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潜水的乌贼
它的视线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投向了卢米安,嘴巴张开,露出发黄的尖牙,刷地咬向这个活人。
卢米安已被恶臭熏得头晕眼花,忙不迭从衣物内侧掏出了一张画纸,将它展开。
那上面有一轮辉芒五颜六色的金红太阳。
周围顿时变得温暖,被普阿利斯夫人遮住的天空仿佛都明亮了不少。
那条早已死去的巨蟒将目光从卢米安身上移了开来,似乎不愿意正视太阳。
但它的攻击只是放慢了速度,并没有停止。
抓住这个机会,卢米安转过身体,抓着画卷,向另一個方向狂奔逃离。
盘旋于半空的普阿利斯夫人见状,张开自己的嘴巴,吐出了一个卢米安根本听不懂、满是邪恶意味的单词。
卢米安瞬间虚弱了不少,奔跑的速度为之变缓,就像生了一场重病还未痊愈。
紧跟着,普阿利斯夫人仰起脑袋,发出了一声既凄厉又痛苦的嚎叫。
这个瞬间,卢米安听见了虚幻的破碎声。
那来自他的灵魂来自他的身体,让他眼前一黑,直接进入了濒死状态。
要不是“猎人”、“挑衅者”、“舞蹈家”和“托钵僧侣”都加强了他不同方面的身体素质,已被附加了“虚弱”状态的他很可能直接死亡。
带着最后的理智,强忍着夸张的痛苦,卢米安用仅剩的力量,将左掌探入了衣兜,触碰到了K先生的手指。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有清凉的雨水滴落,滋润起自己的身体和灵魂。
他刚才遭受的创伤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四周的荒野则逐渐虚幻,直至不见。
卢米安又看见了坐在车厢对面的普阿利斯夫人。
这位女士的眸光不再冰冷,带上了几分嘲讽:
“凭这点实力,你就想找纪尧姆.贝内复仇?
“在我离开科尔杜村的时候,他就因为赶走了我们这些伟大母亲的信徒,获得了新的恩赐,已经是相当于序列5的‘猎命师’,之后,说不定还会找对应的魔药服食。”
刚才的袭击是在试探我的实力?卢米安对本堂神甫有序列5水准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他拥有的契约能力数量远超“受契之人”层次,又明显不具备神性,那就只剩下序列6和序列5这两种可能。
结合梦境之中纪尧姆.贝内和自身,和莱恩、莉雅、瓦伦泰战斗时的表现,卢米安早就怀疑他是序列5的“猎命师”,现在得到了普阿利斯夫人的确认。
令他意外的是,受赐者们似乎还有可能服食魔药,获得额外的能力,只是得挑选对应的,或者说合适的类型。
卢米安想了一下,觉得这也算正常:
非凡者们同样能获得恩赐,只是会有不少问题。
卢米安望着普阿利斯夫人,语气平静地回答:
“我还有时间成长,还有变强的机会,而纪尧姆.贝内几乎没什么希望获得神性,毕竟他信仰的不是包括‘伟大母亲’在内的那三位存在。
“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追赶上他。”
卢米安没说的是,自己还有希望获得更多更强的帮手,而纪尧姆.贝内作为邪神眷者,又得罪了“伟大母亲”的信徒,能找到的同伴不会太多,应该是以野生非凡者和同样信仰宿命的受赐者为主。
普阿利斯夫人轻笑了一声:
“有自信是一件好事,我很喜欢你这种有自信的年轻人,要不要跟随我一起信仰伟大的母亲?那样你能得到额外的帮助,除了魔药的力量,还可以收获恩赐。”
“我可不想怀孕生孩子。”卢米安用委婉的方式拒绝了普阿利斯夫人的好意。
普阿利斯夫人噙着笑容道:
“看来你对生命的神圣、珍贵,和新生给予我们的喜悦,还缺乏足够的体验,我也是真正生过孩子,才彻底明白。
“你不用现在就拒绝,等你感受到了母亲的伟大,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卢米安不想在“伟大母亲”相关事情上纠缠,岔开了话题:
“我以为你都是让别人生孩子,没想到伱自己也生过。”
普阿利斯夫人的脸庞蒙上了一层母性的光辉:
“成为‘女妖’后,必须自己也生一个孩子,才能更靠近伟大的母亲。”
很难相信你以前是一位男士……卢米安差点不敢直视普阿利斯夫人,随意找了个问题:
“你那个孩子死在城堡内了?”
