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费事
易书元话音一顿,见到灰勉脸上也露出差不多的怪笑,不等他说话就主动接着说了下去。
“那一定会非常有趣!先生,就这么办!而且知道先生的人真弄清楚阿宝的身份后,一定会奇怪为什么他不知道您的很多事,定会东想西想,说不定还憋着不敢向阿宝点明,想想就有趣!”
“有道理,哈哈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嘿嘿嘿.”
对家中晚辈的期许是真,此刻的玩笑也是真。
易书元和灰勉这么笑着,随后天风一卷,已经消失在云头。
而用过晚餐的易阿宝在进入书房之后,一次无意间蹭了落了书架上的书籍,也夹缝中落下一本《五行妙术》.——离开西河镇之后,御风而行的易书元和灰勉所去的方向也是北方,一人一貂只是先去一趟西河镇,但也想见见燕博此去会发生什么。
只不过易书元不想以本尊的身份伴随,或许对于燕博和他记忆中的曾经种种而言,另有更合适的身份。
离开娥江水域的时刻,御风于天际的易书元跃前横飞,在双手伸展之刻已经化出翎羽,顷刻间变化为一只神俊白鹤振翅而飞。
白鹤腾飞的速度还要胜过易书元原本那不紧不慢的御风而行。
“唳——”
当白鹤跃过当年大庸和南晏边境的时刻,一声鹤鸣响彻天际,不多时竟然也有鹤鸣回应。
“唳”“唳”“呜噜噜噜.呜噜噜噜”“唳”
易书元只是尝试一番,但也确如当年那般,引来了许多只白羽鹤。
其中有几只白鹤明显有些不凡,在易书元不刻意提速的情况下,竟然能列出队形跟得上他,他便也带着鹤群不断向前。
如今没了大晏皇宫,一些白鹤迁徙途中少了一个好吃好喝供应的地方,还以为眼前这只神俊的白鹤能带着他们去找好地方觅食呢。
只不过随着鹤群不断腾飞前行,竟然渐渐追上了前头一個怪物,不,白鹤们仔细一看,那不是个人么?
“唳——”
领头白鹤一声长鸣,身边的白鹤也跟着一阵鸣叫,很快飞到了前头那人的旁边,在其身旁振翅而飞。
燕博有意朝着这群白鹤靠近,发现它们并不怕自己,脸上了露出一丝笑容。
虽然早知大晏已经物是人非,虽然知道白羽道早已经覆灭,但燕博终究是从大晏,从白羽道走出去的。
归来之刻有白鹤相随,对于燕博而言心情也更愉悦几分。
“多谢诸位伴我一程!”
燕博这么说着,一抖袖口,从袖中抖几朵相对脆嫩的莲蓬,再一挥手,许多鲜嫩的莲子就飞向了一群白鹤。
除了最前头的那一只,其余白鹤都叼住了莲子吞咽,也引得一阵欢快的鹤鸣。
第847章 往事云烟何必执着
听着悦耳的鹤鸣,燕博面带笑容,飞跃了曾经大晏的许多大好河山,从天上往下看去,有的地方也宁静平和,有的地方依然硝烟弥漫。燕博所去的方向是曾经大晏的都城,当然,指的是都城南迁之后的钟灵府,而非立国时的旧都,而白鹤也始终伴随着他。
这一点燕博也并不意外,因为在记忆中,每年这个时节,确实有一些白鹤会向钟灵府,在那气派的皇家花园中有很大一片带湖的湿地是专门留给白鹤的,也有专人饲育。
对于白鹤而言就是相当好的膳堂,有相当一部分白鹤会在那边落脚,呆到合适季节再继续迁徙,也有白鹤干脆就留在那越冬的。
但现在对于白鹤而言怕是没有这么好的地方了。
如今的钟灵府似乎已经没有了燕博记忆中的繁华,但依旧是这片土地上的一座大城。
燕博御风悬于空中,向下俯视着那曾经的大晏京城,眼前仿佛还有当年热闹的虚影。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踏破门槛要进去上香的白羽道观,早已是一片废墟,但凡相关一些的人或许也都在多年以前被处以极刑。
就连师祖韩师雍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斩首。
燕博甚至仿佛能看到那一幕,看到刑场外挤满了人,等着看曾经敬仰的天羽真人被杀头,当初多崇拜,后来见到道人被砍头就叫好声有多响亮。
“呜噜噜噜.呜呜”
鹤鸣声传来,将燕博神思拉回现实,他环顾四周再看看上方,刚刚伴飞的白鹤们竟然还没离去,盘旋在他的周围和上方。
“唳”
顶端那只为首的白鹤一声鹤鸣,鹤群都仿佛隐隐能领会出其中的意思。
跟着他就有吃的,跟着他就行了!
