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费事
当然,最显眼的则是对着客堂方向,一大一小的一个男童和一个女童,他们缩在一个年轻妇人的身边怯生生看着他,想来是易阿宝的妻儿,至于阿宝自己则不在这。
这些人的视线有好奇,有不安和局促,显露出的是一种陌生感。
那妇人眼中也露着好奇,回神之后她微微欠身率先叫着。
“伯太爷!”
在母亲悄悄拍背的提示下,两个孩子犹犹豫豫也开口轻呼了一声。
“伯太爷……”
“唉!”
易书元应了一声,随后同易保康一起进了院子,没过一会,易家就热闹起来,回归了真正至亲归来的气氛。
……
时间到了冬月中旬,大庸皇宫御书房外,章良喜从门外的一名来报侍卫手中接过了一卷秘报,随后兴冲冲地进入温暖的御书房内。
御书房帘架门外的那边桌案后,坐着的是御前史官起居郎,他诧异地看着章良喜略带激动地跑进来。
这章公公虽然不算是喜怒不形于色,但也很少这么激动的。
章良喜过了帘门就抑制不住地开始报喜。
“陛下,好消息,好消息啊!”
皇帝抬起头看向章良喜,略显昏花的视线自然落到了他的手中。
“是什么好消息?”
章良喜托着卷信一直走到御案边,将手中的信递给皇帝,同时也将自己了解的讯息简单说明,或者这也是如今少数他能确定陛下一定会开心的事了。
“陛下,有易先生的消息了!”
皇帝微微一愣,随后立刻接过了信件,小心将信纸展开,阅读着上面简短但并不简略的内容。
秘报上说明,易书元已经回到了元江县,回到了西河村的家中,也只有他一人回来,没有看到龙飞扬。
看完了信,皇帝脸上也不由露出笑容,这可是真正的好消息,不用焦虑不用思考,同时也让人心中安慰的好消息。
“快十年没有易先生音讯了吧?”
“回陛下,九年多了!”
“九年多了……但距离我上一次见他,得是过去二十年了吧……”
实际上当今大庸天子也就当初在谭元裳府上听书的时候见过易书元那一回,多年来只闻其事迹,不曾再见其人。
这么想着,皇帝视线又落到信上,上头说易先生已经老了很多。
是啊,谁又敌得过岁月呢,若此前讯息属实,易书元此人至少也是年过七十,甚至可能年近八十了。
实话说,就算是如今的承兴盛世,大庸绝大多数老人都活不到这个岁数。
“这次回来,他怕是走不动了吧?”
皇帝半开玩笑地这么说了一句,语气中却满是遗憾,到头来,终究是没能让易先生出仕为官啊!
一边的章良喜好似听出了皇帝语气中的落寞,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虽然易先生此生并未出仕,然而他定是认可陛下之治,其人奔走天下数十年,也一样是为了我大庸社稷,就如谭公,一样是虽不出仕,却能造福社稷啊!”
皇帝看了章良喜一眼,这话确实给了他极大的心理安慰。
“陛下,老奴恳请陛下下旨,立刻召易先生进京面圣!老奴一定派遣高手星夜兼程,不出半月之日定能赶到月州,然后再一路护送,将人带来京城!”
“他……能来么?”
章良喜笑了。
“易先生乃大儒高人,定是尊师重道忠君爱国之辈,其多年来也是如此行事的,但以往只是避开陛下,以陛下千古圣君之身,中兴之主,若真下圣旨,老奴相信他定然会来的!”
这一点,章良喜有七成把握,纵然是剩下三成,那这次就算用强也一定要把人带来。
一向行事果决的皇帝此刻却犹豫了,良久之后半自谦半自嘲一句。
“什么圣君中兴,也是一介守成之君罢了……”
“纵然他愿意来,但他再养生有道也毕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等到了元江县再来京城,怕是已经年都在路上过了……”
皇帝心中想着远方的事,也在想着储君之事,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冲动!
“良喜,若朕叫上谭元裳,去微服月州如何?”
第464章 这是谁来了啊,不得了
皇帝虽然看似是在征求章良喜的意见,正常情况下章良喜也可以劝一劝,但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这一刻话说出来等于已经难以动摇皇帝的决心了。
所以章良喜只是笑了笑,答非所问道。
“那老奴这就派人去谭公府上?”
皇帝也笑了,将手中的信件放在桌案上,用镇纸压好,而章良喜已经快步出去吩咐了。
在承天府中,有一座府邸胜过王公大臣,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占地极广,正是谭元裳的府邸。
谭府的格局和装饰或许并不是最奢华的,但绝对是最考究的,府中每一座房屋每一座院落乃至每一个景观都不是随便造的。
甚至在几年前也请过大匠工楚庆霖出手重新规划,但楚庆霖来看过之后只是赞不绝口,提了几点小意见,在帮着翻新一些地方就再无指点了。
这件事足见谭府的不凡,也足见谭元裳的人脉了。
楚庆霖确实是名匠,但他还有个身份就是楚航的父亲,除了皇上,谁能请动他帮忙造房子改院子?也就是谭元裳了。
这一天,宫中派人到谭府处说明情况,在温暖的会客厅中见到了穿戴整齐赶来的谭元裳,也听清楚了来者所为何事。
比起如今已经显露沧桑的易书元,以及明显老去的大庸天子,只比皇帝小几岁的谭元裳反倒好似是那个青春常驻的人,几乎依然是满头黑发,只在诸多青丝之间夹杂着些许白发。
再加上谭元裳也会整理自己,乍一眼看去,若说他只是个壮年男子都有人信。
……
“你是说,易先生回来了,皇上打算在这时候出宫去月州?”
