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孑与2
所以,他断定,用不了多长时间,铜钱跟粮食之间一定会有一个新的兑换比例出来。
大唐的百姓们想想都觉得可怜,好不容易赚来了几个铜钱,积攒下来准备干点别的事情的时候,突然就会发现,铜钱变得不值钱了,所以,他们想要富裕起来比登天还难。
云初告诉最近赚了一些铜钱的刘义,尽量的把手里的铜钱都变成粮食或者别的耐放的东西。
刘义对云初的建议嗤之以鼻,回到家里之后,还把家里每一枚铜钱都用桐油细细的擦拭了,放到更加稳妥的地方存放起来。
两文钱就能买一斗粟米,天啊,铜钱越发的值钱了,这就是刘义这个吝啬鬼的看法。
一车车的粮食,盐巴,麻布被运回来了,把云初安排的库房塞得满满当当的。
为此,云初又创造出来了六个更夫岗位。
钱,进了里长家的仓库,坊民们就自动认为这些钱都是属于里长的,就连刘义也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钱,变成了粮食,盐巴,麻布装进了谁都能看见的仓库里,这时候,大家终于认为,大概,也许,可能,这些东西跟他们也有一些关系。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些东西都是云初故意展露给他们看的,一个有向心力的集体,首先,就要求有公共财产。
有了公共财产,就一定要分配。
在云初的注视下,刘义带着四个人,给坊市里的人家分发黄米,一家一斗。
数量不太多,八百六十七户人家,合下来不过八十七担黄米,可是,每一个领到黄米的人家,都觉得欠了里长家老大的一个人情。
他们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来源,只知道东西是里长下令发给他们的。
坊民们领了东西之后,跑得飞快,连感谢一下他这个里长的功夫都没有。
“他们跑那么快做什么?”云初瞅着一个背着粮食袋子跑得飞快的小妇人不解地问刘义。
他自忖不是一个色鬼,更没有在晋昌坊干出欺男霸女的坏事。
“他们怕里长发粮食发得心疼,再问他们要回去。”
“发给他们的就是他们的,我要回来干什么?”
“自古以来,只有百姓给官府交纳粮食的,从没有官府给百姓粮食的,还是白给。”
“啊?既然是这样,那就通知他们再来领盐巴,一户先发一斤。”
“啊?还发?”刘义的手哆嗦了一下,见云初目光炯炯的没有发疯,就果断地让人满街去喊,要那些领过粮食的人再回来领盐巴。
“都好好地听话,等我们把晋昌坊经营好了,以后,他们的饭食坊里都管。”
刘义虽然已经很尊敬云初了,但是呢,听他这样说,还是忍不住劝告道:“那咱们可管不起,将近六千人一天吃掉六千斤黄米,粟米……”
“胡说八道,一天一斤黄米,只能让他们不饿死,想要吃饱,每人每天至少要两斤黄米或者粟米,就这,还要配备菜蔬,肉食才成,想要吃好,一天一个人三斤黄米,粟米,还要夹杂白米跟麦饭,再配属上菜蔬,鸡鸭鱼猪羊肉才好,那才是人应该过的日子。”
刘义舔舔嘴唇笑呵呵地道:“想想就好,想想就好,咱们现在的日子已经过的得很好了,坊市里没有吃不起饭的人,这已经很好了。”
云初懒懒地看着天空道:“我算过了,他们之所以吃粟米一顿能吃一斤还不够的原因在于肚子里没油水,如果有足够多的油水,五千六百人一天耗费一万斤粟米其实已经够了,按照现在两文钱一斗的价格算,一担粟米不过二十个钱,一万斤粟米不过一百担,两贯钱罢了,一个月不过六十贯。
一口猪,在城外的草市子上只值三百文钱,现在铜钱贵重,听说两百五十文就能买到一口一百五十斤重的猪。
一贯钱就能买到四口猪,四口猪六百斤,合每人几口猪肉……”
刘义见里长算账算得投入,生怕里长把晋昌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家当给败光,连忙道:“里长有所不知,这些人吃自家的一天一斤米就够了,如果吃坊市里的,一天五斤米都打不住,如果在给他们配上猪肉,您信不信,他们能把自己吃得撑死!
就算把坊市里的钱都投入进去,也不够这小六千人吃的,咱们已经很好了,很好了。
坊市里有存粮,至少在今年,就不会有饿死的人,这已经是他们的大福气了,可不敢继续给好处了。”
云初拍拍刘义的肩膀道:“我们可以先这样想,难保有一天就实现了呢?
