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孑与2
狄仁杰听了李弘的话,觉得自己这个大理寺的从五品官就该丢去喂狗。
马车行驶到朱雀大街上的时候,李弘满怀希望的对准备离开的狄仁杰道:“长孙氏是彻底的没有救了是吧?”
狄仁杰坚决的点头道:“是的。”
李弘又问道:“有没有可能减轻一下他们的苦难?”
狄仁杰道:“就算殿下在陛下口中得到了减轻处罚的旨意,最后,长孙氏实际上接受到的惩罚会比现在惨烈十倍不止。
在这个朝堂上,一个注定要离开的人,就必须死无葬身之地,如果他还有一丝丝死灰复燃的迹象,那些人就没办法心安理得的侵吞长孙氏庞大的资财。”
狄仁杰说完话就走了,李弘站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朱雀大街上,却感觉无比的孤独……
李治身边的巨熊已经长成了一头真正的巨熊,昨日皇帝才命人称量过,这头熊已经长到了四百斤重,人立而起的时候,已经比李治还要高一点。
说起来,这头母巨熊才是大唐的第一宠臣!
尤其是当竹苞从太极殿的侧殿里将沉重的地砖顶起来的时候,皇帝第一时间询问的不是竹子毁坏宫殿的事情,而是亲自下手采走了那一根竹苞,然后觉得屋子里进了竹子应该是一个吉兆。
就算是李弘进太极宫想要见他的父皇,都要携带一篮子新鲜多汁的竹笋贿赂过这头巨熊之后,才能走进大殿,否则,那么大的一滩熊,又不好踩着进去。
“他还是不肯认罪吗?”
正在批阅奏折的李治抬头看看儿子,就皱眉问道。
李弘道:“我问他为何不肯造反,反抗一下,他说,这大唐是他的心血所聚,他宁可自己死,也不肯破坏这得来不易的盛世。”
李治站起身愤怒的道:“这大唐是朕的,是我李氏的,与他长孙氏何干?
来人,即刻命长孙氏离开长安,起赴黔东南。”
李弘连忙对父亲道:“他说愿意认罪,只求父皇能让他的儿子们活下去,不求荣华富贵,只求粗衣陋食活下去,莫让长孙氏消亡。”
李治听了李弘的话愣了一下,马上道:“你想从长孙氏手中拿到什么东西?”
李弘摊摊手道:“长孙氏有很多钱财。”
李治皱眉道:“所以你要通过帮长孙氏说好话,从而得到长孙氏暗中的财富?”
李弘笑道:“父皇,与其是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孩儿算了,毕竟,孩儿是真的穷啊。”
“你要那么多的钱做什么?”
李弘道:“孩儿要推广东宫里种植的那些作物。”
李治摇头道:“明年,长安,万年两县的田土又要开始种植棉花了。你又不能离开长安,等云初他们回来了,在帮你想办法推广这些粮食,不急于一时,一旦弄不好,你这些年积攒的威望就会付诸东流。”
李弘无奈的道:“孩儿总还是希望弄一些钱把东宫修缮一下吧,墙上都长草了。”
“今年年末,神都的摘星楼就要完工了,我们都要搬去神都,你在洛阳的宫室也已经修建完毕,到时候住新的,没必要把钱丢在长安东宫。”
李弘笑道:“神都是都城,长安也是都城,父皇为何要厚此薄彼呢。
等云侯他们在这一次打通了西域商道之后,长安一定会变得更加繁华,到时候父皇说不定会再搬回来,不如就留下孩儿守着长安算了。”
李治见儿子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心头反而没有什么芥蒂,随即笑道:“国无二主你知不知晓?”
李弘笑道:“我是父皇的儿子。”
李治摆摆手道:“在这件事上没有商量的余地,一旦你父皇我放开了这道口子,你觉得你母后在晋阳再弄一个都城可不可以?”
