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唐华彩 第21章

作者:怪诞的表哥

  皎奴说着,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拿在手上把玩着。

  杜五郎脸色一变,轻手轻脚地往后退了几步。

  青岚虽是婢女,胆子却大得多,继续劝道:“耳房的床还未铺,还请女郎到客房将就一夜。待明日将床褥搬来,再……”

  皎奴不由讥笑,道:“我偏不。”

  “我也是为了女郎好。”

  “出去。”

  青岚脸色有些纠结,还要再说。

  薛白道:“没事,就让她先将就一晚罢了,这几日也累,去睡吧。”

  青岚微微抿嘴,竟有些倔强。

  “她毕竟是来保护我的。”薛白又开解道。

  青岚这才行了个万福,出了厢房,自去忙别的事,嘴里还轻哼一声。

  “哼,保护,有什么好保护的。”

  ***

  杜五郎在走廊偷眼往薛白屋里瞧了瞧,摇了摇头,自回到屋中,往榻上一趴,舒服地长叹道:“好累。”

  近些天发生的许多事走马观花似的在脑子里转了一遍,他自己也觉得新奇。

  好在终于暂时安稳下来了。

  他滚了一圈,裹着被子,很快就呼呼大睡。

  这一觉睡得极是香甜,夜里隐隐有些别的动静,也未能吵醒他。

  直到惊呼声忽然划破了杜宅这个静谧的夜。

  “进贼啦!”

  “咣!”

  一声锣响。

  杜五郎裹着被子从榻上坐起,惊道:“怎么了?!”

  “进贼了?”

  耳房中也有人问道。

  “咦?”杜五郎听这声音却是薛白,不由奇道:“你不与那煞……那小女郎同住,怎跑来睡小床?”

  薛白出了耳房,找了火烛点着,随口应道:“你只铺了一张床,被她占了。”

  “啊,你可真是。”杜五郎摇头不已道:“男儿大丈夫立身天地,岂可受一小婢欺辱?”

  “她有匕首,说我若敢靠近她的床便割了我。”

  “那可是你的床。”杜五郎愤愤道。

  “嘭!”

  忽然一声大响,隔壁房中有人撞门而出,有女子厉喝道:“休走!”

  薛白才点了火烛,忙又将它吹灭。

  屋中瞬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只听得急促的脚步声在廊上响起,渐往前院而去。

  杜五郎惊骇不已,小声道:“怎,怎么了?”

  “东宫派人来杀我们,皎奴追出去了。”

  “什……什么?!”

  杜五郎连忙溜下榻,招呼薛白便往榻底钻,压着声音道:“快快快,快躲起来。”

  “已经被皎奴追远了。”

  “那也躲起来啊。”杜五郎已经钻进了榻底,道:“快来。”

  忽然。

  “嗒”的一声,窗户被推开。

  似乎有人跃了进来。

  “嘭!”

  什么东西猛地砸在榻上。

  杜五郎身子一颤,惊得魂飞魄散,抱头缩成一团。

  其后又是连接的打砸,最后随着一声撞门,有人冲了出去。

  待杜五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从榻下探出头,只见月光从破窗洒进来,屋中似乎没了人影。

  “薛白?你人呢?”

  他轻唤一声,见无人应答,不免慌张起来。

  “薛白……”

第18章 追凶者

  月光下,一双小靴在游廊上匆匆踏过,皎奴迅捷如鹘,连奔过两个院落,只见一道黑影窜进第二进院东南角的花树后面。

  她毫不犹豫便追过去,跃下石阶,踹开一道门扉。

  一股臭味扑面而来。

  “唔!”

  皎奴迅速捂住口鼻,连退数步,只见这是个臭茅房。

  她真是愈发嫌弃杜宅这破地方,偏想到阿郎要拿的东宫死士就在前面,只好屏住呼吸,一个个茅坑找过去。

  里间却已无人,唯一地狼藉。

  皎奴见了,不由干呕一声,拿出火折点燃,皱着眉观察四周。

  一桶金汁被打翻在地,淌了一片,地上却有几个脚印,一直踩到东面院墙上,地上还落着几片碎瓦。

  对方已经跃出去了。

  皎奴收了火折,向后退了十余步,蓄力前冲,踩上花坛、水缸、木栅,攀上墙头,捉着墙上轻轻巧巧地跳下。四下一看,长街无人。

  她将手指扣着环,放在口中,吹了个口哨,很快便听着东面巷子里有脚步声传来,四名金吾卫赶到她面前,行礼唤道:“女郎。”

  “东宫死士方才从杜宅逃出来了,你等可有看到?”

