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548章

作者:孑与2

  其中,股权明细表中还明确界定了权力大小,李思代持云瑾,温欢,狄光嗣的股份,有绝对的话语权,李绩持股两成,有建议权跟监督权,李思出一个账房总管,李绩出一个管账账房,账本一式三份,李思一份,李绩一份,其余一份存于公中,一旦出现纠纷,以公中的账簿为准。

  “云初收买了英公……”

  武媚话音刚落,她自己都觉得不妥当,随即话只说了一半。

  李治笑呵呵的道:“你应该说是你闺女收买了英公,还有,你觉得英公是那种可以收买的人吗?”

  武媚有些失望的道:“英公老了,不复当年之勇。”

  李治扬一扬手中的股权明细表道:“安知不是老骥伏枥之举?”

  武媚眼中似乎能冒出火来,瞅着李治道:“陛下为何如此高兴?”

  李治呵呵笑道:“朕现在只想尽快的坐实安定为云氏第二代大妇的事情。

  皇后,这是你错,当年,你就该在皇族寻找一个皇族高位之女嫁给云初,这才害的朕只能在第二代上下功夫。整整错失了一代人的羁縻光阴。”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才是皇帝李治

  武媚对来自李治的埋怨早就习以为常,这样的埋怨一个月中总能碰见那么一两次。

  “皇后,你为何不早说?”

  “皇后,你这件事做的不好,有失皇家体面。”

  “皇后,以后不可如此……”

  武媚抬起头努力的回忆第一次在晋昌坊看到的那个阳光少年,到底值不值得自己花大力气弄一个皇家高位女子下嫁给他。

  尽管那个少年笑起来很好看,牙齿很白,手长腿长的样子也耐看,她还是觉得那个时候的云初不值得皇家付出一个高位女子招揽这个人。

  因为,那样做的话,纯属拉低皇室女子的牌面。

  李氏女子的风评本身就不好,要是连这样的无名小卒都要下嫁的话,风评只会更差,更加的没有跟五姓七望女子抗争的本钱了。

  当然,现在嫁的话就没有问题了,其实也不算晚,下旨命虞修容自杀,再弄死虞修容生的几个孩子,二十七岁的云初再当一次新郎官正当其时。

  不过,这样做了之后,可能起不到笼络云初的作用,说不得会把这个人弄成一个可怕的恶魔,一把火烧了长安,洛阳都有可能。

  直到现在云初家里就虞修容一个大妇,从百骑司传来的消息来看,他们夫妇房中连一个伺候房事的丫鬟都没有,可见人家是真正的夫妻情深。

  “如果云初的性格没有那么刚烈就好了。”

  很快把事情想通了的武媚对李治道。

  李治抱着肚子躺在锦塌上道:“这家伙在男女之事上看起来跟圣人一样,却在私下里胡乱评论我们夫妻间的房事,你说说看,这家伙到底是好色呢,还是不好色?”

  武媚想了一会道:“他曾经调戏过裴行检的小妾,也曾经戏弄过金媃茹,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拥吻过一个青楼妓子,后来虽然说也去青楼耍子,却只限于听曲,观舞,饮酒,未曾乱。

  从人品上来看,白璧微瑕而已。

  至于说到我们的事情,陛下想不想听别人是怎么说我们夫妻的?”

  李治立刻摇头道:“朕不想知道。”

  武媚冷哼一声,也不再言语了,她不想李思嫁给云瑾,总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错误,可是,她找不出错在那里,再加上从目前看,李思嫁给云瑾确实是最优的办法,也只好听之任之。

  李治笑眯眯的道:“既然偃师县已经有了着落,下一步就该郑州了吧?

  这一次轮到谁出马了?”

  武媚道:“周兴。”

  “此人有何才干你如此推崇他?”

  武媚道:“此人精通律法,刑狱之道,处置过的犯人没有不俯首认罪的。

  最重要的是此人曾经在万年县为吏员两年,后来因为行事不慈,为云初废黜。”

  “如此说来,此人深恨云初?”

  武媚摇头道:“没有,相反,此人对云初赞誉有加,只说云初有妇人之仁,难成大器!”

  李治笑道:“云初若是有大心,早就是朕的户部尚书或者少府监的监正了,这等人物也轮得到他来臧否。

  不过,朕在郑州刚刚抚慰过那些人,希望他能把事情做好,不至于让朕的声名受损。

  等郑州的事情办完,就杀了他给郑州人出气吧。”

  武媚道:“他做事必定是明正典刑,正大而堂皇,没有杀他的口实,还是留着吧,这世上可杀之人太多,留着他还有用处呢。

  倒是李绩需要陛下出面警告一番,否则,他与李思占据了偃师,未必没有继续进军郑州的意思。”

  李治摇晃一下手里的那份股权明细表对武媚道:“这份契约还不完全,里面少了少府监,派一个少监去告诉安定,她们五个人一人占据一成即可,多了犯忌讳。”

  武媚倒吸一口气道:“安定可不是吹亏不吭声的性子,我们本就对她有所亏欠……”

  李治打断武媚的话直接道:“朕给她安排了一门好亲事,任雅相的次子任骏颇有才名,可以为驸马都尉。”

  武媚咬着牙道:“这是明抢。”

  李治笑道:“好事多磨,身为皇家公主不为皇家出力,一心只想着在云氏坐享其成,天下哪来这么便宜的事情呢?

