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558章

作者:孑与2

  狄仁杰冷笑一声道:“到时候别张大象没被救出来,你先完蛋了,弄不好,皇帝会觉得是你想要炸冰害他呢。

  这种事,只有云初去合适,你我两人在皇帝心中都没有那么重要。”

  温柔道:“云初是后军主帅,擅自离开军营是死罪。”

  云初道:“要不然让英公去?”

  狄仁杰摇头道:“他既然已经失势了,就不要再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温柔道:“云初给陛下上密奏,再邀请太子李弘来一趟郑州,李思再偷偷给皇后写一封密奏,如此,应该就周全了。”

  狄仁杰道:“果真是四平八稳啊,谁都不得罪,给皇帝的密奏记得把字写大一些,别让那些宦官帮着念,要不然,不出一天,谁都知道这件事了,会打草惊蛇的。”

  云初从善如流,用大字给皇帝写了厚厚的一封密奏,李思照抄了一份,准备等皇帝收到消息之后,她再把偷来的密奏拿给皇后看。

  至于李弘,云初仅仅是写了一封书信,告知他,在学问上有了一些新发现,让他赶过来一趟,好把新的学问教授给他。

  温柔看完密奏之后皱眉道:“你在密奏中可没有提到已经有人打算这么干了,只告诉皇帝汴州不是一处安稳的所在,万一皇帝觉得安稳,是你多虑了呢?”

  云初道:“这不是还有皇后跟太子呢吗,如果人家真的准备在汴州搞一场冬日里的‘梅花讯’,咱们是防不住的,既然如此,就只能催促皇帝快点离开汴州,别让他给汴州的百姓招灾。

  他走了,我想河北,山东的那些人就不至于那么疯狂的还要草菅人命。”

第一百四十章 一心为公的云初

  李治接到云初厚厚的一叠密奏之后,打开一个角看了一眼,就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撵出去了,这一次,即便是瑞春也没有留下来。

  云初的奏章因为字写的大,所以用的纸张也很大,这就导致他的奏章看起来更像是一幅幅的书法作品。

  李治从来就没有看的起云初的字,在他看来,云初写的字也就是勉强看着工整而已,谈不到任何的书法艺术修养。

  不像他写的字深得太宗皇帝飞白之妙韵,很多他亲手写的诏书,都被臣子们供起来,成了人家的传家之宝。

  云初很少给皇帝写长篇累牍的大奏章,主要原因在于,每一次皇帝拿到他的奏章,都会用大篇大篇的批红来批评他的写的字,有时候甚至会口出恶言,让人难以接受。

  至于他奏章内容,皇帝则很少评价,最多的时候就只说“知道了”三个字。

  这一次也一样,皇帝将云初写在大纸上的密奏铺在亲手按照顺序铺在地上,自己赤着脚踩在奏疏上,一边看一边道:“干巴巴的,毫无文采可言。”

  等他看完了密奏,对于云初的担忧也就了然于胸,把云初的密奏收起来,亲自抱到殿外,命瑞春拿来火把一烧了之。

  眼看着那封密奏变成了纸灰,李治才对瑞春道:“黄河结冰了?”

  瑞春连忙道:“才开始,估计再有一月时间,冰面上就可行人。”

  李治又道:“这汴州可有冬日洪水泛滥之时吗?”

  瑞春拱手道:“启奏陛下,三月间冰雪消融,会有桃花汛。”

  “桃花汛是怎样的灾害?”

  “回禀陛下,每年三月下旬到四月上旬,黄河上游冰凌消融形成春汛。当其流至下游时,由于恰逢沿岸山桃花盛开,故被称之为‘桃花汛’。

  大部分期间黄河只会涨水,也有一些天气反常,上游冰凌落下来,而下游的冰层未曾融化,会形成凌汛,冰凌会在大河上形成冰坝,最终导致江河溢流。”

  “可有什么防治之法?”

