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怪诞的表哥
“信阿兄。”
兄弟二人谈罢此事,李倓离开。
李俶目送了他的背影,转身往叶护太子的住处而去。
才到地方,进了门,他便听得有人唤道:“阿兄!”
李俶转头看去,只见是叶护太子正向他赶来,他遂展露出一个笑容,道:“我还担心你一觉醒来,忘了我这个阿兄。”
“不会忘!”
叶护太子上前,亲热地揽住李俶,道:“我有一个异母弟,名叫‘移地健’,他虽然是我的兄弟,其实一直想害死我。但我与阿兄你,虽然是昨夜才结拜的兄弟,但情谊却比真兄弟还要亲!”
李俶沉默片刻,拍了拍叶护太子的背。
“我也是。”
“阿兄放心,我马上就回郁督军山点齐兵马,助你登位。”
“好兄弟……”
***
蜀郡。
李隆基深吸一口气,仰起头,舒心地叹息一声,喃喃道:“你说过,想为朕生个孩子。”
范女愣了愣,想起了一些往事……她其实努力过的,有次,趁着太极宫春宴,把薛白偷偷召到了面前。
“奴家没用,让圣人失望了。”
“不,还不晚。”李隆基喃喃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他近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要再有一个子女,虽然他已有上百个了。现在他要的不是传承,而是证明自己。
范女遂作出大喜的样子,盈盈拜倒,道:“谢陛下圣典。”
“告诉朕,你在灵武所见所闻,李亨登基时,是否很庆幸朕驾崩了。”
“奴家一直被拘着,并不知晓太多。”范女道,“只是,忠王给陛下起了庙号。”
“哦?是什么?”
此事很晦气,别的人一直都避讳着,不敢与李隆基说。但范女不一样,是枕边人,可以私下里悄悄说。
“奴家也不懂那些是何意,听到了什么便直说,请圣人恕罪。”
“说吧。”李隆基也很好奇,自己身后会是怎样的庙号。
“代……代宗。”范女小声道:“他们说,圣人于大唐之功绩,如汉武帝之于大汉。汉武帝庙号世宗,故圣人也该如此,但避太宗皇帝名讳,可庙号代宗。”
这是非常高的庙号了,可李隆基却微微皱眉,冷笑了一声。
他一向不喜欢别人拿汉武帝和他比,因为朝臣总是喜欢拿汉武帝晚年逼死了太子刘据之事来劝谏他,让他十分厌恶。且他认为,汉武帝的功绩不足以与他媲美。
“李亨还是想要讥朕对他严厉了,他也就这点出息了。”
范女道:“忠王没有同意用‘代’字,他说陛下文治武功,唯有‘景’、‘宣’、‘圣’这般的庙号可彰显,只是……那些官员们不肯,忠王亦无可奈何,因此,暂时搁置了此事。”
李隆基淡淡道:“朕犹健在,他敢给朕上庙号。”
话虽这般说,他还是能感受到一丝丝李亨对他的孝意。他心底其实知道,从身后名这件事看,李亨还是维护着他的功绩的。
“后来如何,奴家就不知了。”
范女其实无所谓要给谁说好话,如今已是只为自己而活。李亨许诺了她许多好处;而那边,薛白上次拒绝了她,在陈仓时救走了杨玉环却也没救她,原本的恩情终于成了淡淡的怨,但这也不重要了,往后也没再见的可能。
“拟用的是哪个?”李隆基心中喃喃自语着,依旧好奇。
没两日,长安来的诸王、大臣们都到了。
益州城因此终于有了“南京”的气派。
李隆基很高兴,一日内分别接见了许多人。待见到韦见素,他十分惊讶,本以为李琮会任韦见素为相的,不由大为夸赞。
“朕曾梦到跌倒后被孝子扶起,高力士说,见到一身素衣的孝子是‘见素’啊,你果然忠心。朕等着你扶朕再造盛世。”
总之,有了韦见素这样忠诚能干的大臣,南京的政务便稳了。
之后,说起长安之事,听闻叛乱将要平定,李隆基目露沉思之色,恢复了天子的深沉,心思难测。
闲聊时,他也与韦见素说起如今还在灵武的一些大臣,猜测谁听说圣驾在蜀郡后会赶过来。
“房琯素有忠直之名,必当先至。”韦见素道,“张垍虽属连戚,几至拜相而失之交臂,必不来。”
李隆基摇摇头道:“不见得,朕之贤婿,世受国恩,岂能不来?”
