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费事
“道长的意思,那声音是”
薛道人上下打量一下老郑头,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笑容。
“老差爷年岁不小了,下次你再听到那种声音,当是阳寿耗尽之时了,伱说那声音是谁的呢?龚密之,焦良益,二者其一也!”
县衙里的青壮都不清楚这两个名字,就连也算是经常去拜神的老衙役都不知道。
薛道人也不意外,常人求神拜佛也就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上香求事求完便走,又怎么会留心“多余”的事呢?
不过此刻刘氏却开口了。
“龚密之,焦良益,前朝人士,海玉县志记载,祖籍皆为北海郡海玉县,前者嫉恶如仇乃江湖任侠,后者曾是郡城老捕头,年迈归乡而终,传言二者死后为本县日巡左右使者.”
刘氏话音一顿才继续道。
“也就是城隍大人下辖的两位日游神!”
薛道人忍不住多看了刘氏一眼,看来这位县令夫人是少见的博学多才的女子啊。
“说得不错!”
薛道人又看向一边的巧儿。
“巧儿姑娘,你之前说,那鬼物被震飞之后,入了雨中就消失了对吧?”
巧儿这会也缓和了一些,闻言点了点头。
“正是!”
“嗯!”薛道人轻轻抚须细细思量,结合这段时间的诸多信息,随后神色一闪,看向刘氏,又环顾周围的衙役。
“前一次噩梦亦是大雨.厉鬼身上血水滴落面目狰狞.”
根据多年经验,再加上自己的推断猜测,尤其是听过土地公的叙述过后,薛道人大胆假设着说道。
“这厉鬼生前,应该是中了刀剑又被人丢入了水中,她死的时候并非因为刀剑,而是溺水窒息”
“中刀后被丢入水中?”
一边的捕头不由这么复述一句,听着似乎是什么案情了,出于本能就思考了一下。
而薛道人也看了捕头一眼,点点头道。
“不错,丢入水中,而且无人发现,或许是一口井中吧”
这平静的叙述却听得人不寒而栗,甚至可能比刚刚老郑头讲厉鬼的时候犹有过之。
“这厉鬼如此厉害,道长,您有办法么?”
巧儿忍不住开口了,她不光是关心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也是关心自己的安危啊。
“哦,还请放心,贫道自有对策!”
薛道人心中就算不是完全有底,也得说得很有底气。
随后薛道人叮嘱老郑头好好休息,也让众人散去,衙役们三三两两议论不停,有的面露心慌竟然也有的略带兴奋。
捕头下意识看了一看同巧儿一起离开的刘氏,眉头紧锁。
在看到薛道人也跟着要离去的时候,捕头快步走动几步,凑近了道人身后压低声音开口。
“道长请留步!”
薛道人回头看了捕头一眼,从看到这捕头的面相那一刻他就有所预料了。
果然,这捕头第一句话就印证了道人某种猜测。
“道长,您刚刚说被人用刀砍死推入井中钟某听故老相传,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纵然是厉鬼也有成因,夫人平日里温良贤淑,她怎么会.”
薛道人微微点头,脸上的表情十分值得玩味。
“关夫人自然是不可能,但也绝非完全无关.那索命鬼物说是厉鬼,也是可怜人可怜鬼,到死都不是个明白鬼,生前最后一刻的偏执最为疯狂.”
道人在叹息声中走了,捕头脚步慢了一拍,皱着眉头看着对方背影,良久才跟上去。
县令不在,县衙的一切事务由其他几位官员做主,不过听说闹鬼也都躲的远远的,最后也就是县尉现身过来,安排一下县衙的衙役值守工作。
虽然县尉未必信那名道人的话,但衙门里好多人七嘴八舌说得煞有其事,而且毕竟涉及一县主官的夫人,又是刘氏之女,不得不慎重对待。
就是装样子也得有。
照平常来说,县衙里面的诸多衙役跟着一个道人布置这布置那的,多少有些荒谬。
不过今天却不同,甚至不少衙役还很积极,尤其是在老郑头那边见识过道人本事的那一部分,而在他们带动下,其他没见过的衙役也不会那么吊儿郎当。
后院花园处,县尉看着几個衙役随着道人在那放神台,供奉一个小神像,摇摇头低语一句。
“只怕是一场闹剧.”
在县尉旁边的捕头一直在想着心事,此刻闻言看了看县尉,忍不住问了一句。
“卢大人,您今晚也要来么?”
县尉笑了笑,他挺看重钟捕头的,所以也多说几句。
“来还是要来的,不是为了捉鬼,而是为官之道也!好了,今日准你早些回家,休息休息,免得半夜起不来。”
“多谢大人!”
“嗯,快些回去吧!”
捕头行了一礼,看了看一些忙碌中的衙役,随后告辞离去。
今夜的人手两班倒,前半夜一班人,而捕头属于后半夜的那一班人,这一批人都会早些归家休息。
不过听那道人讲,很可能不只是今晚,之后好多天都会如此。
捕头出县衙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开始西斜,往日里这种时间段应该是在县中巡查,今天却是要回家了。
不过捕头没有直接往家的方向走,而是习惯性照着巡查的线路在县城中走动起来,反正也不差这么一会。
城内有的大街人来人往,有的地方较为冷清,一手按着佩刀一手在身侧摆动,捕头的视线照常迅速所见到的诸多人流,心中却也在想着之前在衙门中的事情。
不知不觉路过此前半夜查案的那家客栈,因为近期死了人的缘故,也不知道外地人都怎么得知消息的,或许是脚行车夫之流说起,反正看着生意大不如前,想要恢复得有一阵子了。
但经过这处客栈,也让捕头不由回想起那日的情况,联想起那一桩命案。
只不过如今县衙里面对这命案似乎是没多大热情了,主要是县尊大人好像也无意再查下去了。
“哎呦.”
