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潜水的乌贼
出了老酒馆,卢米安又开始躲躲藏藏。
他以这样的状态往回家时常走的那条路靠近着。
果不其然,他发现蓬斯.贝内其中一个手下正缩在道旁绿树后,观察着来往的行人。
本堂神甫真是不达目的不停止啊……卢米安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感叹。
而最为重要的是,自己还没法做有效的反击。
这一是他个人能力有限,二是本堂神甫真要出了什么意外,必然会惊动达列日地区的“永恒烈阳”教会,到时候,肯定有宗教裁判所的人过来调查,这对奥萝尔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情。
除非被逼到没有退路,已然决定放弃这里,转移到别的地方,否则卢米安也就能搞搞本堂神甫的隐私,看能不能通过丑闻的曝光,让他被调去某个修道院“养老”。
而且,曝光丑闻也得有技巧,就像之前让外乡人撞破本堂神甫和普阿利斯夫人偷情一样。
卢米安之所以不广泛宣扬这件事情,是因为不想把自己放到显眼的位置,据他观察,行政官兼领地法官贝奥斯特是一个非常在意面子的人,如果自己把普阿利斯夫人的事情抖露出去,换来的绝对不会是贝奥斯特的感激,大概率是仇恨和敌视。
那样一来,面对本堂神甫加行政官的双重打击,卢米安肯定得逃离科尔杜村了。
他小心谨慎地绕到了另外一条夹在几栋房屋间的路。
沿途之上,卢米安不断地借助墙壁、门扉、树木等隐藏着自己的身形,快靠近“出口”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纪尧姆,为什么不直接在夜里去奥萝尔家抓那個小子?现在这样整天到处找他埋伏他根本不会有什么作用,纯粹地浪费我们的时间,他狡猾的就像是山里的野狼。”蓬斯.贝内那熟悉的粗犷嗓音传入了卢米安的耳朵,“我知道奥萝尔很能打,但我们有这么多人,还能去城里找帮手。”
纪尧姆……本堂神甫也在这里啊……卢米安停了下来,缩往墙角,打算听一听本堂神甫会怎么回答,会对自己的事情做什么安排。
纪尧姆.贝内的嗓音带着点磁性:
“你不会以为奥萝尔只有表现出来的这点能力吧?
“她很可能拥有着我不具备的超凡力量。”
“啊……”蓬斯.贝内明显有些惊讶,“她是女巫?纪尧姆,那你为什么不去达列日,找裁判所的人来?能抓住一个真正的女巫,教会肯定会奖赏你,到时候,你很有可能获得你渴望很久的超凡力量。”
“蠢货。”纪尧姆.贝内直接骂了弟弟一句,“现在村里是什么情况,你还不清楚?裁判所的人鼻子和狗一样,不会放过一点异常,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就算奥萝尔真的想对付我们,我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不到最后,不要惊动裁判所的人。”
所以,现在村里究竟是什么情况?卢米安对这点非常重视和好奇。
结合他之前注意到的一些反常现象,他怀疑村里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酝酿,在发展,如同平静海面下的汹涌暗流。
让他失望的是,蓬斯.贝内没有展开这个话题,更关注另外一点:
“你有什么办法对付一位女巫?”
