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怪诞的表哥
“我知道,才子嘛,寥寥数笔写最美的意境,但你也得上点心督促、修改,我们才能尽快排戏。”谢阿蛮提醒道:“你也不希望贵妃生气吧?”
这才是薛白在太乐丞任上真正要做的事。
他确实不想像王维一样,因不识好歹,落得被贬官的下场。
攀附裙带,就要有攀附裙带的觉悟。
“好。”薛白道:“戏文不必操心,最后过一遍即可,我们来准备给贵妃排戏吧。”
谢阿蛮不由好奇,问道:“不用戏文就能开始排戏?如何体会那意境。”
“都在这里。”
薛白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谢阿蛮只觉他脑子不好。
“谢典事扮小青吗?”薛白问道。
谢阿蛮眼睛一亮,问道:“薛郎觉得可以吗?”
“可以。许仙的人选贵妃可有所安排?”
“许合子。”谢阿蛮道:“贵妃都想好了,已让宫中裁制衣物,到时扮相一定好是日,杨玉环在宫中宴请三位姐姐,打过骨牌,一起吃了糕点。”
中间也提及了薛白这个义弟。
奇怪的是,与薛白交情最深的杨玉瑶只是冷哼了一声,淡淡道:“说到太乐丞,我可算是明白当年玉真公主为何把王维贬到济州。”
“该。”
杨玉环笑道:“三姐若恼他,我明日便劝圣人贬了他。”
“考虑考虑。”
恰此时,谢阿蛮入宫禀报了一件小事。
“回贵妃,薛郎有分寸,都在安排了……”
“是吗?他可算想起给我做事了。”
“他也会裁制几件戏服,到时请贵妃看着选便是。”
“倒是难得上心了,若再摆着架子,我可真不饶他。”
说罢,杨玉环看向杨玉瑶,不由好奇道:“三姐如何说?”
“乏了。”
杨玉瑶反而更不高兴,哼了一声起身便走,也不管她们打牌是否缺了一人。
出了宫,登上钿车,明珠已察觉到她心情不佳,温柔地上前安慰了一会,问道:“瑶娘,出了何事?”
“你看我可有人老珠黄了?”
“瑶娘国香天色,倾国倾城。”明珠疑惑道:“便是瞎了眼,也不该有人这般胡说是哪个?”
“若非如此,薛白岂会擅自与颜家女订婚?还有她杨太真,绕过我直接派人到他身边去,倒显得她比我还与他亲近,哼。”
明珠这才明白过来,只好柔声宽慰道:“瑶娘万莫再置气了,岂好埋怨贵妃?”
我有何不敢埋怨她的?她幼时尿床还是我给她收拾的。今日当了贵妃便觉了不起,若明日伸手要我的人,我也得拱手让她不成?
这姐妹间的事明珠也不敢再多嘴,仔细留意了不让旁人听到便是。
回到府中,明珠则换了一种方式安慰杨玉瑶。
有这般好的明珠,你说我狠狠给他教训如何?
“瑶娘先消消气,才不提那浪荡子。”
到缱绻之际,有婢女在门外禀道:“夫人,薛郎来访。”
“才不见他。”杨玉瑶冷哼一声,“该让他知道不识实务是何下场。”
我还当你涨了本事,靠上颜家,攀上贵妃,不稀得来见我。”
待到了堂上一见薛白,杨玉瑶不由冷哼了一声,十分不满。
薛白没有什么花言巧语,只向她表明了他的真诚。
“我是何心意,玉瑶当能感受得出来。”
两人遂从大堂移到闺中说话……
如今已到六月,天气渐热,说着话,杨玉瑶出了一身香汗,喘着气。
这天气让人的情绪也燥热起来,恨不得到骊山去寻一山涧细流,一头扎进去降降火。
许久之后,杨玉瑶长吁了一声。
这段时间以来,薛白不顾她的意思,擅自订了婚,又直接联络杨玉环。她是真的不高兴,恰处在要因爱生恨的关节。
狠狠教训了薛白一番之后,她终于是消了气。
歇息之后,她又埋怨起来。
“都怪你,就是你太想上进了,一直兴风作浪。”
“近来确是太过激进了。”薛白这才解释了种种情由,未了道:“官场上的麻烦,你解决不了,我不想让你操心,因此这些日子没过来。”
“其实我都知道。”杨玉瑶此时莫名又容易理解他了,道:“那……只要颜家女不拦着我们交往,就好。”
“嗯。”薛白道:“过些日子,我只怕要外放了。”
“什么?”杨玉瑶倏地坐起,恼道:“谁敢?!”
“这是官场必走的路,我得有这个资历。顺利的话,一两年也就回来了。”
杨玉瑶依旧气恼,偏是知薛白不是她能掌控住的男人,思来想去,道:“那我为你选一个长安京畿郊县,时常可以过去看你。”
“好。”
薛白也不推却。
他今日确是来让杨玉瑶消气的,倒不是为这个,却没想到她有这份心,主动提及此事。
杨玉瑶这才开心起来。
之后再一想,她反而还有些期待。
“咸阳当是最近的,昭应、醴泉、渭南、蓝田、鄠县,我去找你也算方便,若我能为你谋到这等位置,到时你可得好好招待我。”
“三姐想要我如何招待?”
