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费事
易书元瞥了一眼灰勉。
“你不怕啊?”
“怕是有一点的,不过那会我还占了一座小庙呢,他们把我当成一个小毛神,没把我怎么样。”
在元江县的时候,黄宏川、向常青和松翁早就有言在先,仙道最是不可捉摸,道行高深的修仙之士也不是常能遇上的。
看来真正的仙修应该都比较高冷,很少在红尘现身吧。
否则如齐仲斌这样向道之心甚坚的人,多少应该给个机会的。
身为术士,齐仲斌身上虽然免不了气数驳杂,应了当初游神那句术士往往“积弊甚多”,但也绝对算不上孽债缠身。
当然,齐仲斌身上的缠身之气是有的,却算不上易书元眼里的孽债,只能说应该也和一些个妖邪结下过梁子。
“先生,他想做娃娃的师父呢,让他教术士那一套,只会害了娃娃,而且咱从娃娃上辈子就开始等,如今找到了,您不收娃娃做徒弟,要让人么?”
易书元一个脑瓜崩“咚”地一下弹在灰勉的头上,让小貂“吱~”了一声不断用爪子搓揉。
“娃娃又不是货物,什么让来让去的,这事没那么复杂。”
易书元步伐轻快,丝毫没有心理负担,轻轻哼着歌回客栈去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齐仲斌依然住在墨府不曾离去,他做好了某种心理准备,但易书元却再没主动来过墨府。
有时候在街上遇着了,易书元还主动打声招呼。
在齐仲斌眼里,这位易先生仿佛已经融入了茗州城的生活,走街串巷的时候也是和寻常百姓一样,遇上熟人会打声招呼,遇上讨厌的事情则会避开。
要知道一般的术士之流,尤其是有真本事的,大部分总是一副高人样子,哪怕可能不是有意为之,但内心其实都有一丝高人一等的心态,并且会不自觉表现出来。
就连齐仲斌自己其实也差不多,至少几十年里面九成以上的时间是这样的,即便这两年看开了也依然有点这种脾气。
而这位易先生,就真的生活在了茗州城中,甚至都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茗州范围内一直有茗州十五绝的说法。
一绝毫无疑问,是茗州以雾青为首的,自古以来名满天下的茶。
二到七绝是茗州几处胜景,这些景致有的只是漂亮,而有的是在史书上都能有浓重一笔的。
千年古城为茗州城留下了十足的历史底蕴,也是茗州人心中那份傲气依存之一。
八到十五绝大都是是茗州的美食所在。
即便是如今的茗州,也依然商贸众多,而在开阳大运河贯通之前,曾经的茗州更是通衢之首。
天下各地人士来往于茗州是络绎不绝,也为茗州带来了丰富的文化和美食,后者更是推陈出新发扬光大。
而现如今的茗州城里,一些好事者喊出了茗州十六绝的口号。
将庆元楼的说书列为茗州城第十六绝。
可以说易书元在茗州城已经有了不少狂热粉丝,而且但凡听过他说书的人,哪怕原本对第十六绝说法嗤之以鼻,听过几次后都说不出嘲讽的话了。
……
八月初二,是自夏秋以来比较凉爽的一天。
这世界虽然同易书元上一世有很多相似的节日和历法,却并没有七夕这个节日。
但八月初二这一天也有类似的意思,这一天晚上,茗州城的河道中,年轻男女们在河边放着花灯。
名胜之一的荷风桥上,易书元依靠着栏杆,一手挥动折扇为自己带来清凉,带着些许感怀的笑容看着河中和两岸。
桥下是一朵朵飘过的花灯,有人用杆子去捞,也有的花灯随流水而过,好似流光远去。
岸边时不时有男女嬉笑之声,这可一点都不封建。
这让易书元想到了曾经的经典影视之作《青蛇》,此刻仿佛身临其境,将那一份诗情画意同此刻的现实融合。
一首《流光飞舞》在易书元口中低声清唱出来。
“半冷半暖的秋,静静烫贴身边,默默看着流光飞舞,晚风中几片黄叶……”
心无爱恋之下,却被他唱出了另一种味道,他自身通感变化,仿佛亦能感受到桥下水边女子的忐忑与娇羞,又能感受到男子的期待与兴奋。
而曲中一句“别问是劫是缘”,正是易书元自身心中感怀。
一曲终了,易书元收起折扇,离开了荷风桥,那绝妙一曲也并非无人听见无人喝彩。
“先生唱得真好,听得我都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人了!”
就算是往日里跳脱的灰勉,也听得十分陶醉。
“哈哈哈哈哈,融道万情,这便是先生我的变化根基仙妙绝技!”
