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环 第372章

　　终于，简娜听见了大量金属零件争先恐后掉落到地面的一片脆响。

　　她舒了口气，稍微放缓了脚步。

　　一直跑至有街道名称的那层地下特里尔，简娜才定下心来，赶紧取下了胸口的“嗜血者之箭”。

　　她已经有点失血带来的虚弱。

　　但她分外庆幸自己足够谨慎，没有在那名僧侣昏迷过去后就取掉插在胸前的黑曜石断箭，而是带着它完成了搜查。

　　如果不是这样，她很可能来不及再次使用这件神奇物品就被活过来般的机械身躯追上了。

　　简娜一边分辨方向，寻找地下那条市场大道，一边回味起刚才的经历，有种芙兰卡、夏尔给自己讲的恐怖故事和可怕能力终于降临到现实的恐惧：

　　那個僧侣接受过机械改造的部分竟然会发生异变，呈现一种活过来的状态！

　　而活过来的机械在吞噬人类的血肉！

　　这才是神秘学世界真正的模样，超凡的能力伴随着各种难以想象的危险……简娜转入地下那条市场大道，往连接地面的阶梯走去。

　　与此同时，她怀疑起自己和芙兰卡在深谷采石场看到的奇怪僧侣、邪异秘洞牵涉着即将到来的那场灾难。

　　…………

　　等到石门完全合拢，黑暗的隧道重新变得死寂，芙兰卡才离开躲藏之处，保持着隐身状态，往地面返回。

　　她反复回想刚才看见的场景，寻找那不断变化的淡薄白雾给自己带来的熟悉感源于哪里。

　　就在她打算放弃，等会用“魔镜占卜”或者“梦境占卜”帮忙获取答案时，她终于记了起来：

　　她和简娜在地底杀掉那名给出深谷修道院异常的巫师打扮男子，当场“通灵”的时候，镜子内有出现类似的雾气！

　　对方爆掉的尸体随之变成了血雾，也呈现出相应的特征，只是颜色不同！

　　“‘007’说‘净化者’们追踪到深谷镇时，目标群体已经转移，连祭坛上的物品都取走了，现场只有某些纸张上遗留着单词的痕迹……

　　“那些单词分别是阿尔贝.龚古尔、地底、暴乱和时间……阿尔贝.龚古尔是烧炭党人的领袖之一……这……和刚才我看见的三盏油灯对上了！‘铁血十字会’在和烧炭党合作，酝酿一场暴乱，甚至牵扯到了深谷修道院的某些僧侣？

　　“嘶，加德纳.马丁让‘老鼠’克里斯托通过走私渠道弄进特里尔的那件物品不会是烧炭党要的吧？

　　“它就在刚才那个石门后面不远，所以我身上那面古代银镜才有反应？”

　　芙兰卡逐渐将事情串了起来。

　　她觉得这事有必要汇报上去，虽然这和当前最紧急的追寻“旅舍”任务没什么关系，但问题看起来也不小，真要爆发，又是一场灾难，能阻止还是尽量阻止。

　　下一秒，芙兰卡陷入了沉思：

　　是向“塔罗会”汇报，还是向魔女教派汇报，或者直接通过“007”捅到官方去？

　　她很快有了决定：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全都要！

　　唯一需要在意的地方是，“报告”不能弄混了。

　　…………

　　卢米安从梦中醒来后，缓慢坐起，审视着四周。

　　这里没有“魔术师”女士动手，追着加布里埃尔锁定“旅舍”的痕迹。

　　“‘魔术师’女士没发现加布里埃尔借助梦境提醒我，让我赶紧逃离特里尔？不可能啊，这位女士在科尔杜村的时候就可以随意出入我的梦境，而她是那种特殊怪物的克星，布瓦尔的尸体没有发动攻击，处在无法触碰的状态下，都被她直接拖走了……”卢米安充满疑惑地翻身下床，于拉着窗帘的房间内来回踱步。

