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费事
“你没看错吧,真的是皇榜?”
“师父,千真万确,还有官差在读呢,谁敢假贴皇榜啊?”
老道人脸上的肌肉抖动几下,渐渐也露出喜色,显然他也有些激动。
修行这么久,自觉也算是有所成就,无奈能施展所学的机会不多,珍惜宝材太少。
而这份皇榜一出,那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在向自己招手呢,甚至可能如民间传说中那样,被册封为大庸天师呢!到时候有享不尽的福,哪还需要苦守这个破地方!
“天赐良机,天助我也!皇榜在哪?”
“在城门处!”
“好好好,走,快带为师去,咱们揭皇榜去!”
整个观中弟子都激动起来,纷纷随着师父一起下山.登州城,城外大通河畔沿河繁茂所在,一处告示墙上也贴着皇榜,正有官差高声宣读,外围则聚拢着大量的百姓。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听清皇榜内容也是多有议论,或许茶余饭后还会被频频提起。
但在人群之外,有一清须老儒也在看着那皇榜所在,只是旁人好似都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
若是有人能注意到老者,并且看清他的样貌,或许就会发现其人酷似楚公庙中的楚相爷。
此刻的楚航只是微微摇头。
“哼,荒谬!”
然而楚航也就只是这么说了一句,随后就转身离去,一步跨出,大通河上水流涌动一番,岸上已经没了那老儒身影。
第744章 鉴法大会
不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是揭了皇榜,立刻就会被当地的官差重视起来。在皇榜张贴天下之后,各地揭下皇榜的人越来越多,消息自然也是第一时间传回了承天府,速度快的甚至是在皇榜下发之后的一个月内就已经传回承天府。
这些讯息是第一时间集中到了司天监那边,然后由司天监向皇帝汇报。
尽管已经预料到一定会有人揭皇榜,司马潇还是没想到速度这么快,只得遵照皇帝的吩咐第一时间去宫中汇报情况。
御书房中,得到皇帝召见的司马潇站定之后先行礼后汇报。
“启禀陛下,长风府、青州两地已经有人揭了皇榜,并且响应者为数不少,足有十几人。”
皇帝面露喜色。
“如此快就有了消息,他们何时会过来?可有老天师的讯息?”
司马潇赶忙道。
“回陛下,暂无老天师的讯息,至于揭皇榜之人,地方都会陆续前来京城,只是微臣有一个顾虑。”
“司马爱卿但说无妨!”
皇帝这会显得和颜悦色,司马潇犹豫再三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陛下,微臣和司天监同僚估算认为,此次皇榜昭告天下,响应者怕是会超出预计,届时诸多法师高人汇聚京城,只照着原先的安排怕是会生出乱子.”
话音顿了一下,司马潇才继续道。
“各方法师之中定也有浑水摸鱼欺世盗名之辈,不可不查,也需要一个具体的章程。”
这话皇帝听着就心情愉悦,能人来得越多越好,此刻面对司马潇他倒是尽显开明。
“司马爱卿勿虑,朕会命礼部官员配合司天监,也会命承天府衙和禁军大营配合你们,但你也得给朕审慎对待”
皇帝说了一大堆要求,基本是表明了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司马潇离开御书房的时候不由微微叹了口气,皇上越是和颜悦色,他心中就越是发紧。
司马潇甚至能够想象出一旦自己搞砸了,脑袋分家血溅几步,车裂或者腰斩会是什么个感觉,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在刚刚走出御书房所在的文庆宫的时候,司马潇遇上了以尚书左仆射周显德为首的一群官员。
司天监名义上属于礼部,而礼部又在左仆射管辖范围,见到这一众官员,司马潇赶忙退到旁边几步,向着他们躬身行礼。
周显德须发花白身板略显佝偻,但此刻一群官员都是大步前行,看到司马潇一個个面色冷漠。
“哼!”
一个个官员离去多是冷哼一声,没有谁回应司马潇,更不可能有人回礼,他们去的方向是司马潇才离开的御书房。
司马潇面露尴尬,等众人离开才慢慢直起身子,脸上又露出一丝苦笑。
司马潇当然明白这老相等人想的是什么,估计都把他当成弄臣,甚至可能以为他在蛊惑皇帝,但司马潇自己是有苦说不出,他总不能违抗皇命吧?
