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费事
听到白龙口中说着不必办化龙宴,灰勉顿时暗叹一口气,露出很是可惜的表情,若是先生要办化龙宴,它就能想吃什么整什么,一定会比以前的那些更为出色。
就从灰勉参与过或者听说过的种种“这个宴”“那个宴”看,吃饭的篇幅占据不够,远远不够,若是给它来办,至少吃饭得是重头戏!
在灰勉还对于化龙宴耿耿于怀的时候,齐仲斌船桨拨动水面,小舟已经慢慢悬浮起来,好似拨开云雾飞向天空。
《山河社稷图》中的美景也收于眼底,虽然仅仅是这画中世界的一角,却也已经美不胜收。
那山林之中,也能见到不少动物在奔跑嬉戏,此界原本并无生灵,如今在内部生息的都源于《山河社稷图》当年的几次大动作,有当初设伏北邙妖王时留存在此界的鸟兽,也有当年大水吸入的水中生灵。
曾经被诛于此界的诸多妖魔鬼怪,不论是肉体还是元灵也都化作了此界的灵性,与天地灵气相融,构成了完善此界的基础之一。
在这风景秀美四季怡人的洞天世界,飞禽走兽水中鱼虾繁衍生息,到了如今这世界中也已经不再单调。
小舟飞天,下方的白龙也已经浮空而起,一缕缕雾气伴随着龙躯也一同飞在小舟旁。
灰勉自不必说,除了刚刚说要开化龙宴被白龙瞪了一眼吓一跳,此外是完全不惧的,而齐仲斌也对白龙有敬无惧,师父身边的道友是龙是仙是神是妖其实都是很好相处的。
龙形收缩,像随云雾淡去,从中化出一袭白衣胜雪。
敖珀化为人形落到了小舟上,就站在易书元身边,二者本位一心,共处一处自然分外融洽。
“师父这山河社稷图中灵气充沛,甚至能容得下敖前辈修行,那么洞天之中的一切是系于外天地立足的么?”
齐仲斌的思绪转到了修行上,易书元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赞赏。
“外方天地广阔,而人身中亦有天地,修真求道者真正洞悉自然之道,便能明白其中之理,而仙道对于其余各道而言,更是借此衍化身中意境,将自身天地显化其中铸就仙基”
易书元看向这宝物洞天内的山河秀丽,回忆当初的同时也面露思索。
“觉不觉得《山河社稷图》很像仙道追求的天地之境?除了少一尊丹炉?可是曾经的《山河仙炉图》上是画着丹炉的,如今已经融入天地了,像不像仙基合于道?”
齐仲斌摇橹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师父以漫不经心玩笑似的话语,说出来的东西放到外界,怕是三界中能听懂的人都得心中巨震。
而易书元没有继续深入说下去,又回到了自己弟子提的问题。
“所以宝图洞天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会‘修炼’的,纵然有一天没有了为师,《山河社稷图》已经炼制完全,还是会成长下去。”
“那师父的意思,洞天世界是能吐纳外界天地之灵气么?”
齐仲斌不由的就这么去想了,甚至灰勉心中也在这么想。
船头的敖珀面露一丝微笑,而易书元坐在船头同样露出笑容,后者回头看向弟子,带着几分促狭之意道。
“问得好!曾经《山河社稷图》中灵气皆为我炼制而入,但现在你看,纵然是为师,又怎可能有此等伟力,将灵气充盈天地?”
这似乎是回答了齐仲斌的问题,但易书元的话却还没说完。
“至于吐纳外界天地么不妨再想一想,你说,是天地诞生了灵气,还是灵气来到了天地呢?是《山河社稷图》于外界天地吐纳方有了灵气,还是因为有了这洞天世界,所以灵气也来了?”
有些话确实不好同外人讲,但是门人弟子处倒是可以说一说,至少乾坤一脉的理解承受力应该会强一些,本就是千变万化为心中意境之基。
易书元话语微微一顿,继而又说了下去。
“我所思,我所想,我所欲,我所动,固画成,画在我在,固洞天在,而今一切已成,洞天之内飞禽走兽生生不息,万物依之、念之、信之,固世界在”
易书元视线已经再次望向远方天地。
“仙道画中境为什么必在其中栽植被养生灵?不论是修习此法的外道亦或是正统此道仙人,或许少有人能讲出个所以然,都是些似是而非仙典传承,要我说,因为生灵眼界所系,生息之地便是其所见真实天地也!”
“固,即便仙人陨落,画中境犹在,灵气亦至,仍然是诸多仙门之秘境圣地!”
齐仲斌忘记了摇橹,一时间呆立在那边,天空的小舟也悬浮在云雾中停了下来。
别说是齐仲斌,就连灰勉此刻也已经瞠目结舌,呆呆僵在易书元的肩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呼吸,只是凭着长久以来的习惯可定记下了先生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当玩笑之言吧!既然敖道友已经同意见见那小白龙,我们便去大秋寺吧!”