今日这般便很好了。”杨玉瑶咬着嘴唇,笑道:“到了那荒郊县城,你方能满心满眼全系在我身上,没了那些妖精。”
“好。”
这些都是京兆府边上的京畿县,在她嘴里却只是荒郊县城,须知多少重臣都是从这些位置起家的。
于薛白而言,能迈出这一步,怎样的回报都是值的,但其实很难。
国事把持在李林甫手里,依杨党的权力,若不出阙员,能用的办法很少;寻求圣眷只怕也不行,总不能次次升迁都得让天子过问这点小事,且李隆基也没有放薛白出京培养资历的意愿。
不料,杨玉瑶还真给出了办法。
“你知道最好的是何处吗?昭应县,骊山便在县城东南二里,我在骊山有别业。
“华清宫?”
杨玉瑶道:“是,若你任了昭应尉,你我容易找到机会厮守,且这是最有机会面圣的畿县尉,以你的本事,想必一两年就能调回长安。”
薛白如今刚开始了解各个畿县,此时不由点点头,把昭应县作为一个选择。
“好安排吗?”
“过不久圣人便要移幸华清宫,我想办法让你随行,到时你我找机会谋这官位。”
其实,今日谢阿蛮与薛白说过,杨贵妃已做了妥当安排,到时要带薛白到华清宫排戏,让他早做准备……此事却不必与杨玉瑶说了。
薛白有些感动,道:“好,我听玉瑶安排。”
第204章 出阙
右相府。
一盆盆冰块摆在桌案边,侍女们打着扇,给李林甫扇去丝丝凉风。
他年岁大了,懒得建自雨亭、清凉殿,唯习惯这古朴简单的降温之法。
“圣人马上要游幸华清宫了。”
“如此,朝政又将完全交由右相打理,真是辛苦啊。”
其实,圣人就算在长安,也是不怎么打理朝政的,只是对于李林甫而言还是有些区别……至少他不怕有些幸臣动不动又去请圣意了。
比如前阵子贬谪王昌龄一事,当时圣人若在华清宫,那么,任薛白再诡计多端,也不可能让圣人因这点小事而特意派人去把王昌龄召回来。
“幸臣干涉朝政,是最让人生厌之事!”李林甫如此想道。
他收回心神,看向陈希烈,道:“圣人到了华清宫,依旧是要看邸报与文萃报的,你可掌握了刊报院?
陈希烈微微迟疑,没有马上回答。
李林甫又道:“若顺利,本相打算就在下个月提出设置刊报院诸官职。”
“回右相……此事,不太顺利。”陈希烈缓缓答道。
他知道“顺利”的意思指的是调走薛白,换由旁人来刊报,还能顺利刊出报纸。
但他确实还做不到。
免费领币一是工艺,虽知是用雕版、活字两种印刷术,但许多细节还不知,且天量的竹纸都掌握在杨党手中;二是人手,上至官员、下至工匠杂役,都得了杨銛私下给的好处,哪怕薛白不在也能井井有条地做事,哪怕陈希烈过去也只能被束之高阁;三是能力,若少了薛白、王昌龄,拟出来的报纸只怕就是没那个味道。
另外,即使刊印出来了,薛白散发报纸的办法也颇为神秘,若让陈希烈办,也只能让南衙巡卫来发放。
虽做事不行,陈希烈却擅于回答,应道:“薛白狡猾,杨党跋扈,处处防备。想来此事要办得顺利,还是得让他们妥协才行。”
“你要本相与杨銛、薛白谈条件?”李林甫问道。
他不太愿意,除了放不下高高在上的宰相气派,更主要的原因是杨党言而无信。说好只拉拢王忠嗣,却阻挠他除掉王忠嗣;说好只普及竹纸,却推出了报纸;说好不干涉中书门下事,却将圣谕直述臣民,夺翰林、中书舍人之权。
“你要本相与这些小人再谈条件?”
“那是否……由我来问问?”陈希烈带着些试探之意,瞥向李林甫。
一瞬间,李林甫眼中精光绽出,目含狠厉瞪向他。
陈希烈惊得背脊生寒,暂时不敢再存欺李林甫心软之意。
恰在此时,有女使进来递了一个消息。
“太乐丞薛白,将随圣驾往华清宫。”
李林甫也不惊讶,道:“听到了吗?”
“是。”
“到时薛白不在,刊印院这一点小事你可能办得好?若不能,本相换别人来。”
“办得妥。”
好不容易秘书监才有了一点权力,陈希烈自不会放过,当即应下……
但等离开了右相府,他思来想去,觉得不论薛白去不去华清宫,夺权都不太容易,最好的办法还是双方达成一致。
官场最讲究的就是妥协。
“让你们盯着薛白,他在何处?”
“回左相,他又在虢国夫人府,已一整日没有出来了。”
陈希烈心中暗骂,觉得这等攀附裙带上位的面首太过小人了。
“回吏部吧。”
到了吏部,陈希烈拿了一块茶饼,便去了功考司郎中的公房。
公房中,杜有邻手捧一本书,倚在那睡得正香,听得动静,一见是尚书来了不慌,行礼苦笑道:“让左相见笑了。”
“无妨,无妨。想必是公务繁忙,过于疲乏了,老夫也是深有体悟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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