你既然没事,明日就去草市子去探查一番,看看,准备六千人一日的饭食需要多少钱。
记着,把这事当成正事来办。”
刘义无奈地点点头,尽管里长看起来很正常,他还是觉得里长已经疯了。
贞观盛世里饿死人的事情不是没有,只是官府在登记饿死之人的时候,往往会登记成暴毙,或者病死,这是云初最近老是往万年县衙跑的时候发现的一个事实。
每日里城门还没有开的时候,城门上的小门就会先打开,让一些盖着芦席的牛车先出去,天热的时候是一车,或者两车,天寒地冻的时候就有五六车。
这都是大唐更夫们在夜晚巡逻打更的时候,发现的尸体,也有坊正们找到的尸体,他们会在天亮之前把这些尸体集合到延兴门,在开城门之前,用牛车从小门拉出城,寄放在城外的义庄,三天之后如果没有人认领,就会由义庄的人将这些尸体埋在乱葬岗上。
云初不知道大唐朝廷上的那些大臣们是不是知晓这些事情,反正,在万年县的那群小吏眼中,这是他们平日工作中最不起眼的一桩小事。
想要别人听你的话,就要给钱!
想要别人不假思索地听你的话,那就要给钱加管饭!
云初认为这是最朴素不过的一桩交换了。
什么思想,什么道理,什么样的宏伟蓝图,都不如给钱加管饭来的实在。
大唐人,比较淳朴,就认这个。
第一零二章 完全被支配了
狄仁杰来家里混早饭的时候,带给云初一个消息。
《男儿行》这首长诗已经在长安盛行开了。
教坊司,青楼,勾栏中,客人点的最多的就是这首诗,有些地方还让妓子们穿上男装,腰佩唐刀,演绎“身配削铁剑,一怒即杀人”的场面。
更有些许浪荡子,喜欢在酒喝高了之后,手握唐刀大段,大段地吟诵《男儿行》。
这首诗实在是太对唐人的胃口了,继而导致这首诗以病毒般的速度在大唐境内传播。
梁建方浑身赤裸只在腰间围一块兜裆布遮羞,手握两柄鼓槌,在寒风中敲击巨鼓吟诵《男儿行》的行为最受长安人欢迎,齐齐认为,如此才是吟诵《男儿行》的最佳方式。
狄仁杰已经在酒楼上,青楼里,见过,听过很多个版本的《男儿行》,这才特意来云初家里告知此事。
云初这几天忙着晋昌坊里的事情,而晋昌坊里没有可以在坊墙上开小门的富贵人家,显赫家族,以及名声显著的特许人士,所以,对于盛行于大唐上层的《男儿行》几乎一无所知。
“这一次雁门侯算是出尽了风头,不但在大朝会上吟诵了这首诗,驳斥了那些看不惯他行为的人,还引来陛下的好奇,几次三番地询问雁门侯,这首诗真的是他作的。
结果,雁门侯肯定地说,这首诗就是他军旅生涯多年的感怀之作,以前没有写出来,完全是因为时候不到,这一次蒙陛下恩准,在家读书,结果,读着,读着,再加上饮酒饮得有些多,就不知不觉地把这首诗随着胸中的郁闷之气,一起宣泄了出来。
他还口出狂言,想要驳斥他,先写出一篇堪比这首《男儿行》的长诗来,否则,他就会把唾沫吐在反驳他的人脸上,据说,陛下听了之后龙颜大悦。”
云初点点头道:“雁门侯的大作本就慷慨激昂,非烈士不能书此雄文。”
狄仁杰低声道:“你说我当时为何要喝醉呢,不能亲眼见雁门侯书此雄文,实在是平生憾事。”
云初道:“一匹马,一个太学生的名额,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满意吗?”
狄仁杰喟叹一声道:“受之有愧啊。”
云初笑道:“如果没有人跳出来说这首诗是他写的,这首诗就是人家雁门侯写的,天王老子来了,也是雁门侯写的。”
狄仁杰笑道:“我就怕诗中典故甚多,雁门侯可能忘记了,也有可能是不懂。”
云初摇头道:“非常人行非常事,雁门侯征战一生,杀人无数,酒醉之后真情流露,难以自已,写出这样的一首诗不足为奇。”
“你是说雁门侯会把所有的破绽都归结到酒醉中?”
“如果有人逼问的急了,雁门侯甚至会鬼上身你信不信?”
狄仁杰想了一下梁建方的秉性,点点头道:“必然如此。”
然后对云初道:“相比《男儿行》,我更喜欢《陋室铭》的淡泊致远。”
云初道:“我们两人现在都属于失学状态,想要进太学,怎么也是半年后的事情。
我最近在着手改造晋昌坊,你要不要参与进来?”
狄仁杰笑道:“你准备怎么改造晋昌坊呢?”
云初道:“按照自己心中最美的晋昌坊模样打造一个全新的,璀璨的晋昌坊。”
“这就是你不惜坑蒙拐骗四门学同窗的原因吗?”