李弘摇头道:“不成。”
李治笑道:“所以,父皇对你留在长安的要求的回答也是——不成。”
李弘见父亲的回答非常的坚决,就放软了声音低声道:“长孙氏真的很可怜。”
李治笑道:“那是你没有见过他们嚣张跋扈的时候,他们连你这个太子都敢羞辱,朕如果不收拾他们,那才是对不起祖宗。
儿子,你要记住,瞎子一旦恢复了光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丢掉拐杖,尽管拐杖在他还是瞎子的时候帮了他太多,太大的忙,眼睛恢复之后,拐杖就不再是他的助力,而是累赘。
此一时,彼一时也。
长孙氏确实为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呢,我们李氏也没有亏待他,自贞观年间被拜为宰相,历任尚书右仆射、司空、司徒、侍中、中书令等要职,封赵国公,在凌烟阁功臣中位列第一,更是荣宠无比。
他在立储之争中对父皇的帮助极大,父皇即位后立刻为长孙氏进授太尉、同中书门下三品,乃是人臣之极。
如果长孙氏此时求退,朕对他只会心怀感激,并且会让长孙氏一族的富贵永远下去。
可惜,他没有,反而处处掣肘,他这样做是不对的。
朕为帝王,言出法随,岂能受制于人。
再者,长孙氏太大了,如果继续容忍长孙氏,终有一日他们就会觊觎我李氏的天下。
所以呢,现在除掉,正好。”
李弘大概是李治唯一愿意跟他说真话的人,在说真话这件事上,即便是武媚都得不到李治的全部信任。
很早以前,李弘就告诉过皇帝,如果他哪里做的不对,请他的父皇直接指出来,莫要让他猜。
李治在李弘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也同时告诉李弘,如果他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出来,能给的他会给,不能给的,李弘就该立刻放弃。
这是他们父子间的一项约定,一项除过他们父子之外,无人知晓的约定。
所以说,李弘在李治面前说话的时候,总是非常的直白,李治对李弘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模棱两可过,并且会因为儿子年幼的原因,把事情说的很细。
他们两父子一致认为,猜测才是皇帝与太子之间最大的问题。也是他们父子间最大的敌人。
太宗皇帝得位不正,导致李唐在玄武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而太祖皇帝对太宗皇帝发出的诅咒,依旧如同魔音一般在李唐皇帝的脑袋上萦绕不去。
李治想从自己开始,解除这一魔咒,让李唐江山代代接替,传承有序。
李弘坐到李治脚下铺设了地毯的台阶上,用力揉搓一下自己的面孔道:“长孙氏的财物我总能拿一些吧?”
李治跟着坐在儿子身边道:“这件事你先要说服你母后才成,据我所知,你母后也很喜欢长孙氏的财富,已经命李义府跟许敬宗开始审查长孙氏家财了。
你如果想要,就要早点下手,否则,以你母后的为人,你落后一步,将什么都得不到。”
李弘诧异的瞅着父亲道:“你要弄死长孙氏全家,一点口子都不肯开,这让孩儿如何去弄钱?”
李治嘿嘿笑道:“云初是一个惯会无中生有的人,你既然奉他为师,难道说这门本事他没有教给你?”
李弘牙痛一般的吸着凉气道:“这不是逼着孩儿说谎话吗?”
李治大笑道:“你想要落井下石的弄人家的钱,却又不想背负坏名声,这世上岂能有这样的好事?”
李弘惨叫一声:“我的名声啊……”然后就跳起来,在献媚的巨熊肚子上踩一脚,就急匆匆的跑了。
李治在背后怒吼道:“你发怒就发怒,欺负一头畜生算怎么回事吗……”
巨熊嗷嗷的叫着爬到李治的身边,举起巨大的爪子,指着自己的肚皮朝李治告状。
李治随手划拉一下巨熊的肚子,见圆鼓鼓的肚皮上泛起一阵涟漪,这才瞅着李弘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的道:“对啊,去找你母后啊,别人拿你母后没有办法,我儿还是有办法的……”
武媚已经有一年时间没有怀孕了,穿上绢布制作的夏衫,看起来清清爽爽的,加上她本身就不耐烦给头上插满饰品,仅仅是满头的乌发,就让她看起来不过是二十余岁的妖娆小妇人。
第五十七章 不可图谋中原!