  再说了,如果让她事事顺遂,她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沦落到欲壑难填的境地,那就糟糕了。”

  武媚长叹一口气道:“陛下英明。”

  李治站起身,巨熊跟着爬起来,随着李治在大殿里转悠了两圈之后,李治就对武媚道:“明日,我们移驾汴州,那里还有更多的人与事情等着我们处理呢。”

  武媚离开后殿的时候,郑州的天空晴朗而寒冷,虽然没有风,武媚还是忍不住把貂裘往身上紧一紧,提着暖炉的宫娥迅速凑过来,却被武媚烦躁的驱开,暖炉里的烟气让她更加的烦躁。

  远远的看到太子李弘过来了,她此时不想与李弘见面,就没有等待,在宫娥宦官们的簇拥下去了自己的寝宫。

  李弘见母亲避开了自己,停顿一会,就准备求见父皇,却被瑞春给拒之门外。

  既然父皇,母后都不愿意见自己,那么,他想回到后军云初那里的目的,估计是不可能达成了。

  “明日移驾汴州?”

  听了瑞春给出的皇帝明日移驾汴州,需要早点歇息的解释之后,李弘还是觉得有些惊讶。

  匆匆的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就对半睡半醒的许敬宗道:“师傅,父皇,母后都不肯见我,还说明日就要移驾汴州,这是何道理?”

  许敬宗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李弘道:“那就收拾行李跟上陛下的步伐,莫要掉队。”

  李弘道:“偃师县乱了,李敬玄去了,安定在偃师县搞风搞雨的,为何只有我被蒙在鼓中?

  这般时刻,就连师父那里也没有传来片言只语?”

  许敬宗道:“那是因为陛下,皇后,乃至云初都认为,此间的事情都与太子无关,太子如果硬要插进去,对太子只有害处,没有好处。”

  李弘站起身在地上转几个圈子道:“我至少应该知道为什么。”

  许敬宗叹口气道:“云初在上一封给太子的信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是太子没有在意而已。”

  李弘在脑子里迅速回忆了一遍师父给他的最后一封信,最后还是摇头道:“不解。”

  许敬宗道:“太子念这封信给老夫听的时候,信末多了两个字。”

  李弘皱眉道:“最后两个字是时绥,很普通的问候语罢了。”

  许敬宗又道:“云初给你写的信,什么时候要求读给老夫听了?”

  李弘道:“就上一封信要我读给师傅听。”

  许敬宗道:“时绥,也叫顺颂时绥,意思你知道的,这是平辈间常用的颂语,太子是君,云初是臣,就算云初是师,太子是学生,不管这两个身份如何调换,都不可能用到平辈的颂语。”

  李弘道:“时绥,时绥,一时平安,一时顺遂?”

  许敬宗又道:“对,把顺颂两字去掉之后,就变成了,一时平安的意思。

  云初在信里不方便说的话,全在这两个字里面了,也就是说太子目前很好,没有问题。

  云初知晓太子如今随驾,身边全是禁军,缺少知晓外边消息的渠道,这很可能是陛下刻意为之,不想让太子知晓太多的事情。

  云初担心太子急躁,就刻意的多写了两个字,如果让老夫结合偃师县的情况以及陛下长时间驻跸郑州的事情判断,陛下正在关注偃师县。

  而且是从偃师县乱起,一直关注到李敬玄进入了偃师县,明日移驾汴州,就很说明问题。

  如果……如果……在陛下离开郑州之后,郑州也出了乱子,那么,陛下借着泰山封禅的机会,整肃山东河北的布局的心思就昭然若揭了。

  如果是这样,必定下手狠辣,太子一向以仁德称著于朝野,此时若是向陛下进言仁慈,会惹来陛下的不满,还不如啥都不知道来的干净。

  殿下也不必着急,等我们随驾到了汴州,眼前的迷雾就会全部消散,到时候,太子再根据实际情况做出部署才是上策。”

  李弘咬着牙道:“看样子我变得越来越蠢了。”

  许敬宗摇头道:“不是太子的错,而是云初往日有事,一向会跟太子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今第一次使用隐喻,太子不习惯而已,这也是云初一定要太子把信读给老夫听的缘故。”

  李弘恍然大悟道:“这封信是禁军转交的。”

  许敬宗把老迈的身躯往暖和的棉被里缩一缩道:“太子,早点安歇吧,云初这样做,就说明外边的局面非常的糟糕,早睡,早安稳。”