在司马潇刚刚直起身子目送那些官员进入文庆宫的时候,却有一个人从他身后快步走来,司马潇一看顿时心头一惊,赶忙再次向着来人行礼。
“俞大人!”
俞子业拱手行了一礼。
“司马大人,你刚从御书房出来?”
“呃,是啊.向陛下汇报揭皇榜的事情,响应之人怕是不会少.”
俞子业点点头。
“司马大人,皇上现在信任你,也只能靠你把把关了。”
“下官自当尽力.”
“嗯,难为你了,刚刚可是周相过去了?”
司马潇点点头。
“周相,还有常大人李大人他们都过去了。”
“好,司马大人,勿要松懈,这一场会比较乱!”
“下官明白!”
俞子业说完之后就快步走向御书房,这群去御书房的人当中有几个过于耿直,绝对会和皇上起冲突的。
司马潇目送俞子业远去,也是微微皱起眉头。
朝廷中的派系斗争司马潇当然也是清楚的,但他观俞大人的气色,再看他刚刚的神态,似乎忧心甚重,一点不像有渐渐得势的喜悦感。
御书房中,皇帝一听太监来报说周显德带着一群大臣过来,当即就拉下了脸色。
而当看到周显德等人的样子后,还不等人说话,皇帝的脸色就已经十分不快了。
俞子业只不过是稍晚一会到御书房,还没进去就能听到里面君臣之间的争执声,也不由在外头微微摇头。
当今的尚书左仆射周显德刚过五十,看着却能有个六七十岁。
当年楚航一系官员失势,在其后一到两年中,楚航门生故吏在京师有要职的几乎被肃清。
但说实在的,有句话叫做楚氏门生遍天下,朝中楚航教出来的官员似乎是都已经被换了,可是不代表楚航的影响力就没了。
这个周显德可以算是十分崇拜楚航,上位之后处处想向楚航学习,虽然只学了个形似,但不得不说他的存在对于朝廷还是正向居多。
俞子业只是在外头听了几息就不敢逗留,立刻请外头的太监传话,随后得召后进入御书房。
进去明是帮皇帝吸引火力,暗则是保这些直臣一手。
等到再出御书房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俞子业是和周显德等人一起出来的。一群对一个,两边出来之后泾渭分明,脸上都是面色不善,一起走出文庆宫后,周显德忽然止住脚步看向俞子业,他身边的官员自然也是驻足,但俞子业却没有停下。
周显德只是看着俞子业没有说话,眼中露出一些思索,而他旁边的礼部尚书却忍不住开口了。
“俞大人,当陛下的应声虫是能得宠,但你不想想史书上会怎么记你么?”
俞子业脚步一顿,转身笑着摇了摇头。
“俞某这等小人物,如何敢奢求青史留名啊!倒是诸位大人一起到御书房说事,难免有结党营私之嫌.周相,还有诸位大人,俞某还有公务,就不奉陪了!”
说完,俞子业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去,只是在他转身前,除了看到几人怒目而视,竟也看到周显德向着他回了一礼。
但俞子业也没说什么,只是大步远去了。
“周相他这等奸佞小人,您回礼作甚!”“就是,他简直欺人太甚!”
“不要说了!”