　　他同样不认为是“魔术师”女士没注视这边，她应该可以隔着很远的距离观察，不需要特意赶到微风舞厅附近。

　　“阴谋家”带来的洞察能力让卢米安越琢磨越感觉刚才的梦境透着一丝古怪：

　　能瞒过“魔术师”女士和自己交流，说明加布里埃尔或者“旅舍”有特殊之处！

　　考虑到自己只是序列6，很多神秘学知识还不了解也没资格了解，卢米安没有浪费时间自己推测，坐到书桌前，拿出纸笔，刷刷写起书信。

　　因为“玩偶”信使的喜好问题，他回到金鸡旅馆才将这封信寄出，耐心等待着回信。

　　没多久，“魔术师”女士给出了答案：

　　“我没有发现加布里埃尔影响你的梦境。

　　“初步考虑可能性是：

　　“你和‘旅舍’有某种密切联系。”

　　我和“旅舍”有某种密切联系？看到最后，卢米安额角一跳，有种被人浇了盆冰水到头顶的感觉。

　　怎么可能？

　　我什么时候和“旅舍”有了密切联系？

　　加布里埃尔是借助这种联系，才瞒过“魔术师”女士的注视，直接影响我的梦境？

　　卢米安既觉得“魔术师”女士这个猜测很荒谬，又不由自主地分析起可能性。

　　想着想着，他忽然记起了一个人：

　　迈普.迈尔！

　　苏珊娜.马蒂斯的情人，“至福会”被排挤的核心成员，号称要回到市场区做某些事情的前老鸽笼剧场经理！

　　“是迈普.迈尔在市场区秘密做了什么，导致我和‘旅舍’有了密切联系？

　　“他想要证明自己，我肯定是其中一个目标……让我和‘旅舍’建立起密切联系，关键时刻再引爆，是他的计划？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我完全没有察觉就和‘旅舍’有了密切联系……”卢米安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左胸。

　　他怀疑此事有忒尔弥波洛斯这个内奸的帮助。

　　否则他不至于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

　　卢米安惊讶愕然之余，不仅没有慌张，反而产生了几分喜悦之情：

　　不知道能不能利用我和“旅舍”的密切联系，找到那个地方……

　　到时候，我就可以见到桑松一家了，而且还带着多位大阿卡那牌……

　　卢米安刚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准备写信询问“魔术师”女士，就听见两道很轻的脚步声靠近自己的房间。

　　咚咚咚，207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卢米安打开房门，不出意外地看见了芙兰卡和简娜。

　　她们一个穿着花哨的女士衬衫，一个做女性佣兵打扮，表情都颇为凝重。

　　“我们有重要收获。”芙兰卡觉得写信汇报前有必要和卢米安沟通一下。

　　你们也有重要收获？卢米安怔了一下，抬手指了指天花板：

　　“把安东尼也喊来。”

　　近一刻钟后，金鸡旅馆207房间内，芙兰卡和简娜分别讲完了自己的经历，只是隐去了魔女教派和威尔这两个细节。

　　卢米安听得眉头渐渐皱起：

　　深谷修道院的部分僧侣疑似和“旅舍”，和即将到来的灾难有关？

　　那可是“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的重要修道院啊！

　　联想起“永恒烈阳”教会的圣心修道院也似乎出了问题，卢米安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

　　两大教会都不那么可靠了吗？

　　这特里尔还能拯救，还有未来吗？

第462章 馈赠的代价

　　坐在床边的芙兰卡和简娜讲完之后，房间内一片静默，气氛颇为凝重。

　　过了几秒，卢米安自嘲般笑了笑：

　　“至少深谷修道院那些僧侣做坏事的时候还是偷偷摸摸的，这说明他们还有顾忌，说明‘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不是整体性地出了问题，还有很大一部分神职人员，甚至说绝大部分神职人员是正常的。”

　　“我也这么认为。”安东尼.瑞德抬手在胸前画了个三角形。

　　卢米安继续说道：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程度，已经不是我们这个小团队能够参与的了，深谷修道院的问题交给‘净化者’交给‘机械之心’来处理，是最好的选择。”

　　他没讲的是，还得有“塔罗会”暗中看着，毕竟两大教会内部还有多少隐患没有爆发谁也不知道，万一被人提前引动，耽误了追查深谷修道院问题的时机呢？

　　“好。”芙兰卡应承了下来。

　　她本身就有这样的打算。

　　确认好方案后，芙兰卡和简娜离开金鸡旅馆，转回白外套街。

　　卢米安将窗帘打开，望着高空的红月，状似不经意地对准备走向门口的安东尼.瑞德道：

　　“你现在最好的选择是明天一起床，就去苏希特蒸汽列车站，买一张离开特里尔的车票，车次越近越好。”