云初叹口气道:“济贫,本身就是一个劫富济贫的过程,钱财不能无缘而生,却可以借这场春风,春雨应运而生,最后成长为参天大树。
只是这中间需要才智之士居中调停,引领,寻找突破口,而后一鼓而下。”
狄仁杰低着头把碗里剩下不多的小米粥喝完,然后,悠悠地道:“我准备在长安县寻找一个坊市,试着做一下你在晋昌坊做的这些事情。”
云初诧异地抬头道:“你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狄仁杰笑道:“大丈夫宁做鸡头,不为凤尾!”
云初沉默片刻点点头道:“勇气可嘉,就是愚蠢了一些。”
“怎么,觉得我做不成?”
云初皱眉道:“子,何恃而往?”
狄仁杰拍着胸口大笑道:“一腔少年血,可否?”
云初点头道:“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
狄仁杰笑容不减,继续道:“长安坊市似棋盘,十二街市如菜畦,你我以朱雀大道为界如何?”
“你要当长安县令?”
“你不是也在谋算万年县令吗?”
云初大笑道:“这个位置是真的适合我。”
狄仁杰跟着道:“我也觉得长安县令是为我量身而裁。”
云初拍拍额头道:“小声些,莫为他人知,否则羞惭无地也。”
“羞惭的应该是尸位其上的他们,非是我等。”
狄仁杰是一个坐起力行的人,大话说出来了,他就准备立刻去把说出去的大话变成实话。
临走的时候见云初家还有甚多包子剩余,就用一个大手帕包裹了,而后扬长而去。
崔氏双手插在袖筒里瞅着远去的狄仁杰道:“郎君,我觉得他不成。”
云初道:“少年人嘛,总有一些完不成的大话,娶不到的姑娘,半路醒来的春梦,无此,不足以称少年。”
崔氏瞅着云初道:“郎君的浑话越来越多,可见,该早日完婚了。”
云初忧愁地指着满院子的老妇道:“你把我的名声已经弄坏了,以前,人家总说我贪恋老妇,现在,人家说我喜欢皇家唾余。
哪里会有好人家的闺女肯嫁给我。”
崔氏冷笑一声道:“愚夫愚妇们知道什么,若妾身还是崔氏掌家大妇,必定为郎君大开崔氏内宅之门,凡内宅的莺莺燕燕任君挑选。”
云初白了崔氏一眼,他知道这个老妇在故意说好听话逗他开心呢。
不过,狄仁杰也算是大唐土著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就连云初都不知道这家伙的能力底线在哪里。
不过,像他这样的人物,只要真的想,弄一个小小的长安坊市当实习地,真的不算是难事。
而且,这家伙还能跑去长安县令那里拿云初在晋昌坊的事情说事,本来被万年县压一头的长安县令焉能会不答应。所以说,云初办的事情比狄仁杰办的事情难度更大,这就是开创者,与跟风者的区别。
云初再见狄仁杰的时候,是在澡堂子里,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狄仁杰跟刘义分食包子的场面。
看得出来,是狄仁杰请刘义洗澡了,再看二牛坐在墙角喘气的样子,就知道,狄仁杰连搓澡都请了。
看着云初进来了,刘义尴尬地从狄仁杰身边挪开身子,准备站立场了。
云初豪迈地摆摆手道:“无妨,无妨,只要是他想知道的,尽管告诉他,长安城大的很,足够我们折腾的。”
尽管云初把话说到很大气,刘义还是快快地冲洗了身体,就落荒而逃了。
“我已经知道你办事的门径了,很顺畅啊,只要按照你的路子走,再弄好一个坊市不难。
现在,你说我从哪里去找一个好的坊市来做试点呢,你觉得我找一家有大道观的坊市如何呢?”
“我听说,道观比较穷,可能支撑不起你的雄心壮志。”
“那就只有醴泉坊,那里有崇福寺,也有胡人的寺庙,我还听说那里的坊民被压榨得很凄惨,就等着我去呢。”
都是心上长了一百八十个窟窿的坏蛋,云初哪里会不知道这家伙选择醴泉坊的初衷。
“最近胡人的大寺跟崇福寺起了一些冲突。”
狄仁杰笑道:“人家如果是铁板一块,哪来我施展身手的余地,不过,我一个人可不成,我会引进外援。”
听狄仁杰这么说,云初立刻把身子滑到澡堂子的另一边,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一个黑了心的,现在看来,唐人土著的心更黑,尤其是狄仁杰这种满肚子聪慧,却从没有想过往正道上用的家伙。
云初就算用刚刚被二牛搓掉的污垢去想,都明白,这个家伙准备引进来的援手是谁。
李义府!
这个持之以恒的只干坏事,不干好事的家伙,先前,云初在晋昌坊干的事情就引起来了他很大的兴趣,现在,狄仁杰如果想去醴泉坊,更会引起李义府的好奇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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