  瑞春想了一阵道:“凌汛并不普遍,所以,没有防治之法。”

  李治叹口气道:“传朕旨意,三天后,移驾濮阳。”

  瑞春没有多嘴,忠实的去执行皇帝的旨意去了,皇帝要离开汴州,这可是大事,其中仅仅是军队移动,就是一桩很严肃的大事。尤其是从汴州启程抵达濮阳,需要走三百里之遥,在路途上皇帝的行在只能安置在野外,这需要军队制定极为严密的保卫计划。

  李治怔怔的瞅着地上的纸灰被宦官们用水浇成一团黑乎乎,这才重新回到了行宫大殿,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抓着巨熊的耳朵,在巨熊的耳边轻声道:“其实还不错,还有人不希望朕死掉,还在为朕的安危操心。”

  巨熊自然听不懂皇帝说了一些什么,只是耳朵被皇帝吐出来的热气弄得痒痒的,以为皇帝在跟他玩耍,就抬起一双巨大的爪子,抱住了李治的胳膊,人立而起,用肥硕的脑袋顶着李治的下颚。

  李治伸出手臂揽住巨熊的脖子阴森森的道:“那就先如了你们的意,朕先离开汴州,只是这汴州,需要打扫的比其余地方更加干净才好。”

  李弘看完了师父送来的信,然后再把信翻过来想要看看师父是不是有别的密语,他检查了信件,也检查了信封,还专门询问了信使,结果,师父的来信里,说的就是要他走一遭郑州,他有新学问要教给他,并没有别的说法。

  他觉得事情没有师父信里说的那么简单,就拿着信去见了许敬宗。

  许敬宗看完云初的来信之后,神色大变,语气急促的对太子李弘道:“汴州到郑州不过一百五十里的路途,太子身体强健,快马一日即可抵达,应当速去。”

  李弘不解的道:“师傅说有大事发生?”

  许敬宗皱眉道:“必然是十万火急之事,太子快去快回。”

  李弘道:“什么学问如此的重要?”

  许敬宗道:“目前不知,不过,老夫以为,云初那里必然有太子这里不知晓的大事发生,速去,速去,莫要耽搁。”

  李弘随即起身道:“待孤禀告父皇之后,即刻就走。”

  许敬宗想了一下道:“也好,禀明陛下过一过明路,这应该是云初的要求。”

  随即,李弘就急匆匆地拿着云初的信去见皇帝了。

  李治拿着云初给太子的信看了一眼道:“那就去吧,大食人默罕默德都说,学问虽远在中国,吾亦求之,你师父既然弄出来了新学问,区区一百五十里,当然应该去。”

  李弘得了父亲给的准信,就匆匆的离开了皇帝行宫。

  李治坐在厚厚的裘皮堆里,瞅着太子远去的背影,再一次抓住巨熊的耳朵道:“你看,这就是亲疏有别,太子是他的弟子,唯恐被奸人陷害,就想着牢牢地护在身边,而朕这边呢,他只说要朕快跑,真真是一个二百五,他已经忘记了,他的所有都是朕给的。”

  这一次,不仅仅是巨熊听到了皇帝的话,瑞春也听到了,犹豫一阵,瑞春插手道:“陛下,是否需要奴婢……”

  李治不耐烦的挥挥手道:“百骑司有时候就是一群废物,光知道争权夺利,办起正事来屁用不顶,朕要你监察黄河结冰事宜,监察出结果来了吗?”

  瑞春道:“济阳那里两岸的寒冰距离河心还有六丈才会交汇,汴州这边的寒冰才离开河岸三丈,请教过老河工,河工曰:五日之内冰封河面。”

  李治冷哼一声道:“直到现在,朕要你们追查的事情,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有,你知不知道,已经有人准备借用黄河凌汛来谋害朕了。”

  瑞春吃了一惊道:“这是奴婢之过。”

  李治恨铁不成钢的咬着牙道:“人家师父已经开始把身陷险地的弟子往外拉了,你还说你不知道,难道说要等到冰封汴州城的时候你才能知晓吗?”

  瑞春一脸的茫然,不过,他还是跪地领罪。

  李治叹口气道:“朕知晓你这段时间都在审查铜簋检举信一事,难道说此事很麻烦吗?”

  瑞春苦笑道:“自六天前开始,放置在都督府门口的铜簋,就收到了太多,太多的检举,其中以罪囚张大象的检举信最多。

  奴婢将这些检举信交付御史台之后,没想到像是捅了马蜂窝,御史们拿着那些检举信质问百骑司,还有一些御史直接问,百骑司的人是不是蠢货,如果不是的话,连张大象荒淫无度,夜御百女的荒诞事也当成证据送交御史台。”

  李治愣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说现在有很多人开始攀诬张大象了?”

