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孑与2
武媚瞪了武承嗣一眼道:“云初教你们的?”
武承嗣点头道:“侄儿仔细思量过,他的这句话是对的。”
武媚道:“你希望本宫用盖房子这件事,来拉拢更多的州府官员?”
武承嗣嘿嘿笑道:“姑母,人的眼珠子是黑的,被黄金盖上之后就能变成黄的,侄儿以为,既然五百贯就能买一个从七品的官,没道理五千贯就收买不了一个刺史,就算五千贯单薄了一些,五万贯呢?
这可是一笔足够让一个家族长久兴旺下去的底气。
那些刺史一类的人就算不为现在打算,难道还不为家族的未来打算吗?”
第五十六章 一切都很好
武承嗣变聪明了。
这种聪明并不是本质变聪明了,而是认知被改变了。
一个大抵一辈子都活在一个自己能认知的小圈子里很难出来,武承嗣也是一样,自从被云初刻骨铭心的殴打过几次之后,他的视野突破了自己的原来的认知圈子。
不这样做不成。
因为云初每一次殴打他们兄弟都把他们往死里打,为了不挨打,或者少挨打,他们兄弟的思维就凶猛的向云初的思维靠拢,然后,他们兄弟就惊诧的发现,自己不挨打了不说,还有好处,于是呢,云初的思维方式,行为方式就成了他们兄弟日夜钻研的对象。
长此以往下来,就变成了现在的武氏兄弟。
当一个人的生命安全时刻都有危险的时候,大脑就会急速地运转,会调动身体的所有机能只是为了抵抗这种危险,进步的速度绝对是惊人的。
所以说,中国足球队员应该从年轻强壮的死刑犯里挑选,踢不好就枪毙的那种,而不是从吃海参的少爷中间挑选,终究是错付了。
武承嗣从昭阳宫出来的时候,阳光落在他的胖脸上,泛起一层油光,绯红色的官袍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红人,被阳光一照,似乎要着火一般。
弘文馆直学士刘祎之、著作郎元万顷这些从北门进来的北门学士们见到武承嗣纷纷弯腰,口称侯爷恭敬至极。
武承嗣脸上的倨傲之色从见到人的那一刻,就迅速消失,从弘文馆直学士刘祎之手上取过刚刚编纂完毕的《列女传》翻了几页,然后就对刘祎之道:“先生大才,内容上武承嗣不敢置喙,只是在这本书的排版,印刷,以及装帧上有一点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祎之笑道:“侯爷说笑了,但有所察,赐教便是。”
武承嗣将书本卷起来握在手中道:“皇后新书,常读常新,手不释卷为要,然,刘公编篡的这本《烈女传》过厚,握在手中不方便,再者,这本书乃是女子读物,女子中能读书识字者不多,当以简要便于诵读为要。
再者,女子之书当以阴刻为主,万万不可为了强求字迹清晰就用了阳刻,如此一来,字迹倒是清楚了,却会引来那些冬烘先生的指责,一旦冬烘先生们开始指责了,就不许家中女眷诵读此书,得不偿失之至。
还有,这本书不可与普通书本大小一致,应当将女子谦逊,温婉的一面表现出来,可以在印制的时候印的小一些。
但是呢,装帧一定要精美,某以为以刺绣封面为佳,如此,这本书就能以嫁妆的身份放入十里红妆之中,彰显女子立身清白,知书达理的一面。
最后,某以为刘公先不忙着将这本书敬献给皇后,而是应该带着这本书去井台边,讲与井台上浣衣的老妪妇人听,她们能听懂的书,才是真正的好书,才好刊行天下。”
著作郎元万顷皱眉道:“井台上的老妪,妇人知晓什么,好坏岂能由他们决定。”
武承嗣见刘祎之也是一脸的不虞之色,就哈哈一笑,把书本装进袖子里,就扬长而去,至于刘祎之,元万顷还有没有书敬献给皇后这件事,他是不管的,颇有一些云初不讲理的风范。
“不为人子!”元万顷咬牙切齿的道。
刘祎之叹息一声道:“打道回府吧,改日再取书敬献皇后便是,今日着实晦气。”
元万顷怒道:“如非皇后侄儿,某家定不与他干休。”
武承嗣自然不会在乎别人在他背后说啥,只要不当面交恶,他就当不存在,在他看来刘祎之,元万顷之流就是两个读书读成了傻子一般的人。
给百姓看的书,自然是以方便流传为第一要素,一定要在百姓能理解的范围内做文章,要是看都看不懂,听也听不明白,皇后做这样的书的意义何在?