“你不需要知道。”本堂神甫纪尧姆.贝内沉声说道,“接下来,对付卢米安的事情可以放一放,但表面的样子还是要扮演好,不能让人怀疑我报复的意志,这会让那几个外乡人联想到某些方面,产生不好的影响。伱们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是挨个叮嘱相关的人,吓一吓可能有所察觉的那些乡巴佬,不让他们在那几个外乡人面前说漏嘴。”
“纪尧姆,你的意思是那几个外乡人是来查那件事情的?”蓬斯.贝内明显有些害怕和担心。
你看看你,光长肌肉,不长脑子,不像你哥哥那么镇定、冷静,天生就是一个领导者……卢米安在心里嘲笑起蓬斯.贝内。
虽然他很讨厌本堂神甫,觉得这家伙简直是匹种马,为人又粗俗又贪婪,完全不像神职人员,但在乡下地方,粗暴、野蛮、强势、直接的行事风格反而更让人折服,再加上地位、权势、财富和清醒的头脑、足够的智慧、不错的口才,就连卢米安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有些魅力,很容易就让周围的人崇拜他、依赖他。
纪尧姆.贝内冷笑了一声:
“不用担心,只要那几个外乡人拿不到真正的证据,我就依然是科尔杜村的本堂神甫。
“蓬斯,你要记住,统治一个地方不能全靠威慑、恐怖和镇压,那样将永远无法获得安宁,得不到想要的效果,教会难道希望自己获得的是一个废墟,一个无法缴纳税收的地方?既然不可能杀掉这里所有的成年人,那我们就需要一些朋友、一些追随者,为此可以给他们一定的保护。
“教会让我们主导这里的事务而不是派外面的人来,就因为我们是本地人,有亲戚,有朋友,有追随者,能帮助他们更好地控制这里,不会搞得一团糟,所以,只要没有足够的证据,上面肯定会选择继续相信我。
“好了,我回教堂了。”
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也能蛊惑人,但本堂神甫,你的见识和眼光还是只局限在达列日地区啊……我听奥萝尔说过,在别的地方,面对一些被邪神严重污染的村落,教会选择的是彻底毁灭,把相应的地方变成废墟,到时候,不仅所有成年人,就连孩子们,也都会被杀掉……卢米安刚才差点被纪尧姆.贝内“说服”,还好,奥萝尔时常给他讲“永恒烈阳”教会、“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的恐怖。
等本堂神甫离开,卢米安又换了条路,顺利回到了家里。
烤炉旁,系着白色围裙的奥萝尔正在忙碌。
“你在做什么?”卢米安好奇问道。
现在距离午餐还有两个多小时呢。
奥萝尔将垂落的金色发丝撩到耳后,笑着说道:
“试着做一种新口味的吐司,米吐司。”
“你不用这么麻烦的……”卢米安顿时有些感动。
他以为奥萝尔是为了让自己吃得更好。
奥萝尔噗呲笑道:
“你想哪去了,不要这么自恋好不好?
“对我来说,做菜做面包是一种娱乐方式,是打发时间的有效手段,明白吗?”
“那你为什么不爱出门,外面有更多的娱乐?”卢米安一直觉得奥萝尔是太在意巫师身份可能带来的危险,才经常把自己关在家里。
奥萝尔侧过脑袋,瞪着他道:
“喝酒打牌吗?
“记住,我即世界,不假外求。”
卢米安能听懂前面半句,后面就很茫然了:
“啊?
“可以解释一下是什么意思吗?”
奥萝尔横了他一眼:
“简单来说就是,你姐姐我啊,大部分时候是社交恐惧症患者!”
“什么叫大部分时候是?”卢米安疑惑反问。
“人是矛盾的综合体。”奥萝尔把视线又转回了烤炉,“你不记得吗?有的时候我特别健谈,特别愿意出去听老太太们讲流言,然后逗小孩子们,给他们讲故事,有时候还会发疯,借普阿利斯夫人那匹小马骑,在山里乱转,肆意奔驰,大声喊叫。”
那种时候的你,闪亮得就像是沐浴着清晨露水的玫瑰,吸引人靠近,又会将人刺伤……卢米安忍不住在心里咕哝了一句。
因为提到了普阿利斯夫人,所以卢米安直接改变了话题:
“奥萝尔,呃,姐姐,我刚听到了一个传闻,关于普阿利斯夫人的。”
“什么?”奥萝尔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
“她是一个巫师,能和死者的灵魂交流……”卢米安把阿娃说的那些告诉了姐姐,同时也讲了自己注意到的异常和本堂神甫纪尧姆.贝内的话语。
奥萝尔中断了手头的工作,认真听完了弟弟的讲述。
她的表情明显凝重了几分。
等卢米安说完,奥萝尔露出笑容,宽慰起弟弟:
“不用太过担心,那三个外乡人应该是冲着本堂神甫他们私下里做的某件事情来的,那很可能与普阿利斯夫人有关。
“你暂时不要去招惹普阿利斯夫人了,我会注意着他们的。
“你多在村里转转,多和那几个外乡人接触,看能不能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呵呵,相比较而言,那位给你‘权杖’牌的女士更值得我们在意。
“如果局势确实在恶化,我们就得考虑离开科尔杜村了,嗯,现在就可以做些准备。”
“好。”卢米安对姐姐的应对深表赞同。
顿了顿,他略感好奇地问道:
“奥萝尔,如果真的要离开科尔杜村,你打算去哪里定居?”
