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红尘 第544章

作者:真费事

  有时候,天空会有阴云,但偏偏不下雨,过一阵子这阴云也会渐渐消散,仿佛老天在同人们开玩笑。

  登州衙门,楚航在官署处理公务,桌案上的图文上,已经有多地的抗旱渠完工,毕竟是一条水渠,工程量不算太大。

  甚至一些地方的水渠已经先一步和岭东抗旱渠接轨,多少也是缓解了河西的旱情。

  旁边也有不少当地官员,有的整理各地的奏文,有的则是总结各地的消耗。

  “辰州的已经差不多了,泗州的什么时候能完工?”

  “听当地官员汇报,应该快了,只是岭东的水也不多,能引到泗州已经是极限,后面几州怎么办?”

  楚航微微摇头。

  “只能先如此了,对了,朝廷的粮食到了多少?”

  官员无奈道。

  “到得很慢,倒是民间的各处的粮店仓储似乎较为可观,粮价虽然在涨却并不夸张,不至于让百姓吃不起饭。”

  “各地治安如何?”

  “治安倒是不错,似乎是有一些江湖中人也在助阵.”

  楚航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而这时候俞子业却走了进来,凑到桌前同楚航低声耳语几句。

  “楚相,有些话下官想要单独和您说说。”

  楚航看了俞子业一眼,算算时间应该是陛下私下的谕旨又到了,他俞子业这会来找,或许是有什么对他有什么不利的消息吧。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楚相.”

  “直说便是了!”

  周围的官吏这会都默不作声,只是注意力也都放到了俞子业也楚航身上。

  俞子业犹豫一下,还是低声开口了。

  “楚相,朝中情况有些复杂,弹劾您抗灾不利的奏章不少,还有人说您勾连江湖中人,威胁朝廷命官各地上户,更有人说您贪墨朝廷钱款,类似捕风捉影之言,在京城甚嚣尘上”

  楚航闻言只是笑了笑。

  “不能说全对,也不能说全错!”

  这话一出,俞子业和周围官员都被吓了一跳。

  “楚相,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若是落到某些奸佞小人耳中,上奏圣上可是大事不好!”

  这句话居然从俞子业口中说出来,也是让楚航不由抬头多看了他几眼,随后还是露出笑容。

  “不碍事,其实圣上是能分清一些事的,至少他能容楚某在此办事.”

  说着楚航叹息一声,正是因为清楚其实皇帝并没有那么分不清,他心中才更觉无奈。

  不过这也没什么,楚航只是想知道最终自己会是个什么罪。

第605章 想要便给你吧

  自上一年末到第二年开年以来,大庸朝廷办理了不少大案,其中包括了各地仓储的问题,也有党派之争的问题。而远在岭东道、河西道抗灾的情况,反倒似乎是成了一件趋于边缘化的事情,反正朝会是争论也好是定责也罢,特意提及两道抗灾之事的时候不多。

  但那边又不可能真的是边缘小事,毕竟楚航还在那。

  承天府,某一座大宅院之中,在这里独自过完了年的谭元裳可没有往日里的悠闲,尤其是渐渐接近初夏这段时间。

  虽然此刻的谭元裳还是坐在躺椅上晒着太阳,但自去年以来一直到现在的半年时间,谭元裳做了很多事,既有商贸上的民间之事,甚至也罕见地伸手了朝堂之事。

  这时候有一个下人匆匆跑了过来,人还没到谭元裳跟前,已经压低了声音喊了起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吏部侍郎张大人也下狱了!”

  “知道了。”

  谭元裳坐在椅子上点点头,这段时间,有不少官员因为各种事情下狱,朝野的派系之争当真残酷。

  本来应该是相互制衡的局面,而天子则成为高于群臣的第三方,但当今天子显然站在了其中一方的背后,那另一边自然是无法抗衡。

  或许也可以抗衡,只不过名义上的群臣之首,朝廷的三朝顶梁玉柱楚航已经没这么念头了。

  礼部侍郎刘大人,照大人,户部的公孙大人,今天的吏部侍郎张大人,再加上一些其他官员的落马,罪责或许不同,但究竟是因为什么其实很多人心知肚明。

  有些罪责,简直是风闻奏事起个头,随后追查个底朝天,虽然也能说这些官员自己不干净,但实话说,真正彻底“干净”的官员其实不多。

  归根结底,还是楚相失势了,并且就连其本人都不在京城,也就更使不上劲了。

  一直站在椅子边的一名胡须花白的护卫提了一嘴。

  “老爷,您今天不是要去拜访李相么?这都午后了,怎么还不动身?”

  谭元裳坐在椅子上晃荡着摆摆手。

  “不去了,天子动真格的了,这些老狐狸自然是明哲保身,哪敢随便表露倾向啊?”

  说着,谭元裳撑着椅子想要起身,一边的护卫立刻伸手扶住椅子,让摇椅瞬间如同固定的座椅一样纹丝不动,谭元裳便也不费什么劲地轻松站了起来。

  “唉,看陛下这些举动,来者不善啊!”

  谭元裳说的一些举动,也不只是朝堂明面上的。

  一边的护卫也忍不住感叹一声。

  “是啊,这么多大小官员下马,虽然不都是楚相这边的人,但无疑是楚相的门生占多数,没想到楚相一生为国,到老了落得这么个下场.”

  谭元裳笑着看了一眼跟随在身边多年的护卫,再看看不远处的另外几人。

  “老爷我说的来者不善,可不只是对于楚相啊,天子还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看着他长大,他心中在想什么,对于我来说可并不难猜!”

  “啊?”“老爷,您的意思是”

  谭元裳整理了一下衣衫,朝前挥了挥手,身边的人自然就跟了上去。

  “备好马车,我们进宫去。”

  “是!”

