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精耕细作
“朱道友,看来你……应该家世显赫,不太了解底层的事情。”
郝硕华的话语,本是表达自己婉转之意,在朱萧索听来却尤为刺耳。
他是从一个卤鸡脚店的店主,一步一步从底层奋斗上来的。
从凡入仙的这段经历,也是他宝贵的财富。
贴地气,也是他给自己贴的标签。
怎么在郝硕华这里,自己成了个“何不食肉糜”的高高在上的老爷了?
“哦?此话怎说?还请郝道友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只是说些闲话罢了。有些事可能要和朱道友从头说起才行。朱道友来自黄狗县,可知道为何,前面的各级上属,谪仙国,礼仙州,求仙城,叩仙邑,都带一个仙字,到了县这里,却成了‘黄狗县’这种不入流的名字?”
这个问题,朱萧索也早有疑问。
他只当是县级不配带“仙”字。
“难道不是县太小,才没有被冠以‘仙’字?”
郝硕华摇头道:
“并非如此。现国主继位之时,也就是七百四十二年前,谪仙国所有州城县都要上贺表。为了让来自县级的贺表显得体面些,礼部给所有邑和县都冠上了’仙”字。也就是说,如果邑或县在七百四十二年前就存在,那一定叫名字里带’仙‘字。”
原来如此。
朱萧索终于知道为什么黄狗县、山鸡县的名字这么奇怪了,原来是因为建立得太晚,没赶上礼部赐名。
“原来如此,看来是求仙城的县建立得太晚了,才没有被赐名。”
然而,郝硕华又摇头:
“不是的。七百四十二年前,黄狗县的位置,是‘叩仙十一县’。因为县实在是太多,无法每个县都分一个不同的字,所以就以邑名加数字来表示。”
“那这个‘叩仙十一县’,为什么改名叫‘黄狗县’了呢?”
“因为五百多年前,北边的妖国曾大举进攻过求仙城。当时战况极为惨烈,血流漂杵。无数邑和县被夷为平地,生还者百不存一。黄狗县、山鸡县,都是在战后重建的。”
“重建?重建的话,为何要改名?”
“名字并不是随便取的,而是为了纪念死去的无名英雄。我看求仙城的史书里,十二位换骨境修士,以一招‘仙凡同寿’,在‘叩仙十一县’附近和一个黄狗妖将同归于尽。他们的姓名没有全部留下,但为了纪念他们的功绩,就以他们诛杀的妖将‘黄狗’命名了重建的县城。也是来震慑北边的妖国。”
听到这里,朱萧索也沉默了。
一个戏谑的名字,背后却是这样的故事。
“那蓝蛙县……怎么会所有县都改名了?都是纪念无名英雄?”
“是的。那次和妖国作战,求仙城都被攻破,我们胜得非常惊险。外围的所有县都被摧毁,没有一个县里的修士幸存下来,大部分牺牲者的名字都不可考证。为了保持名字的统一性,求仙城就索性都以这种方式命名重建的县了。别说县,就连邑,都消失了九成以上。”
“那么,叩仙邑,就是幸存下来的邑了?”
“是。幸存下来的邑,因为还保有部分实力,重建起来较为容易,求仙城便倾注更多资源在这些邑上面。邑的资源多,下面的县也就蓬勃发展了。发展越好,求仙城给的资源越多,资源越多,发展的也就越好。直到现在,每年叩仙邑得到的求仙城扶持,比七八个重建的邑加起来还多。而像蓝蛙县这种,地属红虎邑,爹不疼娘不爱的犄角旮旯,自然就穷得叮当响了。”
朱萧索听后,一边走,一遍看了眼蓝蛙县的居民。
即便不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也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了。
黄狗县里,有布庄,有酒楼,有肉铺,还有他的“轻奢”的卤鸡脚店,甚至还能搞得起娱乐业。
而在蓝蛙县,什么都没有。
房子后院是篱笆围着的菜地,能养几只鸡的都算是大户了。
朱萧索刚刚的无知,说一句“何不食肉糜”,也不算太过分。
此情此景,朱萧索不禁问自己:
如果当初重生在这里,他还有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么?
这个问题不难,答案是否定的。
前生今世,除了那位逆天的朱姓淮右布衣,没有人能只靠开局的一个碗,走出康庄大道来。
几人先去了趟古朗的家看了眼。
古朗家的住的是三进三出的大院,比周围的漏风破屋,好了百倍。
这时,恰好古朗家的门“嘎吱”一声打开。
一个衣着得体的老汉,在一个女仆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后面还有个仆人拿着凉椅。
老汉似乎是要在门口晒太阳。
看到朱萧索三人,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十分激动:
“几位是仙门的仙师吧?肯定是古朗那小子的朋友了!来,进来坐坐吧!”