燕博虽然已是仙道中人,但显然还不通“鹤语”,想了下就又抛出一把嫩莲子,被空中白鹤争相抢食做完这些,燕博暂时也不再理会白鹤,向着下方落去,身形飞掠过当年大晏皇宫的位置,曾经金碧辉煌的宫殿,现在已经是废墟一片。
当年精心呵护的御花园中的大湖也已经近乎干涸杂草丛生,御花园的那些珍贵的树木也有很多被老百姓砍了当柴烧了,显然如今占领这片土地的人也不想或者没有余力修缮皇宫。
飞过金殿的时候,燕博又想起过往,曾经他随着师父师祖,一起在这里面见过大晏皇帝,那时候的白羽道如日中天。
‘封道人燕博,为白羽天宫上元法师’
耳边仿佛回荡起当年太监高亢的嗓音,那时候的燕博也是踌躇满志,如今想想唏嘘之中也带着可笑和荒谬,好似一场梦!
见过曾经繁华,见到入静萧索,一梦醒来,也和许多梦一样,过去就过去了。
师祖韩师雍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年头这么久了,师父廖文质也不可能还活着,但燕博心有所感,知道白羽道并非所有人都已经死了。
念头至此,燕博也不落到京城里面,而是再度御风升向高空,去往有所感应的那个方位。
燕博御风经过那曾经的御花园,天上的一群白鹤竟然也都跟了下来,在他走的时候成群飞掠过那曾经的皇家湿地。
这群白鹤明显有不少灵性非凡的存在,或许除了领头的白鹤,它们中也有不少存在着当年栖息此地的记忆。
“唳——”
白鹤隔空呼喊着飞去,领头的白鹤低头看向下方,却见那曾经御花园湿地的边缘,有一间破旧的棚屋,这会有人开门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头发苍白老态龙钟的人,步伐都有些颤抖,他就在那边抬头看着天空,伸出手手发出几声苍老沙哑的呼唤。
“咯咯咯咯.”
老人的呼唤声是学鹤叫,包括领头白鹤在内的一些白羽鹤都回头看向下方,就连已经御风而去的燕博都视线回顾那远去的大庸皇宫。
“唳——呜噜噜噜.”
领头的白鹤鸣叫几声,这声音让前面的燕博都放缓了速度,随后御风折返,而鹤群也正好随着领头鹤盘旋回转皇宫。
一只小貂从领头白鹤的脖颈羽毛处探头望了一眼,低声说了一句。
“是他!”
下方的老人依旧在喊着,人虽然老了但眼神好像还很不错,看到天上白影回来,声音也激动了几分。
“咯咯咯咯.”
“哗啦啦啦啦”“啪嗒啪嗒啪嗒.”
总计十几只白鹤纷纷落下,而在白羽交错之中一同落下的还有燕博,只是那老人并没有看清,只是看着这十几只白鹤激动不已。
白鹤们或抖翅膀,或踱步,或长鸣,或嬉闹,也有几只围到了那老人附近叫喊。
“这就给你们弄吃的,这就弄.”
近乎干涸的湿地边,老人激动地往自己住的棚子那边走,一些白鹤就跟着他,而在领头的白鹤加入之后,所有白鹤都跟了去过。
燕博若有所思地看着老人和鹤群,也慢慢走了过去。
老人很快弄出半木桶的发芽麦粒,又从几只水缸中舀出许多泥鳅混在木桶里,然后迈着激动地步子走出来,木瓢一把把洒出木桶中的东西,鹤群就在附近争相啄食欢闹不已。
“吃吧,吃吧有我在,就还有你们一口吃的,吃吧”
老人不停撒着东西,浑浊的眼睛细细看着每一只白鹤,每当见到认识的就会更加激动。
“噢,你还在啊,真好你的脚伤也好了,还有你.”
化为白鹤原形的鹤云乔也走近几步,高大的鹤躯挺立之下甚至还要高过略显佝偻地老人,后者看到这只神俊非常的白羽鹤,似乎也是很快就认了出来。
“是你.我记得你,还和当初一样,不吃我喂的东西.你也是我的福鹤啊当年是因为伱,殿下才青睐我.那年金殿中的是不是你啊.”