韦见素了解张垍其人,不认为对方还会到蜀郡来趟浑水。
不想,过了数日,张垍竟是到了,称有十万火急之事要面圣详禀。
李隆基似早有所料,马上便答应接见,并且除了少数心腹护卫之外屏退了旁人。
***
回天宫的大殿内摆着一张地图,崔乾佑的兵马被逼到少陵塬的最新消息也标注在了上面。李隆基先是看了一眼地图,方才看向张垍。
“朕听闻李亨给朕上了庙号,他是深怕朕还在啊。”
“陛下!”张垍连忙拜倒,道:“没有,他没敢为陛下上庙号,因始终抱着陛下还健在的希望,此事臣绝无虚言!”
这种事一查便知,李隆基懒得追问,只是沉着脸。
张垍等了一会,方道:“臣此来,是为了薛白的身世。”
“朕就不该指望李亨能让朕出乎意料。”李隆基喃喃道:“说吧,他是朕的孙子吗?”
“不是。”
张垍方才称的是“薛白”而不是“李倩”,就已表明了他的态度。
李隆基道:“朕要看证据。”
“证据,臣有很多。”张垍道,“臣斗胆,敢问陛下……薛白将贵妃送至蜀郡了吗?”
第489章 过香积寺
长安,朱雀大街上有孩童相互追逐着跑过,浑不知天下大局,没心没肺地嬉闹。
纵马驰过的李光弼见了,拉住缰绳放慢了马速,冷峻的面容上泛起微微的笑意,之后赶到了位于平康坊的元帅府。
元帅府其实就是把李林甫当年的宅邸换了一块牌匾临时充用的,如今李琮已下旨封北平郡王薛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以李光弼为副元帅,使得形势愈发稳定。
平常时候,各地的军情递到元帅府,薛白、李光弼、颜真卿三人至少会有一人在,简便事务谁在便由谁处置,大事则再行商议。今日,李光弼才到就得到了从河东来的消息,说是程昂已经从上党出兵攻魏郡,断安庆绪的后路了。
程昂原本是安西将领,据李光弼所知,薛白与他应该也没有私交,此次却能轻易说服他,倒让人颇为诧异。
李光弼遂命人去调了文牍,看薛白是派了谁去上党,本以为会是哪个能臣,结果却是默默无闻的小将领。
“张光晟?”
李光弼想了想,不知这是何人,遂将此事放下,想必程昂也是遵循圣旨才出兵的。
再看局势,上党地处于太行山以西,向东出了太行径就能进入河北,这对安庆绪是一个极强的威慑。当然,河东已经没有多少兵马了,这点李光弼最是清楚,程昂此举,也只是一种威慑,唐军兵力不足,目前依旧没有攻打洛阳的实力。
他站在沙盘前摆弄着兵棋,不多时,薛白也到了。
“北平王,想必已听说了?”
“是。”薛白才进堂中,径直以一种果决的语气道:“到了我们反攻的时候了。”
长安粮草不多,不利于持久作战,当然得尽快反攻,加上关中民心在大唐,各地都有民间游侠暗杀叛军,局势确实已经渐渐扭转过来了。
可另一方面,此前既定的战略就是不与叛军的精锐骑兵野战交锋。那么,要反攻,薛白的目标显然不是困在关中的崔乾佑部。
他手指点了点沙盘上洛阳的位置,道:“出一支兵马,攻洛阳如何?”
原因很简单,一句话概括局势就是——关中的决战必须缓,洛阳的收复必须快。
敌方有个心志不坚的皇帝,击败他就能决定大势,一有机会,怎么能不打?
李光弼道:“崔乾佑犹在虎视长安,关中出不了太多兵力。”
“三千人足矣。”
“三千人收复东都?”李光弼低声自语,知道这是很大的挑战,但也是极大的功劳,问道:“北平王欲以何人为将?王难得?”