  瑞春皱眉道:“从目前接受的检举信来看,有这个倾向,张大象如今已然成了破鼓万人捶的对象,不必为了分辨这些检举的真假,派出去了不少的人手,很多信誓旦旦检举张大象的人都查无此人。”

  李治道:“这些检举难道不是实名检举吗?”

  瑞春叹口气道:“有三成检举是实名检举,不过内容荒诞不经,而检举人在检举了张大象之后,就伏剑自杀,以奴婢之见,这些人像死士多过像普通百姓。”

  “御史台怎么说?”

  瑞春见皇帝似乎并没有发怒的迹象,就陪着小心道:“百十件检举信里,只有一两封似乎确有其事,而这些真事,大多数又是琐事,即便是有一两件贪腐事,最多是罚铜了事,还达不到将张大象全家看押囚禁的程度。”

  李治叹口气道:“铜簋一出,朕就晓得朝堂上的人会人心惶惶,他们这一次会铁了心的要把张大象拯救出来,免得他们遭遇攀污的时候,无人出手。”

  瑞春小声问道:“既然如此,不知陛下想如何处理张大象。”

  李治摆摆手道:“抵达濮阳之后再说,你如今的注意力从张大象身上放一放,先清查一遍跟山东,河北走的近的人吧。”

  瑞春松了一口气,插手道:“奴婢这就全力以赴。”

  皇帝行宫发生的各种诡异的事情自然瞒不过武媚,尤其是听说皇帝接到了云初的大字密奏,皇帝一个人躲在大殿里看完之后,就直接一把火烧了,没有第二人知晓,武媚的好奇心就被拉扯起来了。

  等到太子李弘匆匆向皇帝告假,快马离开汴州,据说是云初那里有新的学问需要教授,武媚心中的好奇心就被拉扯到了极致。

  她隐隐觉得自己一定错过了一件有很重要的事情,而这件事情皇帝知晓,太子知晓,云初知晓,唯有她一无所知。

  在这两天时间里,她几乎动用了自己能动用的所有力量,依旧对云初的密奏内容一无所知。

  武媚在寝宫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的时候,她又得知皇帝准备在两天后移驾濮阳,这让武媚压抑在心中的怒火彻底的爆发开了,她准备直接去见皇帝。

  就在她梳妆打扮穿好朝服出门的时候,春嬷嬷鬼鬼祟祟的躲在帷幕后边,不断地朝她招手。

  怒气旺盛的武媚大踏步地走过去,准备狠狠的教训一下这个蠢婢的时候,在帷幕的后边,看到了风尘仆仆的李思。

第一百四十一章 牛不喝水强按头

  趁着母女两人对视的功夫,春嬷嬷就赶紧跑了。

  她很清楚的知道,就算李思口中说的重要事情对皇后很重要,回过头,她还是没有办法逃脱皇后惩罚的,因为她私自带人进入了皇后的寝宫。

  只能暂时躲远一些,等皇后没有那么生气了,或许能少挨鞭子,或者就不挨鞭子了。

  以前,春嬷嬷最希望能做的工作就是去东宫给太子当贴身嬷嬷,照顾太子的饮食起居,太子性情好,不会动不动就骂她,不会打她,更不会因为她的身子发胖,就克扣她的食料。

  现在,李思长大了,春嬷嬷就觉得自己要是能给安定公主当贴身嬷嬷就好了,那一定是一个事少,清闲,钱多,还食物丰富的活计。

  反正啊,不论是给太子当贴身嬷嬷,还是给李思当贴身嬷嬷,都比给皇后当贴身嬷嬷要强一万倍。

  皇后有时候一生气就会掐她,有时候见她捶腿捶的睡着了,还会用簪子扎她,用孔雀毛挠她的鼻孔……等喷嚏口水打到皇后身上,皇后又会生气……春嬷嬷觉得自己可能是整个皇后宫中挨打最多的一个嬷嬷。

  安定注定是云氏当家大娘子,到时候她一定会住进云家,而不是什么公主府,这些年跟着皇后,春嬷嬷什么样的宫殿没有住过,在他看来,啥样的宫殿都比不过云家的那个大院子,只要推开侧边的角门,就能看到几十个大锅正在煮各种各样的肉……肉香扑鼻不说,旁边的笸箩里更是放着跟山一样高的肉食。

