作者:孑与2
贺兰敏之摇头的道:“未曾。”
薛长风笑道:“在你的脸上蒙上一层轻纱,再微微的闭上眼睛,用棉花堵住你的耳朵,而后张开你的怀抱,那个时候,便有清风入怀。
春天的风温柔,就像拥抱着柔软的情人,此时不需多言,你只管尽情相拥便是,直到风停了,便是你的情人已经离开了,她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令人难以忘记。
夏日的风清凉,且如水,它们从你的身边掠过的时候,你身上的汗毛就会弯曲,而后伸展,就像儿时被母亲拥抱在怀,那风就像母亲口中喷吐出来的气息一般,那么的让人安心。
秋日的风就没有前两种风那么温柔惬意了,不过,它能带来庄稼成熟的气息,站在秋风里,嗅着风里面粮食的清香,这会让你感受到无限的满足。
只有冬日里的风才能给我等读书人以最深切的启发,虽然在这凛冽的寒风中,草木枯黄,大地衰败,偶尔也会吹起落叶贴在我的脸上。
但是,就因为有寒风,我才能领悟到——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的真意。
贺兰,既然寒风已经来了,那么,春风还会晚吗?”
贺兰敏之不解的道:“你这一生都在追逐风吗?”
薛长风笑道:“你不知道,那是一种莫大的享受,等我在长安赚到了足够多的钱,我就会买舟南下,去海边,听听海涛之音,感受一下海风,我问过人了,他们海边的风是咸的,只要吞下肚子,就足矣果腹。”
贺兰敏之叹口气道:“我被发配雷州之时,就居住在海边,大海无边无沿,海天交界处经常有乌云密布,随后便有巨浪拍击在海岸上。
海面上海鸟惊慌失措,凌乱的飞翔着,有一些会被狂风带到高处,有些又会被狂风压到海面上,它们在浪涛间艰难求活,不断地发出哀鸣之音……
每每此时,我都会冲着如山的海浪,呼啸的狂风嘶吼,可惜,不管多么的用力,最终,那些嘶吼声也逃不出我的咽喉,最后被狂风,生生的压入我的肚腹之内,连哀鸣之音都发不出来。”
“贺兰,你去过雷州?”薛长风有些惊喜的问道。
贺兰敏之悲伤的点点头道:“我去过雷州,差点死于毒虫之口。”
薛长风笑道:“贺兰,你可知晓,越是剧毒的毒虫,在去掉毒腺之后,都是难得的美味?
我曾经捉住过一条长达一尺的蜈蚣,将它穿在竹枝上,放在火上烘烤,你可知晓,蜈蚣肉洁白如雪,只需洒一点细盐,烤的微微发黄的时候,一口吃下,那种滋味让人永世难忘的。’
我也曾经捉到过毒蛇,胳膊粗细,足足有六尺长,我褪掉蛇皮之后,以旺火熬蛇粥,只需下很少的一些小米,待到肉烂小米开花之时,洁白的蛇肉就会在小米粥中散开,一丝丝,一缕缕,与金黄色的小米粥融合之后……贺兰,你当时不在,如果在,那一锅粥足够我们两个人喝的。
在那一锅粥面前,你讹诈我的那一顿牛肉包子又算得了什么。
贺兰,你我相识太晚,若是你去雷州,我必定跟你一起去,我们可以一起将害人的毒虫变成人间美味,也可以一起站在海边,看那些海鸟与巨浪,狂风搏斗……
想起来,那该是多美的一个场景啊。”
贺兰敏之久久没有说话,他也发现其实是自己有问题,他贺兰敏之的武力并不低,至少弓马娴熟的远超瘦弱的薛长风。
如果不是因为去了雷州之后,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或许真的能像薛长风那样,活出一个不一样的贺兰敏之。
“我在雷州还有一间茅屋,你如果去了雷州,那座茅屋就是你的。
现在想起来,海边的晚霞美的不可方物,红色的天空,湛蓝的海水,中间还有海鸟点缀在半空,那是一幅会动的图画啊。