“是啊。”普阿利斯夫人叹了口气,“被他父亲亲手杀死,可惜,他不知道那是他的孩子。”
“谁?”卢米安脱口而出。
普阿利斯夫人笑了笑:
“纪尧姆.贝内,你不是撞见过我们偷情吗?他没有发现,但我是知道你躲在祭坛后面的,还想着要不要邀请你参与。”
我以为你们偷情只是某些事情的象征性表现……有部分真实在里面?卢米安一阵愕然,脑海内闪过了几副画面:
普阿利斯夫人和本堂神甫赤裸着纠缠在了一起;
普阿利斯夫人赞美本堂神甫粗鲁,直接,有男人气概;
本堂神甫打算委屈一下圣西斯……
观察到他表情的变化,普阿利斯夫人微笑说道:
“我到了科尔杜村,熟悉环境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勾引纪尧姆.贝内。
“他是有实际权力的神职人员,是科尔杜村与‘永恒烈阳’教会沟通的唯一渠道,如果能拿下他,让他成为伟大母亲的信徒,再配合贝奥斯特的身份,我就能真正地把科尔杜村发展成我的领地,且不会被外界怀疑。
“正好我也需要一个孩子,所以和他试了试,用一周的时间留下了他的血脉作为后手,但去年七八月后,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不再对伟大母亲感兴趣,可惜,我都还没来得及让他给我生个孩子,体验下生命的美好。”
“去年七八月?”卢米安重复起这个时间节点。
每年五六月,牧羊人们都会转场回高山。
“对,我记得很清楚。”普阿利斯夫人轻声笑道,“后来,路易斯.隆德那个蠢货还试图向他求助。”
卢米安皱眉问道:
“本堂神甫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变化?”
“我不确定,我只知道,那段时间,有些村民在宣扬星座邪说,被人告发给了纪尧姆.贝内,纪尧姆.贝内审问过那些人后,态度慢慢有了改变。”普阿利斯夫人的眼眸如同映照着太阳的湖水。
“哪些人?”卢米安追问道。
普阿利斯夫人含笑回答:
“娜阿拉依扎她们,都是你认识的人。”
卢米安沉默了几秒才道:
“本堂神甫他们袭击城堡时,你在哪里,做什么?”
普阿利斯发出了轻快的笑声:
“你总算问出来了。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答案吧?”
她望向卢米安,表情有些痛苦和扭曲地笑道:
“奥萝尔袭击了我。”
第223章 梦魇
“奥萝尔袭击了我。”
这句话回荡在卢米安的耳朵里,就像大坝突然垮塌,决堤的洪水汹涌着灌入了他的脑海,将原本掩埋在淤泥下的血色裂口全部冲刷了出来,惨白,疼痛,刺骨。
卢米安又看见了那一幅幅画面,看见了被大量麻衣亡灵围困在荒野内的本堂神甫纪尧姆.贝内,看见了张开羽翼飞行在半空的普阿利斯夫人,看见了她眼眸内映照出来的金发身影。
那是奥萝尔!
卢米安还看见了城堡三楼布满青白色透明脸孔的墙壁,看见了正在生孩子的路易斯.隆德,看见了于一名女仆体内重生的西比尔.贝里,看见了与接生婆、行政官贝奥斯特等人大战的纪尧姆.贝内、皮埃尔.贝里、蓬斯.贝内这一群宿命信徒。
而这所有的画面都来自他本身的视线,来自漂浮在半空的拳头大小气泡。
“白纸”……
“白纸”!