  随行的护卫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脸上看出了恍然,跟随在谭元裳身边久了,再笨的人也会被带得聪明起来,更何况这些人本来也不算傻。

  只是看谭元裳的背影,跟上去的几人心中也不免生出忧愁,去年以来,老爷头上原本大半的青丝已经大半是白发了。

  皇宫,御书房中,一名太监走入内部。

  “陛下,谭公求见。”

  皇帝抬头时间上看向太监,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点了点头道。

  “让他进来。”

  太监立刻离去,没多久,谭元裳就随着太监走入了御书房中,向着天子郑重行礼。

  “草民谭元裳,拜见陛下!”

  “谭公不必多礼,来,我们到那边书榻上去坐!南部刚刚上供一批异果,十分鲜美,朕与谭公一同品尝!”

  谭元裳脸上露出惶恐之色。

  “谭某一介草民,陛下这是折煞草民了!”

  皇帝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谭公说笑了,哪有一介草民随便就能见到皇帝的,来来来,与我同坐吧!”

  皇帝说着竟然过来搀扶谭元裳,但他并未在后者脸上看到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赶忙上前几步,自己到了书榻前。

  一边有太监端来茶盏,有宫女削着果皮,皇帝似乎十分热情,将谭元裳看做一个真正的长辈。

  嘘寒问暖,聊天叙事。

  谭元裳看得出来,皇帝的心情是真的挺好的,这也难怪,本来以为很是要经历一番斗争,没想到并没有费什么太大力气。

  在皇帝眼中,登基至今,终于已经可以算是彻底掌控朝政了!

  “对了,朕还不知道谭公此番进宫所为何事呢?”谭元裳将刚喝了一口茶水的茶盏放在一侧的塌几上,甚至直接从书榻上起身,向着皇帝再行了一礼。

  “草民知道陛下不喜欢绕弯说话,便直说了,草民对楚相一向极为敬重,近日里听得一些风言风语,似乎是楚相罪责不轻,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做?”

  皇帝面露诧异之色,谭元裳竟然问得如此直白?这一点都不像他!“谭公说得哪里话,楚相劳苦功高,辅佐三朝勤勉不怠,虽然确实有些案件纠葛,但怎会轻易定罪呢.”

  话音至此,皇帝微微一顿却又话锋一转。

  “只不过楚相的门生中一些人实在是有辱师门,还供述说许多事是借了楚相的方便,朕有心维护,但耿直谏言之臣确实有一些人不依不饶”

  谭元裳微微摇头,也不多说什么了。

  “不知明宗赐给草民的丹书铁券,可否免去楚相的罪责?”

  “丹书铁券?”

  皇帝看向谭元裳,后者点了点头。

  “不错,丹书铁券,陛下应该也是清楚的,持此物可免一切罪责!”

  皇帝看向一边的大太监。

  “先帝所留丹书铁券可有文书?”

  一边的大太监此刻却凑了过来。

  “回皇上,老奴倒是清楚这个,丹书铁券确实可免一切罪责,包括死罪,可免谭公本人十次,可免谭氏子孙三次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大太监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只不过似乎并未说丹书铁券还能用来免其他人的。”

  皇帝点了点头,看向一边持礼而立的谭元裳。

  “谭公,先帝所赐之宝是为了庇护赏赐之家,若是随意拿来乱用,岂不是乱了朝纲?而且也请谭公放心,楚相劳苦功高,有关他的事,朕一定查个水落石出,不会”

  谭元裳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此刻是再也忍不住了,只是在他脸上始终还是保持了平静,却也直接出言打断了天子的话。

  “陛下,先帝当年所赐之时也有过此等顾虑,故而留下过一句口谕。”

  “口谕?”

  皇帝皱起眉头,谭元裳则自顾自说了下去。

  “先帝云,丹书铁券若是用来救别人,未免乱了朝纲,只准免罪一次,过后收回!”

  皇帝脸上露出几分下意识的惊愕,他似乎明白了,谭元裳从头到尾都将他给看穿了,心中也是升起怒火,却又无从发作。

  谭元裳明显是在欺君,但皇帝却又无法直接这么质问,毕竟只是爷爷明宗的口谕,而谭元裳也活着。

  “好!谭公为国为民,实属高义”

  皇帝站了起来,定睛看着这个似乎从去年到今年苍老了许多的老人。

  “虽然相信楚相定然清白,但朕也不想一些案件弄得楚相的名声受损,既然谭公如此决定,既然先帝有此口谕,那朕便答应谭公!”

  纵然楚航免除一切罪责又如何,如今朝中已经一定程度上肃清,皇帝也并不怕什么。

  一直持礼而立的谭元裳又长揖下拜一礼。

  “多谢陛下隆恩!”

  这丹书铁券既然你想要回去,那便要回去吧,至少这次多少也能派上一些用处。——五月初三,登州衙门外,京城的使者来到了这里,随后没过多久,以楚航为首的一众官员就到了登州衙门大堂。

  “楚航接旨——”

  太监高亢的声音响起,楚航和一众官员纷纷行礼接旨。

  “朕绍膺骏命,顾今次朝野之乱”

  随着太监持续宣读,圣旨的内容也终于为众人所知,讲述了朝堂之上的一些变故,以及楚航可能涉及的案件。

  但这些案件如今都戛然而止,因为谭元裳使用丹书铁券,皇帝也有心护持楚航,所以一切追查至此而止!

  这道圣旨没有提及任何抗灾的事情,全都是楚航一个人的事。

  “钦此——楚相,领旨吧!”

  “臣楚航,谢圣上”

  楚航上前接过圣旨,脸上出奇的平静,随后他看向身边诸多官员,也看过俞子业,原本在震惊之中的后者一阵莫名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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