你说,我当时为什么就没有多欣赏一下那些绝世美景呢,我告诉你啊,在雷州,最美的便是海上升明月的时候,那个时候呀,天还没有黑透,整个天空成深蓝色,当一轮昏黄的明月从海面升起来的时候,长风,我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那一幅美景,不过,必然是让人难以忘怀的。
海上的名月很大,就像一轮银盘……不对,更像是玉盘……也不对,没有那么大的玉盘。
总之,很美,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呀,也是最后一波渔舟进海港的时候,那些晚归的渔舟上还有渔夫唱着渔歌。
海边渔夫的家人就会在海边点燃篝火为他们引路,直到渔夫靠岸。
他们的船上有很多的千奇百怪的鱼获,很多鱼仅仅是用火烤一下就非常的好吃,他们还会捉到很多丑陋的鱼获,用海水煮一下就吃。
不过,那些鱼获的肉就像你说的那样,大多数都是洁白如雪的,看起来非常的肥美。”
就在贺兰敏之手舞足蹈描绘他在雷州的所见所闻的时候,一串晶莹的口水从薛长风的嘴边滑落,他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贺兰敏之看到了。
“哈哈哈哈哈……”
贺兰敏之笑的猛烈极了,他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就再也没有这样痛快的大笑过了。
薛长风鄙夷的瞅着贺兰敏之,等着他大笑结束。
“咳咳……笑死我了……你竟然流口水了……哈哈哈,还拉的那么长。”
“你如果不说的那么惟妙惟肖,我怎么会流口水呢?不行啊,必须要尽快的多赚一点钱,必须买舟南下。
你那一趟雷州算是白去了,那些南方的野人,也太糟蹋那些美味的鱼获了。
天啊,这让我如何能忍住呢……”
贺兰敏之笑眯眯的看着薛长风道:“你真的很想去雷州吗?”
薛长风道:“就冲着你说的那些鱼获,我也必须走一遭,不把那里的鱼获品尝遍,我不打算回来。”
贺兰敏之大笑道:“我在雷州还有三间不错的茅屋,你去了可以住在那里。”
薛长风道:“你回来多久了。”
贺兰敏之道:“七个月零三天。”
“加上路途上的花费的时间,基本上一年时间过去了吧,我即便是现在启程,也需要半年才能抵达对不对?”
“没有错。”
“你这个富家公子对于茅屋一无所知,一年半时间没有人居住的茅屋,早就被海风给摧毁了,如何还能等着我去入住呢?”
贺兰敏之咬着牙道:“你对权力一无所知啊,我离开雷州的时候,有权贵命令当地官府,要他们务必照料好那座茅屋,如果我回到长安不听他们的话,我还是会被送去雷州,继续住在那座茅屋里,直到老死。
你半年后拿着我给你的牌子入住的时候,那座茅屋必定被照顾的很好。”
薛长风见贺兰敏之的心情又变得有些低沉了,就拍拍他的肩膀道:“如果犯错,那就快点犯错,我想,等你到雷州的时候,我早就在雷州了,我的厨艺很好,我们正好一起把大海里的鱼获品尝个遍。”
说话的功夫,薛长风的肚子咕噜噜的响了一下,紧接着贺兰敏之的肚皮也响了一阵。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向府门口狂奔,此时此刻,他们只希望那个胖婆子的小摊子还没有收。
两人冲到府门口,贺兰敏之跑的比较快,才打开侧门,一柄重锤忽然从黑暗中突兀的出现,这一锤重重的砸在贺兰敏之的小腿上,只听喀嚓一声响,贺兰敏之的小腿竟然折断了。
就在倒地的一瞬间,贺兰敏之清晰地看到,那个贪财的胖妇人匍匐在地上,她黑瘦的丈夫脖子向一边倾斜,身体挂在灶台上,还有几具尸体乱七八糟的横在地上。
就在贺兰敏之看到那柄重锤又向他的面门砸下来的时候,薛长风猛地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拖进了大门。