谭元裳面露吃惊,随后惊色也转化为笑容,既因为易书元回来了,也因为皇帝这一决定。
这没让谭元裳觉得皇帝不稳重,反而倒是能透过这一讯息,感受出皇上的几分到老不改的赤诚,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何其难得!
“谭公,谭公?”
那公公见谭元裳发呆,不由喊了两声。
“啊?哦,多谢公公前来告知,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收下!”
谭元裳递上一锭银子,那公公顿时眉开眼笑,悄咪咪收下。
“多谢谭公了,您就快快准备吧,看皇上那意思,估计很快就要动身!杂家便先告辞了!”
当今天子当然不是不听劝的人,但以他的威望,他真正下了决定的事情,谁也左右不了。
“好,公公慢走!”
谭元裳送走宫中人,心中也兴奋起来,这么多年了,他就知道易先生肯定还健在。
龙飞扬的武功,谭元裳是亲眼见识过的,此人有心护持,那易书元的人身安全绝对有保障。
“来人,准备马车,我要立即进宫!”
“是!”
等谭元裳进宫之后,也不知道和皇帝聊了什么,反正是深夜才离开的。
临近年关,以当今天子的勤政程度,其实朝中很多大事也已经处理完了,这段时间正好算是比较空闲,不过皇帝还是提前召见了一些重臣,安排了一些事。
到第三天的时候,皇帝已经不在皇宫内了,而他出宫巡游的消息直到四五天之后才被朝中之人广为知晓,却依旧没人知道皇帝去了哪。
……
腊月初十,一艘属于谭家的楼船正行驶在娥水之上。
虽是谭家的船,但船上并无任何标记,只不过这船不小,外头看似并不如何华丽,里面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
而这船中坐着的人,就是大庸当今的天子和陪着他一起来月州的天下第一巨富谭元裳,虽然没有皇子随行,但谭家孩子却有陪同的。
寒冬腊月之说,在入了月州地界之后显得更为贴切,楼船的栏杆上都已经有了积雪。
一身便装的皇帝从温暖的船舱中出来,一步步走到栏杆边上,谭元裳等人也跟随着过来。
“嗬……”
皇帝哈出一口白气,搓着手迎着寒风看向娥江两边的风光。
“苍山白雪入月州,染一片寂寥,娥江女神弄碧波,动一方春水,雪中游娥水,果然是好风光啊!”
“这都是陛下治理的大好河山啊!”
谭元裳这么夸赞一句,皇帝却笑了。
“这大好河山朕看得可没你多!”
“那是,多亏了陛下,我才能见证许多好风光,商行天下也才能畅通无阻!”
谭元裳的马屁还是到位的,也让本就心情不错的皇帝笑容更为灿烂,只是才出来一会,从温暖船舱中带出来的温度就迅速消散。
寒风一吹,皇帝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前头快要到元江县了吧?”
“不错,很快就到了,等到了元江县,坐上马车去西河村就快了!相信易先生见到陛下,一定会又惊又喜的!”
谭元裳说着都忍不住露出笑容,就连边上的章良喜,以及谭家的其他人也都露出笑意。
“哈哈哈哈哈……希望易先生可不要赶人啊!”
皇帝玩笑一句,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在这一刻,一切重担都短暂松开。
临近年关,天子不在皇宫中,反而出现在遥远的月州乡下,任谁看到都不免吃惊的。
船上的人不知道的是,当船只驶过,皇帝赞叹娥水风光的时候,水下的娥江女神也是心有所感,抬头望向一个方向,那里有一艘才进入月州江段的楼船。
别说是常人了,便是神人也显得有些吃惊。
当楼船在元江县码头靠岸的时候,元江县城隍庙顶上都浮现城隍和几司大神的身影,那一片紫气渲染出的气数,这大庸天下可没有第二人有了!
没有惊动元江县官府,只是简单在县城转了转,皇帝就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去西河村了,能让他激动甚至略显忐忑的事情不多,恰巧这次算是一件。
谭元裳买下了几辆不错的马车,以自己的人手,载着一行人去往西河村。
易家院中,易书元和易保康两兄弟,以及易家的其他人,正在一起大扫除,今年因为易书元回来,扫除的规模胜过往年,他们准备在新年前彻彻底底把家中里里外外都清洁一遍。
这会快打扫完了,擦着一处门框的易书元也不由笑了。
“兄长,你笑什么呢?”
易保康过来洗抹布,见到易书元在笑就问了一句,后者想了下便道。
“保康,准备准备,晚上弄点好酒好菜,我琢磨着可能有贵客要来!”
“啊?贵客?就今天?”
易保康想到了可能是兄长的一些江湖朋友,便又问了一句。
“人多不多啊?”
“应该不少吧。”
易保康又想了下,把抹布往盆子里一扔。
“行,杀头猪,阿福阿贵,保康,咱准备杀猪!”
“老太爷,年猪不是二十六才杀么?”
“今天杀一头,二十六再杀一头,挑头肥,还担心吃不了么?走走走!”
“唉!”“好!”
易书元在那边为猪儿默哀片刻,这可不能怨我,逃得过初一也逃不过十五啊!
与此同时,几辆马车已经在去往西河村的路上。
这是最寻常不过的乡野风光,这是最平常的冬日之景,但即便在冬日,农田也被白雪覆盖了,皇帝依然能从偶尔见到的乡人以及远远望见的炊烟等事物上,感受一些民间气象。
西河村靠近村口位置,一座土地小庙中,神像上忽然金光一闪,挤出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头,他只是轻轻一跃就站到了一户人家的屋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