万年县的告示牌子上全部都是稍微识几个字就能读懂能理解的大白话,以前他们兄弟出入万年县衙门的时候还笑话过,后来弄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之后,就觉得自己才是傻瓜。
今天,刘祎之,元万顷就是两个不通实务的大傻瓜。
武承嗣清楚的知道他们兄弟两个之所以能过上好日子的根脚在哪里,皇后要是不好,或者倒霉了,他们两兄弟死的一定比猪惨。
所以啊,只要是能帮到皇后的,武承嗣认为自己兄弟两个就该全力以赴,别人帮助皇后可能是为了飞黄腾达,他们兄弟两个帮助皇后,纯粹是为了保住性命。
出发点不同,用的力气自然也不尽相同。
皮逻阁的病总是不好,走起路来依旧走不了一个直线,云初决定出手帮他医治一下,如果医治没什么效果的话,就把这个家伙砍头,一个连直线都走不直的人,在西南就是一个废物,在盛逻皮的眼中也毫无价值。
脑子上的病云初也不会治疗啊。
于是,只好采取最直接的放血疗法,如果放掉这个家伙三分之一的血让他脑部缺氧,说不定会好起来的。
如果放血疗法不好用,就用锤头法治疗他的脑病,所谓的锤头法,就是用木槌敲击皮逻阁的脑袋,总体上,就跟电视机不亮了,拿手拍一拍就会亮一个道理。
这两种治疗方式是西南巫婆们常用的治疗手段,皮逻阁在得知云初要为他治疗的时候,立刻就答应了,他自己也知道,身体要是好不起来,他就死定了。
云初大概估量了一下皮逻阁的体重就让军医开始给他放血,血汩汩的从皮逻阁的手腕上流淌到盆子里,片刻功夫,就流淌了小半盆血,眼看着皮逻阁面色苍白,且开始冒汗的时候,军医就看向云初,按照他的经验,这个人马上就要昏迷了。
云初不为所动,皮逻阁脑部的伤很重,需要下猛药,也就是多抽一会血。
等到皮逻阁彻底昏迷过去之后,云初这才让军医给他止血。
看着陷入昏迷中的皮逻阁,云初衷心希望他能健康的活过来。
皮逻阁昏迷了两天,醒来之后眼窝深陷,面部蜡黄,虚弱的不像个样子。
不过,按照他断断续续的描述,放血之后,眼冒金星的症状消失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西南是战区,因此上,在云初进入林莽的这段时间里,剑南道各地的府兵们也都在积极的向外扩张,云初不允许再出现成都动辄被蛮族威胁的事情。
只要不是让这些府兵进入林莽,进入高山与蛮族作战,他们的能力还是可以依靠一下的。
也因为是战区,这就导致蜀中与西南各部的贸易彻底的停止了。
没有蜀中的物资供应,西南各族的生活一下子就变得艰难起来了。
对这些人最重要的盐巴,麻布,棉布,熟皮子用的盐碱,硝水,乃至各种铁器,一下子就断了来路。
事实上,云初只是停止了草市子交易,西南各族想要跟唐人交易还是有渠道的,那就是深入唐人领地,在都江堰大市场进行交易。
自觉跟大唐没有啥冤仇的自然放心大胆的进来交易,但凡是跟大唐有仇怨的部族自然是不敢进来的。
即便是这样,云初还是没有断绝他们最后的一条贸易路线,那就是允许那些不敢来大唐内地交易的部族,可以委托那些跟大唐关系密切的部族代为交易。
一个“代”字,其中就写满了商业血泪。
西南人的财富存储的数量是不够的,他们的粮食安全线极为脆弱,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对那些蛮人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因此上,那些愿意亲近大唐,且感恩大唐的部族,在这段时间里,以肉眼可见的方式迅速的富裕起来,与此同时,那些与大唐交恶的部族,自然就慢慢的衰落下去了。