“跑啊!”薛长风冲着贺兰敏之大喊。
贺兰敏之慌忙拖着一条断腿向后爬,而薛长风却勇敢的张开双臂,朝大开的门冲去想要关上大门。
眼看着薛长风就要关上大门的时候,贺兰敏之清晰地看到,一截带着血的刀刃出现在薛长风的后背上。
薛长风回头看一眼呆滞住的贺兰敏之,无声的冲着他喊叫,贺兰敏之看的很清楚,薛长风的口型依旧是“快跑。”
然后,薛长风瘦弱的身体推着那柄长刀从大门里冲了出去,他搭在大门两侧的双手,还重重的关上了府门……
第一百三十一章 阴曹地府出现
看着已经关闭的大门,贺兰敏之抬手想要叫唤,声音却堵在嗓子眼里出不去。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砍刀剁肉的“噗噗”声,有几刀似乎砍在了骨头上,声音与剁肉声又有不同。
“别杀他,杀我——啊”,贺兰敏之终于能发声了,他不再向后爬,而是拖着一条断腿艰难的朝小门爬过去。
这一刻,他真的不再害怕死亡了,甚至觉得跟薛长风一起死掉之后,魂魄说不定就能飞到雷州一起看晚霞,一起听风,观雨——这样似乎也不错。
他的手触及到了大门,想要拉开,大门却被从外边挂住了,好不容易抠开一条门缝,一只凶暴的眼珠子就突然出现在门缝上,跟贺兰敏之死死地对视。
“别杀了他,告诉二姨,我以后听话,我听话,哪怕去雷州也成,我一辈子不回来了……别杀了他。”
随即那只眼睛就消失了,贺兰敏之竭力将眼睛靠在门缝上,想要看清楚外面的事情,可惜,外边漆黑一片。
“啊——啊——啊——”贺兰敏之大叫出声,声音不大,却传的非常辽远,绝望之意似乎笼罩了整个长安城。
周国公府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就趴在门口,趴了整整一夜,直到白霜落下,给大地染上一层白色。
天明时分,路人听到了贺兰敏之的呼救之声,打开门之后,就看到面带和煦笑容的贺兰敏之安静的靠在门廊上,对开门救他的人拱手道:“劳烦老丈,替我通禀坊正一声,就说周国公贺兰敏之不小心跌断了腿,请他速速前来救援。”
路人抱着断腿的贺兰敏之坐在门槛上,就匆匆的去寻找坊正去了。
贺兰敏之坐在门槛上,瞅着干干净净空无一物的周国公府大门前的空地,脸上的笑容更加的和煦了。
胖妇人摆摊的位置啥都没有,只有靠近坊墙放炉子的位置还有一丝丝的烟火色,地面上的青石板很干净,就是有些地方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门槛上也有冰,贺兰敏之甚至能从门槛木头纹理上看到一点残存的血色。
门环内侧也有血迹,这该是薛长风留下来的。
侧门下方也有,不过,这里的血迹就比较明显了,贺兰低头看看自己手指上翻卷的指甲,他确定,那上面的抓痕跟血迹都是他的。
然而,那些血迹与门槛上的血迹不相干。
门里面还有一汪冻成冰坨坨血迹,这也是薛长风的,血很红,贺兰将手放在那一溜血迹上,直到用体温融化了那些血冰,将之涂满手掌,他收回手掌,将那一抹冰冷的血连同残破的手掌一起按在心口。
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周国公府道:“长风兄,现在你明白我对你说的那句‘松柏之凋也,而后知岁寒’的含义了吧,你这个死乐观的家伙啊……严寒过处,寸草不生。”
说完这句话,贺兰就把身体靠在门廊上,瞅着刚刚升起来的寒冷的太阳闭上了双眼。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传来,贺兰睁开眼睛,瞅着眼前这个坊正淡漠的道:“我的腿断了,送我去太医院吧。”
坊正瞅着贺兰翻卷的指甲倒吸一口凉气道:“国公因何弄成这副模样?”
