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孑与2
就这九张卷子,孩儿亲自来做,估计还比不过狄光嗣,就算比安定强一些,估计也会挨四五下板子。”
武媚道:“求学路上挨先生的板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父亲当年也算是聪慧的,他还是没有少挨于志宁先生的板子。
我在意的是为什么云氏家学与世上的普世学问会有如此大的差别,从这几张卷子中就能得知,云氏家学并不看重儒学,甚至对于法,墨,黄老诸多学科也不重视。
阿春,去请陛下过来,就说我跟太子在等陛下。”
春嬷嬷答应一声,就急匆匆地跑了,武媚又道:“不学儒学,不学诸子百家,云初就如此的轻看这浩如烟海的学问吗?”
李弘摇摇头道:“似乎不是这样的,师父以前就给我讲过很多墨家破虚妄的事情,其中,就小孔成像的道理,讲的很深。
您看,在这一期的试卷中,就有小孔成像的理解。
只是,师父把这一现象归结于物理的光的现象。
因此,孩儿以为师父讲述的物理,其实就是墨家的学问,只是比我们知晓的墨家学问范畴更加的广阔,也更加的深邃。
师父教授我的《政治经济学》在孩儿看来,就是一部讲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的奇书,里面的很多内容,与许师傅给我讲述的《管子》中的《牧民》《形势》《侈靡》《治国》等篇的内容不谋而合。
只是讲述的更加具体,更加清晰明了,也更加的深入。
香奴儿今日因为畏惧君侯教学的法度,而拒绝进学,着实可惜。”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云初的力拽九牛回
李弘带李显去见云初,仅仅是希望有一种可能,希望李显能被师父收下,成为云氏的入室弟子。
他是这样想的,母后跟父皇也是如此期盼的。
他知道这件事很难办。
师父似乎并不希望招收太多的弟子,而且师父对他这个开山大弟子跟唯一的女弟子李思都不怎么满意,李显跟云瑾,温欢,狄光嗣三个孩子比起来颇有不足。
自己的心思师父自然是一眼看穿了的,没有一口回绝就是在给自己这个大弟子颜面呢,最重要的是,师父门下不收蠢蛋,偏偏李显不论是看着,嗅着,摸着都像是一个蠢蛋。
自己硬着头皮终究还是表现出来了,师父只是把所有人的试卷拿给他,这明显是要让李显知难而退,也要自己的母后知难而退。
大唐高门显户的学问大家在招收弟子的时候对智商都是有要求的,李弘自忖是一个聪明孩子,所以,他能理解师父的要求,也能学懂师父教授的学问。
可惜,他是太子,太子就不能只学一种学问,需要兼收并蓄,需要经历多种学问的浸润之后,再得出自己的看法跟学识。
对这事,他总觉得很遗憾,因为只有他这个开山大弟子才知晓,师父那里的学问宝山到底蕴藏了多少了不得的事情。
李弘很自然的将自己还是婴孩的时候就抓住师父衣衫的行为,定性为早慧,所以,再看傻了吧唧的李显,自己也忍不住生出嫌弃的意思来。
师父那里只要聪明孩子,不要笨蛋孩子,不是嫌弃笨蛋孩子,而是,不聪明的孩子根本就学不懂,学不会师父教授的那些学问。
按照他以前问师父,他们这一门的学问需要学多久的时候。
师父说,四岁发蒙,学的好,学的快的孩子至少需要十六年,如果这孩子有毅力,也不缺勤学精神,还可以再深造三年,假如这个孩子还觉得自己的学问有不足之处,还需要再学……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武媚这人虽然不懂得太高深的学问,但是呢,对于人情世故方面,她是真正的高手,只是听李弘的讲述,武媚就知晓,自己想把李显,李旦送到云初门下学习的念头估计要打消了。
李治是带着巨熊一起来的,春嬷嬷去的时候他正在兽皮殿里看歌舞,地方上刚刚敬献了十二名美貌的地方女子,每一个都堪称绝色。
他想好好的看看,再决定给这个好事的地方官什么样的赏赐,或者,什么样的惩罚。
看过之后,他发现曹州虽然是一个小地方,美人儿却不少,至少,一个个长的都跟皇后的相貌差不多。
这就让他很不高兴了,这些美人确实是美人,但是,统统弄成皇后的样子就人兴趣大减。
自家有一个已经难以招架了,弄这么多过来,是要让自己睡梦中都是皇后的节奏。
于是,皇帝李治就下旨呵斥了送美人进宫的地方官员,说他们文恬武嬉的坏风气,罚俸一年。
春嬷嬷进来的时候,跟那些美人站在一起,在李治眼中显不出半点逊色来,甚至,觉得春嬷嬷的容貌,身段啥的还比这些美人强一些。
听春嬷嬷说皇后跟太子请他去皇后寝宫,李治有些奇怪,这很无礼啊,即便是有事,也是他们两个来兽皮殿觐见才对。
不过,他还是跟春嬷嬷一起去了皇后寝宫。
毕竟,过来的人是皇后的贴身丫鬟,而不是什么女官,皇后打发贴身丫鬟来请他这个皇帝,属于妻子喊丈夫回后宅,女官又算什么东西呢。
平日里见春嬷嬷的次数多,这一次随便扫一眼,就发现春嬷嬷居然瘦了。
这个贪吃鬼居然瘦下来了,这让李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当初,这个丫头还是尼姑的时候瘦弱的跟柴火一样,每一次自己去感业寺与皇后相会的时候,都会给这个瘦弱的丫头带一点吃的,有时候是一点糕饼,有时候是一块肉,后来就一直都是肉了,且越肥越好。
现在,居然有腰身了。
“皇后又不让你吃饭了?”跟春嬷嬷李治还是愿意闲聊两句的。
“没有,是我最近胃口不好。”春嬷嬷回答的非常谨慎。
李治见春嬷嬷的回答有些无趣,也就不再问了。
等他牵着巨熊走进皇后寝宫的时候,就看到铺了满满一地的卷子,皇后正赤着脚踩在这些卷子上似乎看的很认真。
李治眼神不好,自然看不清上面的字,春嬷嬷就拿起一份举在皇帝面前,让他看。
好巧不巧的,她拿起来的正好是李思的国学卷子,当他看了李思的署名,以及空白的《陈情表》不由得怒道:“安定是怎么学的?连《陈情表》都不会背?