易书元的笑声唤醒了弟子和灰勉,其大袖向着后方一甩,卷动云雾如水般升起涟漪,小舟已经破空而去飞向前方。一段时日之后的清晨,大秋山的一条过山小河边,一个白衣少年盘坐在河边一個大石块上。
“当当.当.”
远处靠近山外的大秋寺响起一阵阵钟声,原本闭目的少年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河流相对下游的位置,有几个妇人在那洗衣服,远远看向那边坐在河边的少年,有人喊一声。
“小师傅——钟声响了,您修行该歇歇了——”
雪天看向那边,妇人们纷纷笑了,又有人打趣道。
“小师傅,我听寺里的长老们说了,你不算完全的出家人,若是将来要娶亲,我们家丫头可合适了——”
“我们家丫头也是,长得还俊呢?”
“你们家丫头再俊能有小师傅俊?”
“呃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妇人们的玩笑声弄得雪天不由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和他们说话,然后站起来朝着上游跑去。
“哎呀哎呀,跑了呢!”“让你们瞎说!”
雪天只是离开不到百丈,林间的鸟鸣声就取代了妇人们的说笑,他一个人静静走着忽然发现,小河上游有一艘小舟正顺流而下。
若是渔船也就罢了,偶尔也有往这来碰运气的,但看过去那艘船有人摇橹有人乘坐,像是载客的,那可是少见,山里这条河可是弯弯绕绕一点和近路不相干,谁会借道这里呢?难道是游山玩水的书生?可是似乎近日也没见类似的船经过啊。
小舟速度不急不缓,慢慢就到了雪天附近,船上的正是易书元的等人,远远他们就听到了那些妇人的说笑声,从这方面看,至少这里恢复了一定程度的宁静祥和。
在乱世挣扎多年,大庸却也不曾向东北有吞并大晏的念头,如此一来晏人内斗反倒是加剧了。
时至今日,曾经的大晏已经分裂为大小九国,或许有人还心怀统一天下之志,有些打仗的地方也还没停下,但很多地方都已经重新安定下来,至少恢复了秩序。
小舟缓缓驶过雪天的身边,他一下就站了起来,那边在摇橹的船夫乃是齐天师,船头之人肩上的是妖界大能灰前辈。
加上船头盘坐的人一头灰发,其身份也呼之欲出。
仙尊“小龙雪天拜见仙尊,拜见灰前辈,拜见玄真诛魔天师,拜见这位.这位是.”
易书元笑了,而他身边的敖珀则保持着几分冷峻,只是瞥了雪天一眼。
“你不是想见我么?”
雪天心中如遭重击,刚刚明明没有感受到丝毫龙气,但此刻一开口,一股淡淡的龙族威压仿佛天然存在于心中了。
“雪天拜见龙君!”
少年声音的激动程度又增加了几分,躬身行礼的时候都不敢抬头,这就是存世的第五条真龙,山河界中白龙君!
“好了,雪天,无法大师可在?”
无法和尚在不在易书元当然知道,不过也就是这么一问罢了。
“在的在的,师父平常很少出去,就在大秋寺中,我带几位前辈过去!”
雪天说话那激动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孩子,也让易书元和身旁的敖珀都露出一丝笑意,灰勉在一般乐呵呵道。
“和石生小时候好像!”
灰勉纵身一跃,直接到了雪天的头顶,然后四肢和尾巴伸展,直接趴在他的头顶,后者顿时僵住了,一动都不敢动。
“嗯,没有发髻,趴着舒服,走吧走吧.”
“呃,哦”
雪天小心翼翼在前头带路,眼睛有一大半注意力在头顶,生怕把这妖界大佬给颠下来.
第818章 可不只是有很多水族
今日的大秋寺中,被大秋寺所在的安国上下尊为无法神僧的方丈大师,忽然从禅房中起身,随后匆匆走到了禅房门口看向外头。
“方丈大师!”“方丈师父,您怎么了?”
守在外头的和尚,以及原本一同在方丈禅房中诵经的几个大小沙弥,也纷纷都惊愕出声。
无法和尚脸上露出笑容。
“善哉善哉,今日有喜!”
无法和尚穿上僧鞋快步走向外头,一路上大秋寺的僧人纷纷向他行礼,而一些香客看到了也一个个多有敬重行礼的。
大秋寺之所以受人推崇,绝非是因为其一直以来佛法氛围浓厚,更是因为战乱之年不知道庇护了多少百姓,更有一些特别的传说。
而神僧无法方丈更是在周遭乡人口中是在世的菩萨,很多人来大秋寺不光是来拜那些佛殿中的泥塑的,更多可能是来拜无法方丈的,只是可能也是因此,无法和尚近年来倒是露面较少了。
待到无法和尚来到大秋寺山门处,那边台阶下已经走来一小群人,领头带路的正是一袭白衣的雪天。
雪天虽然叫方丈为师父,但他并不着僧衣也不剃度,在大秋寺也有十分特殊的地位,少数香客知道部分大秋寺辈分很高的长老见到雪天都十分敬畏。
“师父——您看谁来了!”