絮絮叨叨说着,话语有时候都不太连贯。
“这位老人家,你住在这里?”突兀的声音传来,吓了老人一跳,还以为是哪只白鹤能口吐人言了,转头看去才发现竟然有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站在旁边。
“你,你是谁?”
“一個游方的花匠,听说这里乃是大晏皇城,便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奇花异草。”
老人上下打量来人,看着面色平和,便也渐渐安下心来,将木桶中的东西都撒出去,引得白鹤在嬉戏中争抢。
“花匠,花匠呵呵呵呵这大晏皇宫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其中宝贝,兵匪流民前前后后不知道来过多少回,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有人能惦记点东西”
老人带着讥讽这么说着看向来者,但对方却面容平静并无任何恼怒,终于明白来者并无恶意,脸色也跟着平静下来。
“我一直住这,天崩的年月逃离了这里一段时间,后来又回来了”
燕博观人气数,其实已经知道一些事了,但还是问了一句。
“老人家看起来年事颇高,何必还回来呢?”
这话中就能听出燕博知道老人身世,但老人没有察觉,只是笑了笑,视线看向周围的白鹤。
“我本是大晏宫中专门负责喂鹤的太监,无亲无妻无儿无女,无依无靠,更无处可去,这世态炎凉日子凄苦,唯有白鹤才是心中寄慰,我不在这,在哪啊?”
老人看着身边白鹤,眼眶中隐有浊泪。
“运气好的时候,还是有白鹤会落下来的,仿佛也依稀可见当年当年我大晏是何等辉煌,先君言,准我司掌宫中鹤湖,如今偌大皇城,只有我一人了”
燕博也叹息一声。
“没想到大晏天下,最后一个忠心之人竟然会是你”
“忠心.”
老人念叨着一遍这个词,没有说什么,放下木桶小心地坐到地上,只是看着周围的白鹤嬉闹,并多有关注那只领头鹤。
“老人家,你我相见也算是有缘,不要守在这了,与我一同离去,寻一处水泽充沛的幽静之地,养养花草,也同样能守得白鹤来!”
燕博走近老人。
“我一路走来经过了很多故土,早已经没人记得曾经的大晏,一切皆成往事,不必再继续执着了,要喂鹤哪里都可以!”
“是啊,哪里都可以.可是我也没多久可活了,更回不到世俗中去了”
燕博笑了。
“那便不回世俗中去好了,燕某也粗通一些奇门和医术,老人家养养身体还是能过几年自在日子的,不必再等下去了,简氏不会有人回来了!”
老人愣愣看向燕博,脸上露出几分惊愕,但后者面色始终平静,笑着点了点头。
良久,老人渐渐露出释然的表情。
“也好,也好”
说着“也好”,但老人看着白鹤却面露不舍。
燕博心有所感,此刻看向周遭白鹤,重点是看向领头的那一只,他知道这些白鹤很有灵性,为首的甚至可能生出了灵智。
“老人家不舍这鹤湖,诸位伴我一路,可否也答应燕某一个不情之请,带着这老人家一同再飞一路?”
为首的那只白羽鹤既没有吃过莲子也不吃这里的嫩麦和泥鳅,此刻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过来。
“咯咯咯咯.”
白鹤扬天鸣叫了一阵,附近竟然有几只白鹤都俯下身子。
燕博眼神一亮,已经明白了过来,看向一边面露惊容的老太监。
“对了老人家,在下燕博,你叫什么名字?”
老人在燕博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我,我叫什么来着”
燕博这个名字让老人觉得有些耳熟,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而且他好像连自己叫什么都快忘了,似乎是想了一会,老人才记起来自己的名字。
“是了,我叫原兆宁.”
“好,原伯请上鹤背吧!”
燕博略微施法让老太监身上缠绕一片灵气,示意他坐到鹤背上去,这些白鹤一只只都十分高大,坐个佝偻老人绰绰有余。
原兆宁有些发愣,良久忽然想起来什么,神色也激动起来。
“燕博?燕.您是廖真人大弟子,您是天羽真人徒孙?”
“往事已成云烟,就让它过去吧,燕某如此,原伯你也该如此.”
老人看着燕博始终平静地神色,自己的激动也平和下来,但他没急着上白鹤,更没有回棚子里收拾东西,而是匆匆走向鹤湖的另一边,然后整个人趴到了淤泥中翻找。
燕博微微皱眉着走了过去,正看到老人翻开淤泥中一块石头,从里面取出一团黑布包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