皇后,云初到底都教了安定一些什么东西?十岁就该知晓的学问,十四岁了还狗屁不通……”
武媚没有回答,却从地上捡起李思的算学卷子举到皇帝面前道:“您再看看这张。”
李治看来半天点点头道:“不错,不错,这么难的算术也能做对,很了不起,这张卷子的难度超过了《九章算术》,如此看来,北平侯张苍应该含笑九泉了。”
武媚不吭声,继续举起李思的各门卷子给李治看,所以,李治也就高兴了三次,发怒了六次。
“还有陛下的英王前往蓝田侯云初处求学,被人家给拒绝了,嫌弃你的儿子愚蠢。”
李治回头看看鹌鹑一般躲在李弘后面的李显,不解的道:“就因为香奴儿愚笨?”
武媚点点头道:“目前看,只有这一个原因。”
李治点点头道:“云氏家学,太子学过,安定学过,就不存在对皇家秘而不宣的意思,香奴儿跟太子,安定比起来,确实愚笨了一些。
刚才,朕也看了,这里面的很多东西朕都看不懂,让香奴儿做这些题目,确实有些为难他了,也罢,学问这东西看人的领悟,不是砸破脑袋就能灌进去的,香奴儿无缘云氏家学,不学也罢。”
武媚俯身将地上的卷子一张张地收起来,不准春嬷嬷她们上前,最后抱着一摞卷子道:“臣妾准备多抄几张,找别人家的孩子去试试,看看是否比香奴儿,安定更强一些。”
李治叹口气道:“做人要厚道啊,你就别给云初找麻烦了。”
武媚摇摇头道:“不找麻烦,就是看看用这一套卷子能否选拔出一些聪明孩子进宫为香奴儿,鼻涕儿的伴读。”
李治指着武媚的鼻子道:“这还不是找麻烦?你用这一套卷子,那些勋贵人家岂不是都要去云初那里讨要更多卷子?
你这么整,会让天下人以为皇家对学问有了新看法,孔颖达那个老儒死了,他的儿子孔志约可活着呢,还是弘文馆祭酒,性子比他父亲还要来的执拗,你要是敢露出一点要改皇家学问的苗头,小心他一头撞死在你面前,弄你一身的血。”
武媚嗤的笑了一声道:“陛下以为妾身害怕血?”
李治笑道:“朕害怕成了吧,消停一些,不要把舒坦日子弄成别扭日子,朕如今是病人,经不起你们这么胡乱折腾。”
李弘在一边道:“父皇,母后所虑极有道理,蓝田侯云初之所以不愿意多教弟子,并非担心云氏家学外泄,而是担心自己政务繁忙,教授不来。
蓝田侯此人父皇,母后都是知晓的,他为人看似谦和,实则骄傲无比,他门下的弟子若是不能在他这里受益,最不舒服的人是他,而非别人。
孩儿当年在云氏就学的时候,君侯耳提面命不说,旁征博引也是寻常,有一次说到力拽九牛回这个民间笑话。
孩儿说这纯属胡说八道,结果,君侯说这非常的容易,孩儿不是傻子,自然是不信的,虽然君侯在战场上有万夫不挡之勇,孩儿还是不信他的力气比九头牛还要大。
第二天,君侯就在长安城外的农庄里弄来了九头牛,让孩儿亲眼看着他跟九头牛拔河。
结果,他一人利用一些物件轻松的将九头牛拽的连连后退不说,最后居然凭借一人之力把九头牛都给拽的挂起来了。
孩儿当时吃惊的将手塞嘴里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可是,那九头牛都是真牛,还都是健壮的成年公牛,被君侯挂起来的时候,还在空中踢腾蹄子哞哞叫唤呢。”
李治跟皇后对视一眼问道:“真的?”