雪天抬头高兴地喊一句,同时也下意识用双手去托脑袋上的小貂,生怕他因为自己仰头滑下来,不过这会灰勉后肢一蹬,已经跳回了易书元的肩头。
无法和尚直接走出山门快步沿着台阶向下,远远已经向着几个来人行佛礼,来的这几位,随便一個都是名号传遍三界的人物。
那位易先生身边的白衣男子,不用说老和尚也猜得出来,定是那白君!
“无法大师,别来无恙啊?”
“几位施主能来大秋寺,贫僧喜不自胜,请!”
易书元等人到了山门所在,无法和尚身边已经有许多寺中和尚聚集在稍外围的位置看着的僧人,也有一些香客好奇望着。
如今的安国皇室来大秋寺,方丈大师都未必会出山门去迎的。
不过当老僧和几人来了之后,也无人敢多问,也只是有僧人香客在小声议论,直至众人消失在后院僧房处。——大秋寺后方有一小峰尚有禅亭一座,众人也正好延阶上去坐于亭中,煮上清茶配以素点心就是相叙最好的场合。
虽然是因为雪天的事情而来,但到了大秋寺,聊龙族修行反而少,聊此地近况反而多。
“晏地九分天下,到如今形成相对平衡的格局,是这片土地上各方掣肘的结果。”
无法和尚这么说着,一边的雪天则殷勤地为坐着的几人倒茶,当然也不会落下灰勉,而他自己则是站着。
易书元略微掐指一算,心中便也明晰一些事。
“或许也少不了大庸的暗中使力吧。”
无法和尚点了点头。
“自然是有的,安国立国前几年,大庸礼部官员也曾多次到访,甚至来过大秋寺。”
易书元甚至能觉出其中最大的推手便是以俞子业为首的一些官员,不欲晏地过乱,亦不乐见晏地一统,如今这样刚刚好,也能互通商贸。
至于国土,大庸的国土已经够大了,大到某种程度上已经造成了很大负担,得到草原除了牛羊牲畜和马匹,其他的很多都得靠南方往北输送。
草原和西北诸地最大的好处不是一些特产,而是当年一举瓦解草原诸部对草原南方大庸东方晏地的掠夺和侵吞威胁,以后也是巨大屏障。
所以俞子业等官员认为晏地不能乱了,九国之存足以用国际商贸互惠的方式,养活大庸西北几大都护府且有盈余。
这便是大庸定边奇策,或许这也是庸邵元年间,幽宗自认的大功绩之一。
当然幽宗项仪这功绩主要体现在,最终手下留情没有推翻广大官僚都赞同的决策,而不是迎合自己派兵伐大晏的想法。
但不论如何,即便是如今的状况也比完全的混乱要好得多,至于以后会如何,谁知道呢。
“这么说和尚你现在地位不低啊,大秋寺也是安国第一寺,皇室都来听你的意见?”
灰勉笑着这么问一句,老和尚还没回答,雪天就已经开口了。
“而如今的安国统辖原本大晏的一州半之地,总计十三府,也是如今的十三州,无人不知大秋寺,故晏九国中,凡是有些学问见识的,都不会不知道大秋寺的名头的。”
雪天说的一州半十三府和大庸的可不一样,原本大晏的州界和大庸定义的州界就是有很大不同的,比大庸的州要大很多,所以州的数量也少得多,可能州内一府的界定才和大庸的一州差不多。
而如今的晏地九国,为了让自己所辖之地听起来多些,无不仿照大庸,改府县制为州县制,只有京师等少数地方去除一些县,改原本府城为京城。
老和尚也是微微一笑。
“盖天下为帝王者,望民心所归则重礼仪知廉耻,贫僧能说上几句话,若是利欲迷心,贫僧于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个老和尚罢了。”
“说的也是。”
易书元笑着说了一句,齐仲斌在一旁若有所思,想起了此前庸幽宗的荒唐。雪天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敖珀,但后者始终平静,时不时才会喝一口茶,话都很少讲。
在大秋寺,易书元等人和无法和尚聊了很多,不少事也算有趣,更多事令人唏嘘。
很久以前,大庸人仰慕大晏,之后许多年间,两地心态发生变化,晏地优越感尚存,庸人已经祛媚,两地互有敌意。
而如今,晏地九国,多有从文化习俗等各方面仰慕大庸的风气,言大庸而论上国者不在少数。
真就风水轮流转!大秋寺方丈亲自出寺远迎贵客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山外道兴府中,也即京城之内,安国皇帝得闻此事,第二天专门派人前来大秋寺,想要看看这贵客是何方神圣,甚至想要把贵客请来皇宫。
皇帝派近侍太监前来,大秋寺的僧人自然是不敢阻拦,不过一直到了大秋寺后院各处,最后终于来到了山峰上的那个禅亭。
只是太监看到的只是空无一人的亭子罢了。
“公公,贫僧早就说了,方丈大师和几位施主不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