  “没有。”

  “没有?”皎奴讶然。

  “小人确定,并未见到任何人。”

  皎奴不由着恼,暗道对方身手着实了得,竟是瞬间就逃得连影也见不着。

  但长安宵禁,对方是怎么逃的?

  正思考着,脑子里猛地又惊觉了一事。

  “不好!调虎离山。”

  连忙吩咐这四个金吾卫搭成人塔站在院墙下,皎奴再次后退、冲跃,踩着他们,重新攀上院墙,跃入院中,直往薛白所在处奔去。

  杜家混乱不堪。

  有奴仆匆匆跑过,皎奴不由分说,抬手便是一巴掌摔在对方脸上。

  她打的是这些奴仆做事不尽心,茅房也不收拾干净。

  赶回第四进院,杜家那蠢儿子正在台阶处左顾右盼、茫然失措。

  皎奴上前,抬手竟又是一巴掌,喝道:“人呢?!”

  “丢……丢了……”

  杜五郎红了半边脸,却焦急不已,根本顾不得疼,语无伦次道:“有凶徒闯进我屋中,追着薛白走了。”

  他是真的慌了,满脸都是担忧之色。

  皎奴暗道不好。

  她本以为阿郎此次派自己来办的差事殊无必要,东宫是否会派人灭口还不得而知,即使会,也不可能当天夜里便动手。

  没想到,竟然能着了算计。

  若薛白死了,阿郎必定要大怒。

  顾不得别的,皎奴连忙向后院跑去。

  好在,才绕过游廊,前方听到了叫喊,不少奴仆提着灯笼赶向后花园。

  “在这里!”

  皎奴上前推开别人,只见有奴仆正将薛白从雪地里扶起。

  “怎么回事?”

  “调虎离山。”薛白虽然狼狈,却并未受伤,道:“凶徒有两人,一人引开你,一人追杀我。我逃到此处,管事带护院赶到,救了我。”

  “人呢?!”

  “跃过假山,逃了,我们只拿到这个……”

  皎奴不接,见是一支靴子,还下意识掩了掩鼻。

  “这是鹿皮制的,皮里有个烙印。”薛白道:“你看。”

  皎奴借着火光一看,讶道:“尚宫局司衣房的皮料?这是宫中发的靴子。”

  “果然是东宫。”薛白问道:“能成为证据?”

  “能。”

  皎奴点了点头。

  她再看向花园,只见雪地里满是狼藉,一串脚印沿假山而上,院墙外一片黑漆漆,那凶徒已无影无踪了。

  ***

  “你追的那人呢?”

  “跑了。”

  “可惜了,想必正是右相要的人,若拿到,你便可交差了。”

  皎奴跟在薛白后面,看着他踉跄而行,道:“太子竟真派人杀你,值吗?”

  薛白道:“你怀疑我的价值无妨,怀疑右相的判断吗?”

  “今晚就动手未免太急了。”皎奴道:“而且还是如此草率的方式。”

  “这便是你在我床上呼呼大睡的理由?”

  “你!我……”

  皎奴大怒,抬手便要给薛白个巴掌。

  他却目光平静,问道:“你打算如何向右相禀报?”

  皎奴不由心虚,放下手,道:“自是据实报以阿郎。”

  “好,领我去看看那凶徒逃走的路线。”

  皎奴引了他过去,这次才看到分隔前院与第二进院的是一排庑房,乃奴仆们的住所。

  月色中,斗拱上挂着个小风铃正微微晃动。

  薛白往茅厕看了一圈,拿手中的靴子对比了院墙上的脚印,道:“不一样大,有两人。”

  “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