然而,薛白摇了摇头,道:“以王思礼为主将,李晟副之,如何?”
“王思礼在潼关大败过啊。”
李光弼、王思礼当初同在王忠嗣麾下效力,两人之间的差距正是在近年来拉开的,一个在河北大胜,一個在潼关大败,而后守长安期间,王思礼也只是中规中矩,并无亮眼表现。
出兵洛阳不是小事,李光弼对人选还是十分谨慎的。
薛白却是早已想得很清楚,道:“给王思礼一个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的机会?”
***
两日后,薛白在春明门置酒,为王思礼送行。
王思礼才年逾四旬,却已是陇右军中的老人,早在天宝五载,他跟随王忠嗣从朔方到河陇时,与哥舒翰同为军中押衙。不同于哥舒翰的大器晚成,王思礼是从小就在军营中长大,少年成名,难免有些心高气傲。潼关之败对他打击很大,许久没能走出来。
虽说在潼关时王思礼力劝哥舒翰拥立东宫,可逃回长安之后,他反思是否自己私心太重而导致大败,反而对拥立之功不是很看重,没有太过亲近李琮或薛白,有些心灰意冷的架势。
薛白知道王思礼的心结在何处,送行之日,向他道:“此战务必收复洛阳,洗掉你在潼关的耻辱。”
“多谢北平王给我这个机会!”
“这封信,你寻时机让人递到雍丘。其余的,便靠你自己了。”
王思礼接过信封,看了一眼,郑重收下。
“哥舒翰还在洛阳。”薛白稍放低了些声音,以私下谈话的口吻道:“他已降贼,若想朝廷不追究,你得立功,也得让他立功。”
“末将死也要收复洛阳,必不辜负北平王的信任!”
王思礼不太会说奉承话,对这次领兵的兴奋以及对薛白的感激却是难以掩饰。
“去吧。”
马蹄声远去,薛白登上城头,目送着那滚滚烟尘消失在天际,脑海中还在对河南的局势做着推演。
可世上发生的各种事情常常是出人意表的,又岂是什么事都能由他掌控?他有可能高估王思礼,也有可能低估了安庆绪。
落子无悔,他只能相信自己用人的眼光。
***
元帅府每天依旧繁忙,各种消息进进出出。
就在王思礼出发的次日,城南的急报传来,道:“叛军杀入樊川了!”
薛白皱了皱眉,看向李光弼,问道:“节帅对此可有预料?”
“不错。”李光弼沉声道:“樊川地势本就不好守。”
樊川地处于长安城南二十里,是少陵塬与神禾塬之间,由潏河长期冲刷而形成的一片平原。曾经是汉高祖赐给樊哙的食邑,由此得名。
此地交通便捷,田亩肥沃,是达官贵人们最喜欢安置别业之处,私园荟萃。同时,它也是寺庙云集,其中包括了十分有名的“樊川八大寺”。
这样一个聚集了良田美宅、寺庙宫观的地方,自然是拥有许多存粮的。
薛白、李光弼在长安城解围之后,当即就派人往樊川征粮、迁人,尽可能地做到坚壁清野。但这不是易事,那些达官贵人也并不配合,隐匿粮食奴婢的情况只怕是不少,如今还在清查,便被叛军攻破了,资敌是难免的,只看资敌多少,对情势的影响有多大。
“打仗不可能面面俱到,我既作了警告,樊川若有人不听,那便是活该作了叛军口粮。”李光弼对此显得甚是冷漠,他只担心叛军还能撑得更久。
接着,他走到了沙盘前,话锋一转,道:“此事未必全是坏事,樊川左右皆是塬地,能限制骑兵冲锋。”
“夺回少陵塬?”
“不错。”李光弼道,“崔乾佑这是要逼我们决战,我们虽不愿决战,却也不能寸步不进。”
正在商议,有人匆匆赶入内,向薛白道:“北平王,杜有邻来了。”
***
杜有邻在元帅府的前院等了一会,他曾经也来此拜见过李林甫,待看到薛白走来,不由心想,薛白终于成了这府邸的主人。
见了面,薛白第一时间屏退左右,让杜有邻不必见外。
“我听说,叛军攻占了樊川,可是真的?”
“消息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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