卢米安的表情扭曲了起来,痛苦地向后仰起了身体。
他体表的血管一根根往外凸显,偏青偏紫,密密麻麻。
与此同时,他脑海内闪过了“心理医生”苏茜留下的那些话语:
“始终记住情绪不能过激,一有类似的反应,立刻用深呼吸等办法平复心情,缓和状态……”
卢米安大口地喘起了气,就像周围变成了真空。
普阿利斯夫人看见他的模样,略显同情地说道:
“你果然遗忘了很多事情,不,你是把它们埋藏在了心灵的深处,不敢触及。
“我当时也很痛苦,也很难受,在变成‘女妖’之后,我才遇上了真正能打动我心灵的女性,她是那样的有魅力,那样的善良,又文静又活泼,我不敢相信,她会以邪神信徒的身份袭击我,阻拦在我的面前。
“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是‘猎命师’,她比纪尧姆.贝内更受宿命眷顾。”
卢米安忍不住抬起双手,按住了自己的脑袋,就像它快要从内到外炸开一样。
不断的深呼吸里,他回想起了每次听见自己讲述村里古怪都不当一回事的奥萝尔,回想起了叮嘱自己不该看的事情不要看的奥萝尔,回想起了总是于夜晚坐在屋顶望着星空的奥萝尔,回想起了梦中从奥萝尔嘴巴里钻出来的那条透明“蜥蜴”,回想起了最早传播星座邪说的娜阿拉依扎等人都是和奥萝尔走得比较近的那些。
而伴随着这些,他还记起了自己发现雷蒙德、阿娃死后,报复蓬斯.贝内不成,被那伙人抓住,遭受了一点折磨却最终释放的事情,记起了和自己一样凝重、担心,剪裁小蓝书,拼凑求助信的奥萝尔,记起了给自身讲解神秘学知识的奥萝尔,记起了仪式之中,眼眸转动,仿佛活了过来,将自己推出祭坛的奥萝尔……
呼,呼……卢米安喘着粗气,仿佛还在当初那场梦魇里,一直没有醒来。
普阿利斯夫人轻轻叹了口气:
“我应该更早发现她出现异常的,虽然她拜访我和我拜访她的频率都不高,但我早就注意到,她喜欢在夜晚仰望星空,总是说一些关于‘故乡’的奇怪话语。
“在神秘学领域,星空是很危险的事物,对非凡者来说,更是如此。
“后来,我想让她信仰伟大母亲,但已经太晚了……”
卢米安嘴唇翕动,非常艰难地问道: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正常的?”
他记得很清楚,奥萝尔一直都有仰望星空怀念故乡的习惯,但最初那些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当然,卢米安承认,最近这一年,奥萝尔看星空的频率确实比以往要高,但他想不起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成那样的。
普阿利斯夫人摇了摇头,收敛住了其余的情绪,好笑说道:
“你应该问你自己,你每天都和她在一起,而我并没有,有时候,我很嫉妒你,有时候,又觉得你也不错,我们为什么要拘泥于庸俗社会的规则,而不放开自我,享受生命的喜悦呢?”
卢米安仿佛没有听见普阿利斯夫人在说什么,他依旧埋着身体,按着脑袋,看着车厢内的地板,自言自语般问道:
“是谁,是谁让她信仰了宿命?”
“可能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答案,可惜……”普阿利斯夫人又叹息了一声。
卢米安沉默了下去,不断地做着深呼吸。
一次,两次,三次……不知多久以后,他终于挺直了腰背,放下了双手,望向普阿利斯夫人:
“你在村里见过一种像是蜥蜴的小精灵吗?”
“没有。”普阿利斯夫人摇了摇头。
我梦中那透明的“蜥蜴”只是一种象征,代表信仰了宿命,还是在现实也有,只是藏得很深?卢米安不断地思考着,仿佛只有这样才不会触动插在自己心灵内的那一把把利刃。
他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伱听说过巫师的传说吗?九头牛才能拉动棺材那个。”
“没有。”普阿利斯夫人再次摇头。
卢米安提出了一个又一个问题,到了最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也不清楚普阿利斯夫人有没有回答,就连对方的容颜在他的印象里都变得模糊,不够清晰,仿佛隔了几十上百米。
不知什么时候,四轮马车停了下来,卢米安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路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一刻不停地走着。
当!当!当!
教堂钟响,时间来到了零点。
卢米安忽然恢复了清醒,发现自己回到了金鸡旅馆的门外。
他本能上了台阶,准备推开大门,可怔了几秒后,又退到街上,拖着脚步,宛若游荡的灵魂般向乱街的尽头走去。
他一路走到了市场大道,阴沉了一晚上的天空终于乌云密集,不见红月,也不见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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