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精耕细作
归云风坚定地摇摇头:“朱萧索,能有今天全是你个人的成绩,与我无关。让我当个长辈尚可,让我安坐在有生养之恩的父母之位上,实在是不妥。”
朱萧索又去找了朱景岳和程前隆,他们在自己遇到劫难之时也都曾出手相助,到最后不遗余力杀了程前鹏,也与朱萧索的亲人无异。
两人也都表示了拒绝。
朱景岳说道:“朱教授,你我相辅相成,互相帮助,即便坐谈论道都不为过,我又如何当得了你的父母?”
程前隆则道:“找完一圈人想着来找我了?我不答应,你再找别人去吧!”
找别人?
已经没人可找了。
到了朱萧索这个地位,除了之前找过的几人,就算他想现场认个义父,也不会有人敢答应。
朱萧索反复思量后决定,既然无人敢当他的父母,那就不让人坐在那里了吧。
最后,他的父母之位上,摆放着三本书。
一本是《士论》。
一本是《数学入神理论总结》。
一本是《数理入神理论总结》。
这三本书里,囊括了诸多前世先贤的名字。
朱萧索自问,不过是个中上之姿,放在偌大的修仙界之中,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正是因为他们熠熠生辉的智慧,保佑自己走到了今天。
让他们作为父母,见证自己的婚事,倒也不算冒昧。
其他人知晓这件事,也都认为朱萧索这么做是高尚体面之举。
除了坐在三本书旁边的程前锦。
瞥了眼那三本书,里面随便摘个人名出来,都能让程前锦感觉自己是个废物。
他是一脸的不情不愿,也与朱萧索讨论过,实在没长辈的话,也可以空着位置。
朱萧索坚持以先贤为父母。
程前锦有些牢骚。
不过再不情愿,他也不可能在爱女的婚事上甩脸色。
拜天地,拜双亲,拜伴侣。
礼成之后,朱萧索取出酿好的谪仙醉,宴请宾客。
除了亲眷之外,落座的次序,朱萧索还是遵从了修仙界一直以来的规矩——达者为尊。
坐在上首席的三人,是程前隆、朱景岳和沙道净三名还源境的修士。
朱景岳也替朱萧索高兴,面有喜色:“真是好久都没有见过这等喜事了。”
沙道净点点头:“是啊,在我的印象中,自我出生以来,就在求仙城过着苦大仇深的生活,确实不曾这般快意过。朱城主,你呢?”
朱景岳道:“说起来,我也和你差不多。没经历过这等万修同庆的场面。程院长,你呢?”
程前隆本不想搭理沙道净。
不过有朱景岳在中间调停,再加上今天是朱萧索的大喜之日,他也不能太不识体统。
于是说道:“当初程前鹏继任国主之时,也曾有过如此胜景。只不过当时的我在镇妖城杀妖,远不像今日这么开心快活。”
沙道净哈哈一笑:“说到底,天下太平,大家还是沾了朱教授的福气啊。”
沙道净举起酒杯,朱景岳和程前隆也举杯相和。
朱萧索领着程清秋来三人面前敬酒,三人分别对新婚燕尔说了一些祝福的话语,两人也分别答谢。
如朱萧索所料,华加瑛果然没来。
在得知朱萧索只娶程清秋之后,还专门发了道传音符痛骂朱萧索一通。但她依旧让白思梦帮忙捎来了一份礼物。
白思梦是自己前来参加婚事的,她的娘亲白慎青以炼丹为由推脱了。
这件事,朱萧索也并没有觉得不妥,反倒是悄悄松了口气。
毕竟白慎青已经当面锣对面鼓地问过朱萧索与白思梦的婚事。
但终究是没有成。
煮熟的女婿飞了,白慎青心里一百个不乐意。而不论是白思梦还是朱萧索,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今日白慎青若是来了,又要强颜欢笑惺惺作态一番,不是她这种率真品性的人能做得出的。
不如直接避开。
这也省了朱萧索的一番麻烦事。
倒是白思梦,仍旧提着贺礼前来,看起来还是那般地无忧无虑,恭祝朱萧索与程清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入席之后,白思梦也一切如常,该吃吃该喝喝,与宋中、上善求和等人叙说同窗之谊时,也神采飞扬。
只不过,在朱萧索与程清秋拜天地的时候,她的眼神有些痴痴然。
返本境席位的首位,是当今的尚玄国国主,管威霆。
如今明面上天下依旧三分,但由于还源境修士的公然露面,国主已经不复往日尊贵模样。
即便管威霆是返本境修为,依旧选择参加这场有三名还源境修士居客首的婚宴。
除了管威霆,天下返本境修士也悉数前来道贺。
虽然来了不一定有什么好处,可不来那就没准会惹什么麻烦。
鲍封天和鲍期北两名返本境修士的命,也是他们的警钟。
除去返本还源境的大修士,其余修士朱萧索也都妥当照料。
朱萧索没有自矜身份,但凡送上贺礼的来客,他都会领着程清秋一起敬上一杯酒,叙说几句,以表示地主之谊。
宴席举行了七天七夜。
万修齐贺,宾主尽欢。
婚宴结束后,朱萧索与程清秋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两人装扮成普通修士或者凡人,踏遍南北东西,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
第76章 都付笑谈中
长空之中,红日西沉。长江之上,滚滚波涛。
秋风起,潮落潮涨,船来船往。
在蒙冲斗舰之中,有一只不起眼的小舟。
一个船夫撑着这叶扁舟,与身后坐着的一对乡绅夫妻闲聊。
“老爷和夫人,是从哪里来的?”