一声痛呼吸引了捕头的注意,他寻声看去,远处巷口有个白发老翁跌倒,周围人在其身边穿行而过视若无睹。
捕头微微皱眉,虽然一身公门服饰且携带兵器会让常人敬畏,但此刻他还是快步上前,伸手去搀扶老者。
“老人家,你没事吧?”
“多谢多谢,我没事.”
老翁被搀扶起来后连连道谢,随后又盯着捕头细细端详了一下。
“攀权附贵倒也能安逸,只是正气郁胸不得释,然释之恐英年早逝啊”
“嗯?”
捕头皱起眉头,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却见老者伸出双手,在捕头面前无声拍了一下,随后拍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离去。
“老人家,你刚刚说什么?”
捕头下意识问了一句,但老翁此刻却表现出些许惶恐。
“差爷听错了,老朽可不敢了”
看着老人一脸以为公门人找茬的样子,捕头摇摇头也不多说什么,目送着对方离去,又看看那边客栈,随后再回望已经看不到的县衙方向。
怎么最近这么多神神叨叨之辈?
第655章 金鸡报晓
钟捕头回到家中的时候自然时候也还早,家中妻儿正在院中一起剥蚕豆,儿子耳朵灵光,听到脚步声抬头,正好看到父亲来到院门前。“娘,爹回来了,爹回来了,爹爹,您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儿子放下手中的蚕豆,冲向了钟捕头,伸手抱着了自己的父亲,并且顺手就去摸他的佩刀。
“唉,这个可不能让你玩!”
钟捕头十分熟练地挡在刀前,然后顺手往儿子咯吱窝挠一挠,后者就“咯咯”笑着被父亲的“高强武功”给击败了。
看着父子在那打闹,那边的妻子看着直笑,不过等钟捕头走过来,却也疑惑问了一句。
“相公,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啊,这日头还高挂呢?”
钟捕头此刻已经解下了腰间的佩刀,走到客厅中将之放在刀架上,轻松避过儿子的背后“偷袭”,将之抱起举到了头顶,同时也回答着妻子的话。
“哦,县衙有点事,我半夜要当值,所以早些回家休息。”
妻子顿时皱起眉头,关切问一句。
“又是半夜啊?什么事啊?”
“唉,你个妇道人家问这么多干什么,衙门很多兄弟吃住都在县衙呢,我比起他们舒服多了。”
妻子剥着蚕豆有些心不在焉,钟捕头在客厅陪着儿子打闹,儿子虽小却嚷嚷着要习武,只不过身体还稚嫩,所以以玩闹为主。
“唉,那我早点做饭吧,最近咱们县怎么这么多事啊,改明我得去一趟庙里为伱祈福!”
听到这话,钟捕头这才想起来因为自己平日里比较忙,家中一切琐事都是妻子在操持,包括祭祖祈福之类的事,或许她对一些鬼神之事反而会更了解。
主要是钟捕头脑海中的一些个念头这会挥之不去,急需要和人交流。
“娘子,问你个事,你说人死后变成鬼,对生前的事记不记得清?”
听到这种小孩子才问的话,端起小竹编的妇人也是笑了。
“那自然是记得的,否则过世的亲人长辈怎么保佑我们呢?如何知道是谁祭祀谁烧纸呢?”
“也是.”
钟捕头点点头又补上一句。
“那你说那些个冤死的鬼,记不记得事,能不能明白谁害死了自己?”
妇人白了男人一眼。
“查案子魔怔了?你这说得怪吓人的孩子还在边上呢!”
“娘,我不怕鬼!”
“你懂什么!”
妇人端着蚕豆就进了厨房,随后去缸中舀水淘米,收拾妥当之后准备把米和蚕豆一起下锅,而淘米水就装了起来。
因为捕头的特殊工作,家中经常会备着一些淘米水,也不用太多,每天做饭的淘米水留一下,第二天换一换就行,能够洗去一些特别味道。
那边的钟捕头便也走入了厨房,在灶炉前引火,嘴上还是说着刚刚的事。
“我就是问问。”
妇人放上蒸架又摆上一碗腊肉,没好气回了一句。
“你没听人骂糊涂鬼吊死鬼么?鬼这么多种呢,当然有明白的有糊涂的,不过肯定记着事就是了好了别说这个,听着瘆人!”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爹爹,我来烧火,我来烧火!”
孩子又开始闹起来,钟捕头只好和他一起烧火。
家中安稳休息到了半夜,到差不多的时辰了,钟捕头直接就醒了,其实他这半夜也没怎么睡着。
轻手轻脚起床,没有惊醒妻儿,随后穿戴完毕出门。
今晚天依旧很黑,天空难见星月,下午还能见到一些阳光的,这会又是阴沉沉的了,搞不好半夜还得下雨。
回想着薛道人白天所说,钟捕头不由心头微微发紧,那厉鬼比较喜欢雨天出来吧?
等钟捕头到县衙的时候,打更的才刚刚在外头敲梆路过,时间也才到了子时,县衙里面值守的人也正好换班。
“嗬捕头您总算来了”“困死我了.”
“我倒是不困,就是有些怕.”
“哈哈哈,胆小鬼!”
当班和换班的衙役相互说话玩笑,既是提神也是壮胆,随后钟捕头照例带着人开始在衙门中巡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