贺兰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玩闹所致。”
说完话,他的目光忽然呆滞住了,在门槛边的角落里,有一枚染血的金锁。
坊正连忙将金锁取来,放在贺兰的手心,于是,贺兰就握着金锁笑了。
不得不承认,贺兰在笑的时候,真的很好看,尤其是冬日的晨光照耀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皮肤映衬成了蜜蜡色,微微有一些透明……
身在灞桥边的薛长风任务完成了,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殷二虎将一截柳枝插在他的胸口上,还丢进来一个沉重的包袱,拍拍他的肩膀道:“主上说了,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如果玩够了,就回来。”
薛长风道:“我想去雷州看看。”
“咦,你不是要去大行城的吗?”
薛长风瞅瞅凋敝的灞桥,摇摇头道:“大行城太冷,我想去一个暖和的地方看海。”
殷二虎道:“管你去哪里呢,既然你要去南方,那就在南方给我们再安顿一个家。”
薛长风怒道:“我们连雷州这种地方都不肯放过吗?”
殷二虎笑道:“万一我们在长安冻得待不住了,说不定也会跑去南方暖和暖和。”
不过啊,前提是你要照顾好自己,别死在那里。”
“滚你娘的蛋。”
薛长风怒骂一声,扯掉殷二虎插在他胸前的杨柳枝子,抬手拍一下挽马屁股,马车就驶过灞桥,渐渐地消失在山脚处。
冬日,是万年县最清闲的一个时间段,温柔成了万年县县丞,那个新来的万主簿也是一个干吏,虽然云初跟温柔都知道这家伙绝对是百骑司的人,依旧对他几乎是无话不谈。
有一个能干的县丞,一个精干的主簿,再加上张甲这个县尉也干的风生水起的,云初这个县令自然就无事可做了。
钟馗还在终南山里的修建自己的道观,这个道观是他给他师傅修建的,如今这个师傅死了,云初觉得与其说钟馗是在修建道观,不如说这家伙是在给他的师傅修建陵寝。
“老钟有一个妹子你知道不?”
正在云初公廨里翻找文书的温柔随口问云初。
“知道啊,老钟拿她当命。”
“就老钟长得那副模样,他的妹子估计也好看不到那里去,如果说他的妹子长得跟娜哈一样招人稀罕,我们兄弟说不定还能去见见。
问题是,老钟长成那样,我们就不好意思见他妹子了,兄弟们都是人中龙凤,被那样的姑娘看到了,可能会伤害她,你说是不是?”
“老钟哪里得罪你了?”
“这家伙昨日给我来信了,问我将生前喜欢制造谣言,传播别人的绯闻的恶鬼,弄进第五层蒸笼地狱行不行。
还告诉我,蒸笼地狱的刑罚一般为把鬼丢入蒸笼里面,当蒸变形后进行风化,接着又重复进入蒸笼。
还问我蒸煮多少年才能让那些喜欢造谣的人心生惧怕之意,继而不敢再胡说八道。”
云初愣了一下道:“钟馗竟然在终南山重整阴曹地府系统吗?这可是一项大工程啊。”
温柔冷笑一声道:“十八层地狱本就是佛门的传说,这个家伙准备来个活学活用,将道门的阴曹地府跟佛门的十八层地狱捏合在一起,弄出来一个新的阴曹地府。
这样,不论是信道的,还是信佛的,亦或是啥都不信只信祖宗的,以后统统归他的阴曹地府管辖。
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活人在生前积德,多做好事,谨言慎行,这样才不会在死后在十八层地狱遭受无穷无尽的折磨,早早投胎做人,享受福报。”
云初笑道:“很好啊,道家为骨,佛家为肉,儒家为皮,最后融成他钟馗的丈六金身,白日飞升,肉身成圣,很好的发展方向啊。”
温柔瞅着云初道:“你觉得很好吗?我都要被下蒸笼地狱去蒸煮,最后晒成肉干了,你还觉得很好吗?”
云初笑道:“你只看到你做过的恶,去没有看到你作恶的根源是啥,这世间啊,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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