荷风桥边的楼宇上,也有人欣赏着河边的流光飞舞,欣赏着今夜的荷风桥与桥上的人,看着桥上的人离去……
第116章 御之变化
感受人间烟火,众生之情,是易书元作为说书人的志趣之一,也是他重要的修行方式。
即便是八月初二之夜所感为男女情意萌动,却也能为易书元带来收获。
易书元并没有住在茗州城繁华的城区,而是住得相对较为偏远,就在城东近郊之处租了一处小屋。
租金极为便宜,一个月五十文钱,基本等于白住,只是要求易书元帮助维持屋宅和院落的整洁。
离这最近的其他屋宅也在几百步之外。
易书元回家的时候,小路旁的杂草之中,萤火之光好似一呼一吸中明暗交替。
灰勉就直接从肩头跳下去,窜到草丛里胡乱嬉戏打闹一阵追逐。
无数萤火虫就被惊得飞了起来,就如同随着易书元走过,无数萤火之光纷纷升空化为灯火,迎接他回家。
易书元正在体会着刚才荷风桥上所感,忽见这漫天萤火,倒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随即折扇从袖中滑出到了易书元手中。
易书元随手一甩,折扇展开,轻轻一扇,周围无数草丛如浪起伏,更升起数不尽的点点萤火。
易书元凌空踏步,带起一阵清风。
折扇在易书元手中好似化为牵风之线,在长袖挥动间带动风之流转,也牵动漫天萤火。
这一刻,易书元双眼微闭,心中曲韵暗生,虽口不出声,却好似情随意延。
渐渐地,原本被清风带动的漫天萤火,仿佛受到易书元情绪意境所感染,跟随他前进,绕着他旋转。
当易书元走到那一间破篱笆小院之中时,院内院外已经是萤火如海。
易书元睁开眼睛,风熄意止,无数萤火虫在周围飞舞一阵,随后渐渐散向各方……
灰勉已经跳到了房子的房子的屋顶上,愣愣看着数不清的萤火虫犹如潮汐落去一般蔓延向四方,好久都依然能照亮附近。
等萤火虫全都恢复正常了,灰勉从房顶下来,窜到易书元身上好奇地问道。
“先生,刚刚您怎么做到的?您明明没有唱歌,为什么我好像又感觉能听到您的歌声?”
“某种程度上说,它们也听到了!”
易书元收起折扇,笑容难得带了三分得意。
能融道万情又能寄情于万千,得法借法展乾坤变化之妙。
悟出这一点,易书元心神亦随漫天萤火而去,散无有定形,聚犹如流水。
可惜小虫单纯,而动物与人之心驳杂,难以借之牵之,但花草树木风雷流水皆有可为。
易书元所谓的借之牵之,绝非妖术邪法控制人心或蛊惑附身这种,而是从道与情的层面相融。
既得衍乾坤变化神韵,也牵连递进我御法之奥妙!
果然仙道法脉有时候是自成体系的,虽然易书元并无此意,但绝对算是开辟己道法脉了。
易书元的仙道之本,是推衍出天罡地煞之变,展乾坤之妙。
但随着修行,自身所得所悟不断加深,便是不断抽枝散叶,牵动种种仙妙缘法,于“变化”二字不断有新的体会。
虽然不过基础,甚至可能只是昙花一现。
但这一刻,易书元的心神境界上,于御法层面,已经超越了寻常仙道之“御五行”的固有桎梏。
甚至在易书元自己追寻推衍之道上,也打破了自身对于天罡变地煞变之个人偏见带来的桎梏,衍生出御道之变化。
所谓乾坤变,本也该如此,所谓变化之道,只变其形只感其情,而不得变其法,如何能成?
或许这些本就是相融合一的。
当初在元江县的雨夜中,易书元也有过类似体悟的苗头。
但看似早已明白的道理,未必是真的明白。
到今天悟透,易书元心中的自我评价之中,已经可以无愧地说自己道行又进一步了!
心神感悟看似漫长,但其实到院中睁眼之刻已是尾声。
易书元的心神之中,充满了悟道之妙所带来的欣喜。
“先生,那曲叫什么名啊?”
灰勉之前只是觉得好听,现在明白这和易书元仙道都联系起来了。
易书元想想刚才景象,反而意外地贴合歌名,便笑着回答。
“此曲名为《流光飞舞》。”
说完,易书元便回屋去了,这会不修行体悟,更待何时?
只留灰勉自己在外面学着易书元哼歌,窜到草丛中去抓萤火虫,显得无忧无虑。
而今日,墨夫人怀胎已经差不多九个月了。
……
这天清晨,墨夫人挺着个大肚子,在彩莲和一名女子的搀扶下到后院小花园活动身体。
累了就在亭子里坐下休息。
墨夫人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对着孩子说着话。
“你怎么都没如何动呀?前两个月可真是吓坏为娘了,你该翻翻身呀……唉,以后可别很懒吧?”
一边的彩莲和另一个女子捂嘴偷笑着。
墨夫人说的吓坏了,是当时她觉得胎儿动都不动,听别人闲言碎语说有可能死胎。
吓得墨府请来了好几个城中的大夫,每一个大夫看过之后都说脉象和肚子的情况看绝对没问题,才让墨家人安心。
好了,现在都九个月多了,胎儿平时还是不怎么动,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特殊的缘故,墨夫人偶尔能感觉到孩子的心跳,一般孕妇肯定是不可能的。
“婉容,你别着急,等生下来再教训他!”
“哈哈哈哈哈……”
听到女子这么说,边上的彩莲和墨夫人也都笑了起来。
“哎呀别逗我笑了,笑得肚子抖……”
“噢哟那我可不敢说话了!”
女子算是墨夫人的娘家亲戚,今天来看望墨夫人。
“我这孩子真不叫人省心,这肚子是越来越重了,我都快走不动道了……”
“你个大肚婆还想去哪啊?安心待着吧!我也是过来人,这时候肚子自然重咯。”
墨夫人抚摸着肚子。
“真的很重……”
墨夫人正这么说着,原本还不错的天气忽然暗了下来。
没过多久,天空起了雷鸣。
“轰隆隆……”
彩莲一下站了起来。
“哎呀,要下雨了,夫人,我们快回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