李弘抱着手恭恭敬敬的走进来的时候,武媚看见了,不过没有理会,她现在觉得这个儿子快要不成了,在他父亲面前是一副无赖相,在她面前却更像是一个泼皮,完全没有大唐太子该有的稳重。
原本抱着一颗巨大的杏子吃的李显,见到大哥来了,嗷的叫一声就从凳子上跳下来,一溜烟的跑到帷幕后边去了,担心大哥追上来,还露出半边脸偷看。
李旦刚刚会走,见李显跑了,他也想跑,却被李弘一把捞住抱在怀里冲着武媚道:“母后,儿子来请安了。”
武媚撩一下垂下来的一绺头发,抬头看着李弘道:“别折腾你弟弟了,这一次我不罚你,不用举着他当盾牌。不过,你现在倒是要好好的解释一下,为何让你麾下的陌刀将劈了王成安。”
李弘将不安分的李旦举在胸前道:“儿子做什么事情,不论是好坏,有资格评论处罚的人只有父皇与母后,我吩咐他的事情他直接去做就是了,不该问东问西。”
武媚眯缝着眼睛道:“太子好大的威风啊。”
李弘陪着笑脸道:“这话母后说得,父皇说得,别人说难免会吃我一刀。”
武媚愣了一下道:“你最近在念什么书?”
李弘道:“《商君书》,教我的师傅是李义府。”
“读到哪里了?”
“权者,君之所独制也,人主失守则危。”
武媚怒道:“整部《修权》篇章你就学了这一句?”
李弘耸耸肩膀道“后边的没有什么意义。”
武媚站起身,探手就要抓李弘的耳朵,李弘却把肥墩墩的李旦举在前边,李旦还以为是母亲跟自己玩耍呢,就张开双臂笑的咯咯的。
见不能得手,武媚放下手,有些沉痛的道:“公私之分明,则小人不疾贤,而不肖者不妒功。
故尧、舜之位天下也,非私天下之利也,为天下位天下也;论贤举能而传焉,非疏父子亲越人也,明于治乱之道也。
故三王以义亲,五霸以法正诸侯,皆非私天下之利也,为天下治天下。
是故擅其名而有其功,天下乐其政,而莫之能伤也。今乱世之君、臣,区区然皆擅一国之利而管一官之重,以便其私,此国之所以危也。
这些话,你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李弘大笑道:“李太傅以为这天行无常,不以尧存,不为桀亡。
李太傅不信尧禅位舜是自愿的,也不相信舜禅位于大禹也是自愿的,这其中必定会有我们不知晓的事故。
倒是大禹传位于夏启才是符合常理的。
事实上,孩儿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修权》篇章的后半部分的论据都是错误的,以论据整理出来的言论,决策自然也是错误的,不值得一读。”
武媚想了一下,缓缓对李弘道:“这都是李义府的过错。”
李弘摇头道:“孩儿以为李太傅教导的很好,他在国子监里教导别的太学生的时候,遵循的就是母亲认为的那种理解方式。
唯独在教授孩儿的时候,李太傅认为,孤家身为太子,当看到食物的本像,不应该为表面的修饰而蒙蔽了双眼,李太傅还告诫孩儿说,怀疑一切,怀疑所有,才是一个帝王的美好品德。”
武媚皱眉道:“你应该换一个太傅了。”
李弘将李旦放在桌子上叹口气道:“总比上官仪来的好一些,跟上官太傅学的时间长了,孩儿觉得自己变成泥菩萨的可能性更大。”
武媚将李旦扒拉到一边直面李弘道:“云初短时间内回不来,听说他现在已经带着人杀到萨珊波斯人的领地里面了,还把人家的清平世界弄得天翻地覆,大食人的总督已经送来了战书,准备与云初决一死战呢。”
李弘想了一下道:“何其的痛快啊,不过,母后怎么会突然提起云初来了?”