李弘摊摊手道:“孩儿亲眼所见。”
武媚皱眉道:“你被他骗了。”
李弘笑道:“就在九头被挂起来的牛跟前,君侯第一次跟孩儿讲述了滑轮组的原理,等孩儿明白了其中道理之后,就多加了一组滑轮,然后,孩儿也能轻松的将九头牛拉扯回来不说,也能挂在架子上。”
武媚瞅着李弘道:“尽胡说八道。”
李治没有言语,过了片刻道:“似乎有这么一回事,云初曾经上奏疏说,工匠们发明了一种新的起重器具,可以将千斤巨石以一人之力拖上城墙。
朕当时批了”胡说八道”四个字,就被门下直接拿去烧了,如此说来,此事竟然是真的?”
李弘笑呵呵的道:“父皇批阅的那四个字幸好被门下省给烧了,若是被君侯拿到了,说不得会让孩儿这个当学生的生死两难。”
第一百七十三章 底气十足的李治
李治,武媚,李弘三人中,对云初信心最足的人不是李弘,是李治自己。
“他在教授你学问的时候,还做了那些奇怪的事情?”
李弘回头在母亲的桌案上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一只柔软的竹尺,就随手把竹尺的一半放在桌案上,拿了一个云初送来的红橘,轻轻一砸,竹尺就被砸落了。
李治,武媚都没有发问,他们知道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果然,李弘再次把尺子放在桌案上,另一半用一张白纸覆盖住,再一次松开橘子,这一次橘子没有砸落竹尺,而是在竹尺上弹跳一下,就掉在了地上,而竹尺上的白纸只是剧烈抖动一下,就恢复了平静,竹尺也停止了晃动。
这个关于大气压强的小实验,武媚照着做了一遍之后,得到了同样的答案,就对李弘道:“何故?”
李弘笑道:“君侯说这里面蕴藏着关于空气的秘密。”
武媚明显对这些奇怪的事情很有兴趣,李治却不以为然的道:“那个滑轮组是工匠之学,这个尺子不落地的学问看样子也与治国理政无关,这不是皇家应该学的学问。
云初做的很好,这些学问只让你有所了解,这就足够了,至于那个《政治经济学》才是符合太子的皇家学问,余者不过是小道,不足论,显儿,旦儿不学也罢。”
武媚皱眉道:“都是好学问呢。”
李治瞅着武媚道:“你让显儿,旦儿学会这些学问去修建城池呢,还是准备让他为大唐行土木工程呢?
阎立本因为作画太出名都引以为耻,你让皇子去操持贱业?
与其让他们花大量的时间去学这个,还不如送去纪王李慎府上去学如何雕刻,那至少听起来风雅一些。”
武媚觉得李治的话很在理,也就此作罢,李弘原本还想着为师父解释两句,不知为何,也闭上了嘴巴,算是默认了父皇的意见。
李治似乎明白李弘的心思,就笑着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们是收割者,是使用者,不是胝手胼足亲自去做事情的人。
你现在年纪还轻,不知晓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总想着能通百事,能做百事,其实啊,我们终其一生能做好一件事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该放弃的,就一定要放弃,你现在的年纪,也正好到了该懂得舍弃的年纪了。”
李弘点点头,表示受教,不过,他还是为李显的选择觉得遗憾,或许,能去云氏就学,可能是一个皇子,或者皇女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等李弘带着李显离开之后,李治就对武媚道:“现在明白了吗?”
武媚笑着给李治奉茶道:“云初的学问看似了不起,不过是术而已。”
李治享受着武媚奉上的茶水笑吟吟地。
“只要是术,不管是多厉害的术,朕都能容得下,这东西对我大唐来说只有好处,没什么坏处,不管是能修城池的术,还是地里能多长三五斗谷子的术,抑或是一日能织造出一匹布的术,哪怕是火药这种能开山劈石的术,朕也能容得下。”
武媚闻言,立刻从皇帝口中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马上道:“火药是云初弄出来的?”
李治笑吟吟地道:“你以为呢?”
武媚马上道:“这么说,咸阳桥爆炸案也是出自他之手?”
李治点点头道:“没错。”
武媚又道:“吐蕃使者灭门案也是他干的喽?”
李治喝一口清茶道:“然也。”
“陛下很早以前就知晓了?”
李治点点头道:“没错。”
“为何陛下不拿云初是问?”
李治大笑道:“朕的双眼跟嘴巴被火药秘方给遮住了。”
“如此,大唐律法岂不是成了儿戏?”
李治放下茶杯摊开手道:“没苦主了,你让朕如何治罪?”
武媚叹息一声道:“这并非儿戏啊……”
李治淡淡的道:“把这事忘了吧……”
武媚半天才道:“陛下对云初优容过甚了。”
李治半眯缝着眼睛道:“要是我大唐再有这样的一个人物出来,朕会更加的优容。”
武媚知道,这都是裴行检跟薛仁贵在河东办的事情给了皇帝掌控天下的雄心壮志,也同时对于那些有才能的人多了几分宽容之心。
上一篇:告白短信群发,小姨哭诉发晚了?
下一篇:期待在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