老汉正是古朗的父亲,古康。
仙师的样子他见过,曾经把他的儿子带走了。
看到朱萧索三人出尘的气质,他也立刻联想到,这三人应该是修士。
许久未得到儿子消息的古康,想着说不定能从三人口中得知儿子的近况,便热情招待起来。
第79章 穷途末路的仙门叛逆
朱萧索和郝硕华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总不能跟古康说,他们三人是来杀他儿子的吧。
冷露上前,自然地说道:
“是,我们是他的朋友。但是有要事在身,路过这里顺便给古道友传句话。你应该是古道友的父亲古康吧?”
“对对对是我!哎,那小子还没忘记我这个爹啊!五六年过去了,连个信儿都没有传回来,有时候恍恍惚惚,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过儿子了。仙师,我那儿子说什么啊?”
冷露面不改色:
“古道友过得很好,很受仙门器重,平时忙得连轴转,根本腾不出空回来。所以,他让我们给你送点……。”
朱萧索见冷露摸了下自己的腰包,似乎没有合适的东西送出,于是便及时接话了:
“送点银两。古道友让我们给你送点银两,算是聊表他的孝心。”
说着,掏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在黄狗县,五百两,可能刚够捕快领班钱半是一年的收入。
但是在蓝蛙县,五百两,绝对是一笔巨款。
古康见到银票连连拒绝:
“这……这怎么好使,这钱太多了,我不能收。几位仙师能带来我儿子的消息,我就已经非常感谢了!仙师们辛苦了,进来坐坐吧!我杀只羊,今晚好好招待几位仙师。”
冷露却拒绝道:
“这都是古朗的钱,你不用谢我们。去你家吃了羊,我怕会耽误待会我们做正事。”
古康连忙赔笑道:
“哦对对对,仙师们的正事要紧!那我就不送了,等仙师们下次无事路过时,我再招待几位!”
三人离开古朗家不久,朱萧索听到:
“刚才的五百两,算借给我的,以后还你。”
冷露说完这句话,就没有了下文。
朱萧索倒是从这句话察觉到,和冷露化解仇怨并非不可能的事。
三人前往蓝蛙县旁的枯骨林,寻找古朗。
朱萧索若有似无地说了一句:
“冷道友,似乎对处理这种事情很有心得。”
或许是朱萧索刚才掏出银子的时候,帮冷露解了围。
面对朱萧索的第一次主动搭话,冷露也给予了回应:
“遇到这种情况多了,自然处理起来比较熟练。”
郝硕华问道:
“敢问冷道友在哪高就?怎么会……做些杀人的工作?”
“镇妖军,督战营。战场上杀逃兵,平时追捕逃兵。”
朱萧索和郝硕华听后都微微点头。
原来如此。
怪不得冷露对杀人和安慰叛逆家属都不陌生。
朱萧索问道:
“每次见到逃兵的家属,你都要给些财帛么?”
“很少。”
“那为什么给古朗的父亲留下银子?”
“因为古朗犯下的罪行太过诡异。一个脱胎境一重,毒杀十几个脱胎境修士,动机讲不通,估计有什么隐情。所以就给他父亲一点财物。”
郝硕华忍不住插嘴问道:
“那如果没有什么隐情,古朗就是个杀人狂魔呢?”
“杀完古朗,再回去把他爹杀了,将钱还给朱道友就是了。”
“可是这样不公平啊!古朗犯下罪,和他爹没有关系啊!”
冷露瞟了郝硕华一眼,似乎有些不屑:
“古朗成了修士,古康住的吃的明显比周围的邻居好许多,这个时候为什么不说古康和古朗没有关系?”
“这……”
“既然同享福,就要共患难。这,就是公平。”
冷露的话语,也符合朱萧索对她做事极端的印象。
若要分辩一番的话,古康只是过了几年好日子,就算受到古朗的连累,也罪不至死。
不过,朱萧索并没有将这话说出口。
争论对错通常都是没有意义的。
冷露又不是朱家的人。
大家各有各的路数,不要想着去改变别人的思维方式。
冷露要是想改变思维方式,自己自然会改的,轮不到朱萧索来说教。
三人深入枯骨林,发现这里长着密密麻麻的高直林木,却没有一个活物。
天上的飞鸟,地上的鼠虫,全都不曾见到。
只是偶尔看见一两具动物的骸骨。
想来这个地方应该是有几分邪性在里面。
怪不得叫“枯骨林”。
走到地图显示古朗所在位置,三人看到了一间破落的木屋。
木屋外,一个衣衫褴褛的十几岁男子正在劈柴。
应该是古朗没错了。
朱萧索三人立刻做出战斗的姿态。
狮子搏兔,应用全力。
虽然记录里古朗只是个脱胎境一重的修士,谁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劈柴的古朗听见人声,抬头看见了朱萧索三人。
他扔下了斧子,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