  想到这里春嬷嬷就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见皇后女官正着急的守在寝宫门口走来走去的,春嬷嬷就过去对女官道:“你们退下吧。”

  女官想要询问,见春嬷嬷的一张胖脸耷拉着,就施礼退下。

  春嬷嬷害怕皇后,宫里其余的人她倒是不怕的。

  等女官们走了,春嬷嬷又后悔了,因为没有替皇后把门的了,她又想跑……思前想后,她决定不跑了,替皇后把好门要紧。

  所以,她就坐在了寝宫大门的门槛上,宫殿里有火龙热乎,宫殿外有凉风,凉快,大门口这里不冷不热的正合适。

  就是风吹的头皮痒。

  她喜欢在感业寺时候的光头模样,凉快不说,还容易洗,每天早上洗脸的时候,一把清水顺便连头一起洗了,能清爽一整天,不像现在,长头发堆头上,三两天不洗就油腻腻的,可是,如果天天洗,又太麻烦,半天不干不说,还容易伤风。

  汴州行宫外的景致极好,哪怕是寒冬时节,殿外还是有两只被拴住脚的长脖子仙鹤簇拥在一起瑟瑟发抖,看着不像是仙鹤,更像是两只鸡。

  看到仙鹤被冻得跟鸡一样,春嬷嬷就觉得心酸,很久以前,在感业寺替皇后跟皇帝把门的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好的门槛坐。

  大部分时间里,她看着更像是那两只冻得跟鸡一样的鹤。

  偏偏皇帝又贪欢,来了总是不走……

  “砰”

  春嬷嬷正想的起劲的时候,屁股上被人踢了一脚。

  转身看去,就听到皇后呵斥道:“胡思乱想什么呢?”

  虽然屁股被踢了,还被皇后呵斥了,即便是趴地上看不见皇后的脸,仅仅听声音,她就知道皇后的心情很好,所以,春嬷嬷就笑嘻嘻的爬起来朝皇后施礼道:“恭喜皇后,贺喜皇后。”

  武媚奇怪的道:“有什么好恭喜的?”

  春嬷嬷笑得跟开花一样道:“皇后许久没有这么高兴了,自然是应该贺喜的。”

  武媚可能是真的高兴,随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就要赏赐给春嬷嬷,手伸到半路觉得不妥,对春嬷嬷道:“一会自己去库房挑一根簪子。”

  对于簪子什么的春嬷嬷还真的不是很在乎,她有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百十根各种贵重材质的簪子,都是皇后随手赏赐的。

  “我也要!”

  不等春嬷嬷感谢,李思从武媚的背后走出来,大剌剌的问皇后讨赏,于是,皇后刚刚从头上拔下来的簪子转手就到了李思手里。

  武媚见大殿里空荡荡的就对李思道:“你说你师父云初,仅仅依靠一个小小的黄河模样的玩意,就推测出有人要用黄河上的凌汛来害陛下?”

  李思低头把玩着簪子道:“是啊,是啊,师父说,这仅仅是驭神算测无常的一个简单的例子,虽然仅仅是管中窥豹而已,可是呢,只要将天时,地利,人和各种因素考虑进去之后,即便是管中窥豹也至少能知晓一个大概,最后,再结合各种消息,将之融会贯通之后,就得出一个大差不差的结果出来。

  英公说这就是庙算,我不耐烦学这个,太麻烦。”

  武媚的面孔抽搐一下问道:“这么说,你太子哥哥去你师父那里,学的就是这个东西?”

  李思摇摇头道:“应该不是吧,我师父就是担心太子哥哥受了无妄之灾,要他去郑州避祸呢,学什么东西倒在其次。”

  武媚叹息一声道:“好一群忠臣孝子。”

  李思瞅瞅武媚小声道:“孩儿这不是来了吗,还是骑着马来的,一路上颠簸的屁股疼。”

  “你来告知母后这些事,你师父知道吗?”

  李思摇头道:“不知道,我去师父军帐的时候看到了他写给我父皇的密奏,想到母后未必知道有这回事,担心母后有危险,就抄录了一份带给母后看。”

  武媚叹口气道:“中军大帐那里是你想进就能进的,你之所以能看到的东西,应该都是你师父愿意让你看到的。

  这件事确实不好在奏折中说,只能用密奏的形式告知陛下有危险,请陛下早日离开汴州这个险地,若是明说,必然会被御史言官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