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怪诞的表哥
杜五郎拿起来看了一眼,有些疑惑道:“这便是你要献的宝?看起来也不稀奇嘛。”
“教你们玩玩?”
薛白不好玩这些,但确实也会,便教了杜家姐弟们垒骨牌。
杜妗很聪明,一学就会。杜五郎看着呆呆的,其实除了读书,旁的事物学得并不慢。
反倒是杜媗竟有些迷糊,薛白教了几次都还没记住,他只好到杜媗身后多教了几次。
“这样便算是和牌了。”
说话间杜媗喜得往后一仰,不小心与薛白撞了一下,他本以为以杜妗的性子必要吃味,目光看去,杜妗浑不在意,反而避开了些。
肌肤相亲,他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心里不由有个猜想……但自己都觉得太过荒谬了。
待开始玩了,两圈下来,看似没学会的杜媗竟是不声不响赢了最多。
“接下来动真格了。”
杜妗也小赢了一些,将两串铜钱往桌上一摆,笑道:“都拿出些诚意来。”
“啊。”杜五郎忽有惊恐之态,“这是赌博啊,若让阿爷知晓,会将我们都逐出家门的。”
暮鼓声响之前,几人都已完全学会了骨牌,一道策马回家,到了升平坊北门,薛白挥手作别,自往长寿坊而去。
杜五郎驻马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以前不觉得,他原来住在家里的时候多好啊。”
***
杜妗很不愿意随薛白去虢国夫人府送骨牌。
但她知道杜家不能仅凭薛白来维系这个靠山,要让旁人不敢轻易动杜家,她得与杨玉瑶多走动。
好在,当着外人的面,杨玉瑶并没有太过份的举动,只是纤纤玉指拈着一枚骨牌把玩,与薛白谈笑着。
“妾身笨得厉害,若没人教可学不来。”
“我马上要去国子监读书了,因此带了二娘来教你。”
杨玉瑶笑了笑,招来明珠,四人边教边垒。
她其实学得很快,也很喜欢玩这些,不由问道:“你在府中养伤时从不沾这些,如何又制出这般有趣之物来?”
“我去告诫了达奚盈盈一番,见她赌具奇多,向她请教了一番……”
“哦?你如何请教的?”
薛白感到杨玉瑶拿脚背在他小腿处摩挲着。
他稍稍一夹,把她那褪了绣鞋的脚丫子夹着,不动声色地推了一张牌,从容道:“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了她一下。寿王想找我们麻烦,大可策反了这女人,将长安城的赌业攥在我们手里?”
“容易,我将这骨牌献给圣人,分润她一点功劳。”
杨玉瑶这方面倒颇大气,从不与女子为难,比如多年来就不与达奚盈盈计较,见明珠落难便出手相助。
说话间,她拔了两下没能将脚拔出来,含嗔瞪了薛白一眼。
薛白心里算着牌,故意推了一张牌给她吃。
“碰。”
杜妗表情平静,伸手便将那张牌从杨玉瑶手里接过。
“有趣。”
杨玉瑶笑了笑,这次却是说杜妗有趣。
于是,待薛白要走了,她却还把杜妗留下来陪她再玩几圈。
“说来,你我既合伙丰味楼,往后也该多亲近才是。”
***
薛白出来时,何茂、卓广正蹲在前院数着刚领的赏钱,他们抬头一见他,当即兴奋地站起身。
“薛郎君!”
“走吧。”
“郎君真是神了,怎知府里会给我们发赏钱?还这么多!”
“运气好罢了。”
三人出了宣阳坊便往薛宅而行,路上薛白还说,如今闲杂事都办妥了,接下来在家中安心温书,准备入学国子监。
何茂、卓广大喜,薛宅高墙深院,他们留一个人在前院吃吃喝喝都足够守卫,可以轮流回家陪妻儿。
说话间,进了长寿坊,拐入小巷。
忽然,巷口有一大汉倏地扑起,将薛白扑下马背,扬起一柄匕首便扎。
寒光一闪。
“噗。”
血涌起。
薛白肩上一片殷红,刺客满手是血。
“郎君!”
两个护卫惊骇不已,跃下马背,撞在这刺客身上。
“叮。”
匕首落在地上。
三人缠斗,何茂腹中挨了重重一拳,胆汁都喷出来。卓广背上挨了一肘,差点没能起来。
此时已有行人赶来,薛白捂着肩踉跄起身,逃向人群,喊道:“京兆府吉温杀我!”
眼看杀人不成,那刺客转身便跑,跑得迅捷如风,须臾不见了身影。
“郎君,你没事吧?我去报官。”
“回来。”
薛白捂着伤口,眉头微蹙,道:“不必报官,此事算了,到此为止。”
“算了?”