“去特里尔!”奥萝尔毫不犹豫。
特里尔是因蒂斯共和国的首都,全大陆文化艺术的中心。
“为什么啊?”虽然卢米安自己想的也是特里尔,但还是随口追问了一句。
——每一个因蒂斯人都想去特里尔。
而在特里尔人眼里,因蒂斯只有特里尔人和外省人两种。
奥萝尔悠然神往道:
“一位预言家曾经说过:
“只要特里尔仍在,世间欢乐长存。”(注1)
注1:改自,诺查丹玛斯,《百诗集》
第14章 尝试
夜已深,人皆静。
卢米安又一次在梦中醒来,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淡淡的灰雾。
他本能抬手,插进了自己衣服的兜中。
冰冷坚硬的金属触感随即传入了他的脑海。
他将碰到的物品拿了出来,一抹金色照亮了他的眼睛。
这是一枚金币。
一枚金路易。
“它竟然还在……”卢米安坐了起来,低头审视起自己。
他依旧穿着上次探索时的棉衣、棉裤和皮制夹克,近两米长的钢叉和锋利的铁黑色斧头就摆在伸手可以拿到的地方。
这与他脱离梦境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这个梦境是在发展的,不会每次进入都从头再来……”卢米安把玩了下那枚金路易,将它收入了里面那件棉衣的口袋内。
虽然这不能带到现实里,但看看也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卢米安翻身下床,往窗口望了一阵,确认那片废墟那座发红的山峰没有明显的变化。
他提上斧头和钢叉,走出自己的房间,进入了昏暗的过道。
奥萝尔的卧室和书房保持着被打开的状态。
卢米安瞄了一眼,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梦境里,我的房间和现实基本对应,该有的都有,奥萝尔的初步看起来也是这样。
“那,我能不能在这个卧室里找到她的巫术笔记、秘药配方,或者怎么成为巫师的办法?”
这个想法如同魔鬼的低语,让卢米安怦然心动,想要尝试。
比起探索那個未知的、危险的、神秘的、怪异的废墟,在奥萝尔房间里翻箱倒柜是更轻松也更安全的选择。
不行,不行!卢米安猛地摇了下脑袋,将这个想法甩到了一旁。
他宁愿去冒险,也不想窥探奥萝尔的隐私,在得到奥萝尔允许前,他不会去翻她的卧室。
这是对奥萝尔的尊重。
如果没有奥萝尔,他早在五年前就死了,以流浪儿的身份。
卢米安颇为痛苦地收回视线,走向了楼梯。
那间卧室的主人换做奥萝尔之外的任何一位,他现在都进去翻找有用的资料了。
下了楼梯,卢米安没急着出门,而是检查起厨房的储备。
奥萝尔囤的橄榄油、玉米油和动物油脂,以桶和罐的形式整齐摆放着,与现实一样。
几乎是下意识,卢米安先提出了那桶玉米油,将它放在了灶炉旁。
他这样选择的唯一理由是,动物油脂和橄榄油更贵。
然后,他熟练地使用煤炭、木材,在灶炉里升起了火,并自制了几根待点燃的火把。
这是在为焚烧那个怪物做准备。
当然,如果能用其他办法解决肯定更好,这是放在最后的选择。
完成了这些事情,他提上斧头,开门而出。
卢米安旋即发现了一点不同:
弥漫于这片梦境的淡淡灰雾比上次多了些潮湿感,他脚下的地面也略显泥泞。
“下过雨?我不在的时候,我没做梦的时候,这里依旧存在,并遵循着某些规律自然地衍变着?”卢米安既有些诧异,又莫名觉得理应如此。
想到奥萝尔编的那些怪异故事,他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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