大部族养活不了那么多的人,自然要分开觅食,小部落有吃不完的粮食,在唐军的压制下,没有被大部族抢劫危险的中小部族,野心自然就会膨胀起来。
西南各部族之间的力量对比发生变化的同时,也会发生强行合并的事情,强行合并的过程中充满了血腥与暴力,同样的,因为唐人偏向那些跟他们亲近的部族,昔日敌对部族的末日也就来临了。
云初来西南,看似没有干啥,但是,整个西南的政治格局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原先强悍的,开始变弱,弱小的开始变得强大。
在这种局面下,报仇雪恨成了很多变强的部族的首选。
再小的垄断生意都有丰厚的回报,更不要说是国家层面的垄断生意,霍城主持的成都流水牌子正在迅速的复苏,而这里的流水牌子的复苏了,就会自然而然的影响到长安与扬州。
世界上最大的生意永远都是跟衣食住行有关的生意。
而很多时候,就连抢劫这种没本钱的买卖都比不上垄断生意带来的利润。
云初躺在一张躺椅上,手边有李思刚刚泡好的茶水,身后有一头巨大的母象在为他遮蔽荫凉,眼前还有皮逻阁正在艰难的挪动双脚。
这一次很好,他终于可以沿着一条直线走的板板正正的。
云初喝一口茶,看看即将落山的太阳,觉得一切都很好。
第五十七章 云初论七擒孟获
三月的林莽像是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用一场场雨水肆意的向世界宣告自己醒来了。
云初一直想不通当年诸葛亮为何一定要在五月渡泸水。
难道在十一月秋凉的时候渡过泸水不好吗?
这个时候瘴气,毒虫都会收敛一下自己肆意的行为,林莽中也没有那么闷热潮湿,选在五月这个夏日炎炎,且动辄大雨滂沱时候进入西南林莽,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在西南的六七八三个月的时间里,将会落下全年雨量的六成到七成,而在十一月到来年的三月间,降雨量只有全年雨量的两成。
丛林中发生暴雨,远比在平原上发生暴雨来的危险,天知道啥时候,啥地方就会出现一条河,天知道那条河会突然改道。
这些不确定的因素,都是行军作战的大忌。
能借来东风一把火烧了曹操百万大军的诸葛亮没道理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么,诸葛亮为啥五月渡泸水?
还把这个事情写在《出师表》上,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劳苦功高?
这种事情云初这个有着后世人思维的人想不通,所以,他就对大唐土著李思道:“诸葛亮为啥五月渡泸水?”
李思呼扇几下自己的大眼睛,摇摇自己的大脑袋表示不知。
“为何诸葛亮在进入西南之后,没有用大象开路?”
李思继续呼扇着那双无知的大眼睛毫无羞愧感的摇着大头道:“不知。”
“你知道啥?”
“回家之后,我就要跟美玉儿定亲,明年过了三媒六证就成亲,后年生一个娃。”
云初遗憾的道:“也好,知道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思不以为耻的道:“咱们家里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我故意变得傻一些,还能多招来一些疼爱,有什么不对的吗?”