周显德制止了旁人,叹息着从另一条路离去,其余人自然也就跟上了。
周显德脾气冲,但自问还不至于昏聩,俞子业刚刚其实是明显解了围的,群臣逼谏若皇帝听劝还好,若是不听,逼谏之人会如何?不论愿意还是不愿意,有些事已经不可更改了。
随着时间推移,各地揭皇榜的消息纷纷传向京城,而京城的百姓也渐渐多有在茶余饭后此事。
民间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是皇帝要为江山社稷祈福,开水陆法会,有的说是皇帝要求仙问道追求长生不老,有的说是要“群仙斗法”.总之百姓们大概都明白京城要热闹了,而且很多人也抱着好奇心期待着,期待能见到一些真高人真神仙,也期待老天师能够出现。
仙道真修以及各方神人是不屑于响应的,但揭大庸天子皇榜的人确实不少。
当年入冬开始,不断有所谓高人涌入京城,有的是随着地方官差一起来的,有的是自己跋涉到京城的。
在承天府的各处集市和街头巷尾,京城的百姓们越来越常见到一些身着奇装异服,亦或者一看就是法袍的种种高人。
当然,皇帝的招揽也不是谁都够资格的,纯粹来坑蒙拐骗的人可得掂量一下。
承天府衙门的大牢内这段时间关押的所谓“法师高人”也在迅速增加,有的所谓法师骗过了前头的官员到了面圣阶段被司天监的人当场揭穿,那就不是下狱那么简单了。
那就是欺君之罪,京城街上被斩首者都已经有三人。
这也吓得广大赶到京城的“法师”们有不少都不敢轻举妄动,虽然这次算是天子在京城摆开大席,但想吃这碗饭可得掂量掂量自己。
冬月中旬,天气越来越寒冷,萧玉之身着久未穿过的府衙差服走在京城的街道上,身边则跟随着四名承天府名捕,也都算是萧玉之带出来的后辈兼徒弟。
萧玉之一大把年纪了,如今却亲自带着公门好手巡视京城,也是因为心中有担忧。
和徒弟们皆走在街上,萧玉之神色平静,几位名捕则目光如电,放眼随意一扫,就能见到一些个身穿法袍的人。
有的法衣光鲜亮丽,有的则略显破败,接触到这些捕快的眼神,其中多数都会下意识避开。
从皇榜发出到现在已经三月有余,朝廷基本也已经定调,司天监主持天子观望,将会有一场“鉴法大会”,届时天下高人各显神通,能得天子青睐就大富大贵。
这等盛会也不只是有法师会来,商、儒、侠、匪之流,天下的好事之徒都会来凑热闹。
这段时间京城的案子也在迅速上升,不过京城的公门人也不是只吃干饭的,几大名捕尽数出动,各种假法师真匪类拿下了许多。
所以这会见到捕快,不少“法师”下意识就会回避一下,不回避的也尽量让自己看着低调一些。
当然捕快也不会见人就抓,还是要讲证据的。
萧玉之本来已经退下一线,如今算是刑部的名誉总教头,可这段时间京城较乱,他竟然亲自出来了,承天府衙几大名捕自然全都汇聚过来。
既是陪着萧玉之巡视京城,也算是在老师面前汇报一下情况。
萧玉之没有蓄须,下巴上只有一些胡渣子,冠帽之下的鬓发花白,但身形挺拔魁梧,步伐依旧有力,眼神也没有身后徒弟那么咄咄逼人。
沿途百姓都会下意识避开这些公门人,哪怕是有眼尖的认出其中个别名捕,但接触到对方严厉的眼神也都不敢上去套近乎。
从承天门前街走向后方,又走到城门口,一路向外部港口进发,一路上只是看着并不出声的萧玉之终于开口了。
“近日状况如何?”
最近的捕快立刻开口回答。
“师父,前一个月京城比较乱,甚至出了一些命案,如今已经控制住了!”
“嗯!这些个各方法师,可有见到什么真高人?”
有捕快想了下回答。
“大多都是些想要来混的,有的则是不入流的术士,没什么能看的手段,但也确实有看不透的!”
“不错,前天司天监派专人从府衙接走一位法师,气息就十分令人在意。”
“我也见到了,其身上没有那种武者气血升腾的感觉,我试探过一手,有内力但不强,可他却接得住我那看似轻柔实则运劲的一掌,或许就是所谓法力了!”
几人边走边说,多是几个名捕讲萧玉之听,很快就到了承天港附近。
萧玉之看向繁忙的港口,忽然看向远方一艘大船,那大船中央的甲板上有十分令人在意的东西,乃是一尊下方垫了很多木板的大丹炉。
光是一眼看去,萧玉之好似错觉般感受到一股灼灼热力,那丹炉似乎还在燃烧!港口有一个码头已经支起木械,显然是准备卸下那尊大丹炉。
也是差不多的时刻,萧玉之又看向港口另一处码头,似乎有什么令他觉得不适的感觉一闪而逝,但视线看去却又并无所获。
“来的高人肯定有,魑魅魍魉怕是也不少,不可掉以轻心!”
“是!”“是师父!”
在萧玉之移开视线后,原本他所望的方向,一艘大船的船舱内,有人不由拍了拍胸口。
不愧是大庸京城,随便一个老捕快的眼神竟然如此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