　　套着军绿迷彩服的安东尼停下了脚步，缓慢转身，看向卢米安的背影：

　　“嗯？”

　　卢米安倒了杯充当清水的淡啤酒，咕噜喝了一口，依旧望着窗外道：

　　“这段时间，你跟着我们也知道了不少事情，应该能看得出来特里尔潜藏的问题很大，即将爆发的灾难会很严重，要是不抓紧时间离开，也许你就永远都无法离开了。

　　“至于复仇，至于寻找假死的腓力，可以等灾难结束再做，没人规定你离开了特里尔不能再返回。”

　　安东尼.瑞德沉默了几秒，缓步走到卢米安的旁边，同样望着外面的夜空道：

　　“你们为什么不走？”

　　卢米安笑了笑道：

　　“你不是‘观众’吗，还没看出来我们都有任务在身，哪能想离开特里尔就离开？”

　　安东尼侧过脑袋，凝视着卢米安的脸庞和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卢米安端着淡啤酒，视线还是投向了窗外，目光已然放空，焦点很是模糊。

　　过了一阵，他嗤笑道：

　　“而且，我有能力在那样的灾难里活下来，我还能保护芙兰卡和简娜，但也只能保护两个人，你觉得自己能比得上又漂亮又和我有更深交情的女人吗？”

　　他的“保护”指的是带着芙兰卡和简娜“传送”去拉维尼码头的愚者教堂。

　　安东尼没做回应，重新看向了外面的黑暗天空。

　　他慢慢地从衣物内拿出一盒卷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用火柴点燃。

　　深深地吸了几口，吐出白色的烟雾后，这位“心理医生”自言自语般道：

　　“我是在间海西岸出生和长大的，那里有很多工业城市，是‘蒸汽与机械之神’信徒比‘永恒烈阳’信徒多的地方。

　　“间海的风很大，夏天不是非常炎热，但很湿润，冬天会下雪，到处都白茫茫的，而周围区域要么有大量的森林，要么被开采煤炭开采铁矿弄得坑坑洼洼。

　　“我幸运成为非凡者后，最大的梦想就是安全退伍，攒一笔钱，在我的家乡小镇买一块紧邻着森林的地，雇几個人帮我耕种，空闲的时候，偷偷去森林里狩猎，到海边吹吹风，或者出海钓鱼，呵呵，你可能不知道，间海的鱼不能吃，有很重的工业污染，除非真的没办法，否则本地人是不碰的。”

　　说到这里，安东尼.瑞德的嗓音低沉了几分：

　　“如果让我现在就回间海西岸，回我家乡小镇，我可能永远没法享受那样的生活，那不是金钱的问题，那需要足够放松的心态。

　　“我现在还经常做我们营地被偷袭，到处都是尸体的噩梦，每次都能听见我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我可以想象得到，我要是明天就离开，之后看见报纸上关于特里尔灾难的新闻和图片时，肯定也会做类似的噩梦，会梦到特里尔被火焰焚烧，到处都是尸体。

　　“那次，我惶恐地跑了，这一次，我不想再这样。”

　　安东尼.瑞德又抽起了卷烟。

　　不等卢米安嘲讽，他自己补充道：

　　“我很清楚，我能做的有限，而这一切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我在特里尔已经待了好几年，我认识很多的线人，认识周围的邻居，认识会用一些消息向我换糖果或者科佩的小孩，我不想过几天就听到他们的死讯，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他们痛苦的脸孔。

　　“我会尽力地配合伱们，努力地做些事情，直到实在没有办法了，再考虑撤离。

　　“你不需要理解，这可能就是一个有严重心理问题的患者偏执的决定。”

　　卢米安笑了一声道：

　　“说得谁没有心理问题一样。”

　　我完成治疗前，心理问题可比你严重多了！

　　安东尼.瑞德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所以，你也选择了留下，不是吗？”

　　他转过身体，抽着只剩短短一截的香烟，离开了207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