武媚笑道:“你附耳过来。”
李弘揉揉自己的耳朵,很顺利的将自己的大耳朵凑到母亲手边道:“不是不让母后抓,是因为这边耳朵已经被母后给扯大了一圈,换一边。”
武媚并不会因为儿子的话说的有趣就放过他,捉住耳朵之后用力的扭半圈之后才道:“李义府离经叛道,上官仪貌似忠厚,只有云初一个人是好的是吗?
暗害一下李义府,鄙薄一下上官仪,云初又在万里之外,说吧,你想要啥。”
李弘叹口气道:“留长孙冲为我东宫典仪。”
武媚松开了儿子的耳朵,眯缝着眼睛道:“你知道这不可能,就算你父皇跟本宫都答应了,那些臣子们也不会答应的。
既然长孙氏这道大餐已经摆在餐桌上了,围坐在餐桌周围的人都必须确定他们是死的,是熟的,才好下筷子,否则,会让他们不安的。”
李弘揉着耳朵道:“晋昌坊大食堂开发出来了一道新菜,这道菜是鱼肉,厨子用快刀收拾好鱼之后,再用湿布包裹着鱼脑袋下热油锅煎炸,最后淋上汤汁,等这条鱼上餐桌之后,鱼嘴还能一张一翕的,极有韵味。”
武媚瞅着一本正经说着菜式的李弘,抱起李旦塞进李弘的怀里道:“你弟弟尿了,你收拾吧。”
李弘极为熟悉的打开李旦的裤裆包布,看了一眼就大喊道:“他不仅仅是尿了,还拉了。”
武媚冷笑道:“你既然要做事,就要有善后的本事,替你父皇背负恶名,是本宫的本分,替你背负恶名,那就是你的不孝了。”
李弘耍赖道:“平日里不都是母后替我善后吗?”
武媚阴沉的嘿嘿笑了两声道:“这没办法,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念想了,不能事事都靠你的母后,我想,你父皇也是这么想的。”
李弘终究没有把弟弟收拾干净的事情交给别人,李旦吃的多,拉的也多,颜色还是漂亮的金黄色,虽然味道不好,李弘还是在众多宫人,嬷嬷的注视下,用温水给弟弟洗了屁股,再擦干,扑粉,把李旦弄得香喷喷的。
从头至尾,都没有求告旁人,这让原本想看儿子笑话的武媚眼中多了一丝失落之意。
看来,李弘是铁了心要谋算长孙氏家财了。
跟母亲告辞之后,李弘就再一次见到了狄仁杰,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脸色真的很难看。
狄仁杰没有理睬李弘的脸色,而是摊开一个账簿道:“长孙氏田土多达十一万亩,其中半数在赵州,不论是长安的田土,洛阳的田土,太子不能沾,也沾不到。”
李弘道:“既然孤家已经做好了背负恶名的准备,那么,能拿多少,孤家就要拿多少,少了,对不起孤家背信弃义的恶名声。”
狄仁杰又道:“十一处盐池,太子也不能拿,山西之地官府的产业所剩无几,需要这十一处盐池来填补。”
李弘道:“直接说我能拿到啥,别跟孤家说那些没用的金银财宝,孤家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狄仁杰看一眼暴躁的李弘,继续道:“长孙氏的咸鱼买卖通达大江南北,却有贩运私盐的嫌疑,太子如果取了这一宗买卖,对太子的声望不利。”
李弘怒道:“长孙氏把持了就是盐铁之利,既然土地,盐池的利益不能沾,难道说我们要插手冶铁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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