“黄狗县。”
“黄狗县?了不得啊,怪不得小人看老爷夫人仪态举止都不是常人!”
“哦?黄狗县有什么说法么?”
“老爷这么问,一定是在考小人。”
船夫嘿嘿一笑:“马戏里都唱着呢,老爷夫人没听过《三箭定情》?咱们天下第一仙师朱萧索,就是在黄狗县和他的夫人程清秋认识的。黄狗县仙韵非常,人杰地灵。能在那边落脚的人,怎么会有等闲之辈?”
“小人瞧老爷虎步龙行,气吞万里,夫人雍容华贵,高洁非常。若说是来自黄狗县,那到是说到小人的心坎里去了。”
夫人冲乡绅笑了笑,说道:“听他说,黄狗县现在似乎今非昔比了,我忽然想去瞧瞧。”
乡绅点头:“好,等过了江,在摘星楼上观望一番江景,咱们就回黄狗县的百兽林,看看当年见面的地方。”
“嗯。都听你的。”
船夫竖起耳朵,听到“摘星楼”三个字后,立刻又见缝插针。
“老爷和夫人真是好运气!这摘星楼,每月只对外开放三日。这个月供人游览的日子,恰好是今日、明日、后日。摘星楼上观江景,可谓是别有一般风味!”
夫人问乡绅:“我怎么记得,你那好大哥的外公张太如,把摘星楼给推倒了?”
船夫愣了一下:“把摘星楼推倒了?怎么可能,小人祖祖辈辈在这里,这摘星楼立在长江边从未倒塌。夫人一定是记错了。”
乡绅低声回道:“没错,张太如发妻的墓就在摘星楼下,被文家的人给强制拆了。我灭了文家之后,张太如为了报复,又把摘星楼给拆了。”
“但是五六百年前,我发了《士论》,张太如知道这些诗篇都不是文家人创的,就又把摘星楼给重修了。”
“为什么?”
“他说他的夫人也喜好文墨,一直对文通天的文采十分推崇。不过以前文家在他亡妻坟头建摘星楼,是侮辱他的亡妻,所以他十分嫉恨。”
“现在得知文家空无一物,他便重建摘星楼,将那些先贤的诗篇又都刻在摘星楼的墙壁之上,以追念自己的亡妻。听说张太如还定期组织文会,评选出最好的诗词文章,烧给他的亡妻看。”
夫人咋舌,神情怅惘:“真是深情。我若是死了,你也会这般悼念我么?”
“夫人不会死。”
“我说如果。”
“没有这个如果。”
“哼。”
船夫听不见乡绅夫妻在交谈什么,但是在江上撑船多年,最起码的眼力见还是有的。
这一对夫妇,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若是招待好了,定然能有不菲的船资!
于是又说道:“老爷夫人,对拥仙城可还了解?”
两人笑了笑:“最近的时日,都在拥仙城的街巷闲逛,还算了解吧。”
“街巷?老爷和夫人可真是舍本逐末了。”
“哦,怎么讲?”
“拥仙城虽然贵为‘天下第一城’,但是拥仙城的街巷,其实也就那样。反正我小的时候当宅院的小厮,跟着家中老爷去过求仙城,求仙城的街巷可一点都不比拥仙城差。”
“拥仙城最厉害的,还得是朱府以及朱家修建的八仙居!那才真是老爷夫人这样的上流人该去的地方!”
夫人撇了撇嘴,低声道:“那八仙居,感觉和父皇修建的国宫没什么区别。还是小巷子里的玩意儿比较有意思。”
老爷呵呵一笑:“你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对粗茶淡饭感兴趣罢了。真要让你一辈子都在那逼仄的小巷子里活,你能安心?”
“好好好,你说的最有道理。”
“不过话说回来,我大哥现在治理拥仙城,确实做到了让百姓安居乐业。起码那些官府的官员,可比我小时候见过的要守规矩得多。”
夫人嗤笑一声:“你小时候穷得都快要饭了,还能和官府的人打交道?”
乡绅咳嗽了几下:“别拿捕快不当官员。”
“捕快是吏。”
“在普通百姓眼中,吏就是官老爷了。”
船夫立刻表示赞同:“老爷说得没错!在小人的眼里,能披上吏服做捕快的,那可都是惹不起的官老爷。”
乡绅得意地看了夫人一眼:“瞧见没,这就是生活经验。”
“好,你厉害,行了吧。”
就在这时,一声长笛呜咽,荡开江面波涛。
随后跟着浑厚的唱腔:“滚滚长江东逝水——”
乡绅夫妇立刻抬头望去。
发现声音是从一艘巨大的斗舰之上传出。
斗舰之上,坐着数十名乐师,中心则是一名歌者。
“浪花淘尽英雄——”
乡绅看向船夫:“何人在江上唱曲?”
“哦,那是杨家的船。杨家人每日的黄昏时分,都会在江上唱这首《临江仙》,以表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