云初点点头道:“是这样的,你很聪明。”
就在师徒俩说话的功夫,从远处飘来一片乌云,紧接着大雨就倾盆而下。
这样的大雨,不是帐篷这种东西能挺得住的,所以,云初,李思,张东海一群人都进了一座新修好的竹楼。
大雨点敲击在竹楼的茅草顶上,就跟敲鼓一般,而竹楼外的地面上,片刻功夫就成了池塘。
李思忽然对云初道:“阿耶,诸葛亮之所以会五月渡泸水,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时候雨水多,蛮族都躲在洞穴或者竹楼里,到时候好一网打尽?”
云初羞耻的没有作声,张东海却在一边恭维道:“公主殿下真是冰雪聪明。”
李思笑道:“我一向聪明。”
云初将目光转向远山,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一场大雨居然是带状的,有雨水的地方只是他们这一片,远山那边,似乎还是阳光普照的模样。
李思注意到了阿耶的动作,自然就发现了这一自然现象,然后举一反三的道:“诸葛武侯通晓天文地理,气候星象,知道哪里会下雨,哪里不会下雨,他带领兵马待在不下雨的地方,等下雨的地方被水淹了,他就派兵去那边行瓮中捉鳖之举。”
云初为了让李思闭嘴,就叹口气道:“暴雨倾盆之下,突袭蛮龙洞的云瑾他们的日子不好过。”
李思闻言,立刻就没有了说话的心思。
张东海道:“蛮龙洞乃是西南最凶悍的部族,世子他们……”
云初淡淡的道:“蛮龙洞族长蛮龙生性残暴,善斗,很好对付,云瑾他们应该可以对付。”
张东海道:“参谋将军那边可不是这样说的,他们说蛮龙洞那边地势险要,多瘴气,多恶泉,并不适合大队人马进入。”
云初道:“地势险要,多瘴气,多恶泉的地方必定穷苦,也就是穷苦,所以他们不看重人的性命,动辄为一点蝇头小利就打开杀戒。
所以呢,蛮龙洞那边的优势很明显,同样的,蛮龙洞那边的劣势也非常的明显。
长川一战之后,云瑾他们应该会变得谨慎,击败蛮龙洞,也就等于打开了前往苍山洱海的大门。”
“如此说来,大帅之前询问诸葛武侯为何会在五月渡泸,就是想问,天热之后蛮龙洞那边危险重重,可以尽量的降低蛮龙的警惕性,容易被世子他们的计谋所破?”
云初叹口气道:“诸葛武侯平定西南最缺少的其实就是时间,如果他像我们一般十一月进入西南占尽天时,那时候西南蛮族就不会与他硬拼,会一股脑地躲进林莽,让武侯的大军扑个空。
如此一来,平定西南就不是短时间能奏效的事情了。
更何况,那时候的西蜀与东吴的联盟已然破裂,而曹魏更是对汉中,蜀中虎视眈眈,容不得他长久的留统带大军留在西南。
也只有在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武侯这边的时候,西南蛮族才会生出一些与蜀军作战的心思。
孟获被擒拿之后,武侯在第一时间放走了他,不是武侯心慈手软,而是一旦杀了孟获,其余蛮族又会龟缩回林莽深处,同样让大军白来西南一遭。
而孟获因为战败被擒,蛮王的地位摇摇欲坠,这个时候,回到蛮族的孟获如果含羞忍辱的藏起来,必然会被其余蛮族酋长看轻,他的蛮王地位必然不保。
孟获想要保住自己的蛮王的位置,就必须有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才可以。”
张东海道:“开始几场失败,还能说是孟获急于求成造成的失败,接连失败之后,就说不过去了吧?”
云初叹口气道:“你也太小看孟获了。能成为蛮王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手段,前几场战事,只看用人不是妻子,弟弟,便是妻弟这等心腹,可以说他是真的为了胜利。
武侯也是妙人,每次都杀掉孟获部属,偏偏将他的妻子,弟弟,妻弟,活着放回去了,就是为了安孟获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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