  李弘怒道:“孤是太子。”

  许敬宗勉强睁开一只眼道:“早点睡吧,陛下慵懒的时候太子可以做的事情很多,一旦陛下睁开了眼睛,太子能做的就是好好睡觉。

  如今的陛下,如正午之阳光,不可正视。”

  李弘颓然坐在许敬宗的锦塌边上道:“孤睡不安稳啊。”

  许敬宗笑道:“太子很久都没有亲近过太子妃了,这可不好,皇家需要一个能生男丁的太子,这本身就是太子稳固位置的根本。”

  李弘闻言笑了,轻声道:“孤已经有了一位公主。”

  许敬宗打了一个哈欠道:“恭喜太子,西域从此多了一位李氏女王……”

  李弘还要继续说话,许敬宗却已经悄然如梦,鼾声起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不是酷吏

  周兴一直以为,使用刑罚让罪犯招供是一件很下作的事情,很多时候,他宁可对罪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教,也不愿意用简单粗暴的刑罚逼迫人犯招供。

  刑罚之所以存在,并不是为了惩罚罪犯为目的才产生的,而是为了匡正天下任的得失,矫正天下人谬误的一种工具。

  总体上来说,刑罚就是一种教育罪犯,改正罪犯,让社会清明,百姓自律,道德水平得以提高的一种很好的工具,属于律法的辅助方法,与公堂,监狱,军队一起形成了维护社会法纪的国家工具。

  是一种堂而皇之的行为,一种正大光明的工具。

  人,有了错,就一定要纠正,就像小孩子犯错会有父母用鞭子纠正一般,大人犯了错,就可以理所应当的使用夹板等等刑具了。

  因为对律法,对刑罚有很深的认知,周兴还是属于不喜欢动用刑具的人,他觉得,人之所以为人,就应为能通人事,讲道理,知道对错,有荣誉感,还有羞耻感。

  错了,就是错了,每一个成年人在犯罪之后,只要供认不讳,诚心改过,就不算什么大事情,毕竟,接受惩罚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李义府赤着脚走在冰冷的大地上,脖子上沉重的二十斤重的大珈让他直不起腰身,寒风在满是破洞的衣衫里纵横,让他得不到半点的温暖。

  这可不是周兴在故意折磨他,在离开洛阳的时候,云初念着李义府是他的老师,专门送来了棉衣,棉鞋,以及不少的吃食,甚至还有酒,是李义府自己发狂,弄烂了衣衫,丢弃了鞋子,还把那些美味的食物以便溺污染的吃不成了。

  此时的李义府须发凌乱,两只眼睛深陷,如同鬼火一般,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还活着,还能迈动没有知觉的双腿一步步的赶路。

  周兴就跟在李义府的身后,李义府走一步,他就走一步,只不过他脚上是厚厚的毡靴,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袄外边还有一袭狼皮裘衣,头上更是戴着一顶军队制式的带着两个棉耳朵的大帽子,走在寒冷的平原上,呼呼的喘着热气。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就像他跟李义府之间对于寒冷的定义也不同一样。

  等到押解人犯的衙役们吆喝一声之后,长长的队伍就立刻停顿了下来,李义府坐在地上,将流脓的双脚高高的翘起来,口中发出一阵阵如同毒蛇吐信一般的嘶嘶声。

  周兴从腰上解下一个银质水壶,拧开盖子倒出一杯杀毒药送到李义府嘴边,眼看着李义府喝下去之后就漫不经心的道:“为何要拒绝云氏的好意呢,否则,你现在的日子完全不用过的这么苦。”

  李义府享受着烈酒入喉带来的那一丝暖意,呛咳两声道:“我以为马上就要死了,就觉得表现出来些许骨气,也不枉某家读书数十载。

  不料,没有死在洛阳,还要受这般苦楚。”

  周兴笑道:“云氏给你的是你最后的体面,他们没有恶意,这一点上我很清楚。”

  李义府笑道:“老夫这一生就是一个大笑话,该猖狂的时候选择退缩,该谦逊的时候忘乎所以,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

  周兴笑道:“很好,人只有遭难了,才会珍惜以前的好光阴,才会怀念过去的平淡岁月,你如今有了这样的自觉,也不算太晚。”

  李义府如同老僧打坐一般,将双脚搁在膝盖上,只是这样一来,受罪的就变成了屁股。

  虽然身体受苦,李义府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看周围的山形水色,我们应该过了虎牢关,目标是哪里呢,郑州,还是汴州?”

  周兴笑道:“郑州,陛下认为郑州一地不好。”

  李义府道:“哪里不好?”

  周兴道:“身为大唐的臣民,却对他们的皇帝不忠,心怀怨望不说,丝毫不感激陛下带给他们的平安岁月。”

  李义府道:“那些人不好呢,陛下又想让那些人消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