两个护卫却不答应,虢国夫人护着的人都敢刺杀,岂可算了……
第83章 天子庠序
右相府。
李林甫正独坐在桌案后,捻着下颌的胡须,眼中精光如射,盯着那封榷盐法的奏书,觉得如沾了狗粪般恶心。
他心里非常清楚,只要朝廷不肯轻徭薄赋、予百姓休养,任何税法到最后都会成为帮圣人剥削百姓的手段罢了。
事实上,他不怕那些自诩清正之士,张九龄、裴耀卿、李适之……这些人是君子,君子可欺,被他除掉的可太多了。
偏偏杨銛提出的这恶法,却对他有莫大的威胁。
“薛白真正的目的,是怂恿杨銛争权啊。”
心里对薛白的杀气再次浮起,若有若无地环绕,李林甫亲自提笔,在奏折上列举榷盐法祸国殃民之处。
在这一刻,他又成了体恤苍生、忧虑底层的千古忠臣。
世人只知骂他奸臣,却不知在苛捐杂税、嫉贤妒能的表象下,他其实是一心为大唐国库收税的贤相。而旁人若也想为大唐收税,那是会害了百姓、毁了大唐的。
忽然。
有女使匆匆赶来,将一封消息递到了李林甫面前。
他看过,本就有些拧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招吉温来。”
“喏。”
许久,吉温还未到,反而裴冕先来求见了。
李林甫与裴冕说话很简单,只问了一句话。
“你都听说了?此事如何看的?”
“回禀右相,下官听说了。”裴冕道:“此事不论是何人所为。下官都以为吉温太误事了。若没有他,下官反而更好暗访。”
“继续查。”
“喏。”
其后,屏风那头才响起吉温有些仓皇的声音。
“吉温见过右相,右相安康……”
“你有本事了。”李林甫搁下笔,道:“本相让你查,伱直接动手杀。”
“冤枉啊!请右相信我,我绝没有动手杀他!”
吉温连忙拜倒,喊道:“右相你是了解我的,这些年来,我凡是杀人,一向都是逮入狱中,刑杀、杖杀,流放之后使差役打杀,何曾派过刺客啊?!”
李林甫不语。
吉温跪着上前,磕了个头,泣声道:“自从右相主持修订《开元新格》以来,我始终恪守大唐律例,循法办事,从未动过以武犯禁的念头啊,又从何处去寻这般的死士?”
这些话,李林甫是信的。
他为相以来,除掉的人数不胜数,但不论是在蓝田驿被逼杀的薛锈一家、流放后被逼杀的韦坚、皇甫惟明,还是祼死公门的无数冤魂……从来就没有一个人是他派刺客杀的。
堂堂一国宰执,根本就不需要像某些人那样鬼鬼祟祟,蓄养死士。
他连府中护卫都是圣人允的金吾立戟。
“右相。”吉温再次道:“恳请右相替我求求情吧!”
“晚了。”
李林甫拿起桌上的消息看了,眼中闪过思忖之色。
“虢国夫人得知消息,当即便带了宝物见了贵妃。这次,本相保不住你,你且主动外放几年,待贵妃消气……”
“右相。”吉温哭道:“右相若少了我这般忠心耿耿的在身边……”
“下去。”
李林甫根本不缺吉温这样一个京兆府法曹。
眼下更紧急之事,他要让圣人明白不需要榷盐,大唐盛世也能支持西北军费、扩建华清池。
烛光摇曳,不知不觉到了日暮。
“阿郎,达奚盈盈求见……今日,圣人在兴庆宫召见她了。”
“兴庆宫的消息到了吗?”
“还未。”
“带她进来。”
***
透过屏风,能隐隐看到那美妇人风姿绰约的身段。
李林甫心想,寿王挑女人的眼光也是极好的……可惜,就是太好了。
“见过右相。”达奚盈盈万福道:“奴家有要事来报。”
她给人的感受比吉温好得多,开口也是娓娓道来。
“奴家舍掉了清凉斋,又拿出钱来合伙丰味楼,果然得了薛白与杜宅的信任,但薛白还是不放心我,他让杨玉瑶查到我是寿王的人,于是给圣人献了骨牌,分润了我一部分功劳,今日,圣人赐了我出身……”
说到这里,达奚盈盈也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她知道这般说会让李林甫怀疑她,但这事本就瞒不住的,只能抢在兴庆宫的消息传出来之前主动说。
“你是在告诉本相,你已转投了他们?”
“奴家不敢。”达奚盈盈连忙道:“奴家敢离开寿王,却绝不敢忤逆右相。毕竟他们岂能与右相争辉?”
李林甫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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