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环 第385章

　　他觉得这身影有点眼熟。

　　没多久，他听见熟悉的声音从更远一点的侧面传来：

　　“你来得也不慢啊。”

　　这，这是加德纳.马丁！他也进来了？卢米安没敢探头观察。

　　他随之记起了那个套斗篷的人是谁：

　　被他遇到过，被芙兰卡跟踪过的那个烧炭党成员！

　　烧炭党不是应该在地面掀起混乱吗？卢米安疑惑地想着。

　　这时，简娜拿出了一面镜子，用手势询问需不需要帮忙。

　　她可以施展镜子魔法，简单地利用小范围内的镜类物品，将它们映照出来的东西呈现于指定的镜子上。

　　而和他们很近的荒野边缘就散落着大量的镜子碎片。

　　卢米安缓慢摇头，用嘴型和手势告诉简娜“等一等。”

　　等到关键时刻再这么做，现在没必要冒相应的风险。

　　这时，略显醇厚的低沉嗓音回应了加德纳.马丁：

　　“你们‘铁血十字会’的会长呢？”

　　“当然是去那里了。”加德纳.马丁笑着说道，“那是大人物们的舞台，而我们有自己的使命。”

　　他顿了一下又道：

　　“你怎么还戴着斗篷？是底下已经换了一个人吗？”

　　“你还是和以往一样谨慎。”低沉的嗓音感叹道。

　　卢米安和简娜随即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卢米安立刻对简娜使了个眼色。

　　简娜心领神会，手抚镜子，嘴里无声念出了咒文。

　　镜子表面水光浮动，照出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披着斗篷，未戴兜帽，头发浓密微卷，眼睛如鹰锐利，胡须修剪得很整齐，鼻梁中段隆起了一截。

　　这……卢米安认出了这个人。

　　腓力！

　　死去的腓力将军！

第478章 阴谋家

　　认出戴黑色斗篷的男子是死去的腓力时，卢米安脑海里如有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大部分阴暗之处。

　　他将很多事情串了起来，重新审视起原本就认为比较勉强的一些细节：

　　卢米安之前问过加德纳.马丁为什么要支持于格.阿图瓦这位多家邪神的代言人，加德纳.马丁当时回答的是他一直都很清楚于格.阿图瓦是什么样的人，背后藏着哪些势力，之所以支持对方竞选国会议员，是相信他会给市场区带来一次又一次灾难，从而将市民们、工人们推向在野党推向“铁血十字会”，为后续掀翻政府做准备。

　　今天前，卢米安觉得这理由在明面上是成立的，加德纳.马丁就算没有说全部的真话，也讲出了部分事实，可现在看起来，那些话语百分之九十是假的！

　　于格.阿图瓦是死去的腓力将军一手带出来，推入政坛的，而加德纳.马丁明显早就和腓力将军建立了合作关系，他支持于格.阿图瓦绝对不是发现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利用，而是从开始就参与了谋划！

　　同样的，假死脱离原本命运的腓力将军一方面利用“寻梦者”慈善组织资助“画家”们和其他邪神恩赐者，另一方面加入了烧炭党，试图暴动和叛乱，是卢米安认为不值得惊讶的事情，可与加德纳.马丁与“铁血十字会”联络沟通的是这位“逝者”就让许多细节变得耐人寻味。

　　卢米安在“旅舍仪式”正式开启时已大致想明白了这场阴谋，只是觉得有些地方有些解释显得勉强，比如，既然迈尔.迈普是负气离开“至福会”的，重返市场区想要证明自己，那他是通过什么渠道联系上“画家”们或者说策划“旅舍仪式”的那些邪神恩赐者的？

　　这可以用苏珊娜还没有死亡前，还是“至福会”大祭司时，已经接触到了别的邪神教派，迈普.迈尔作为她的情人和“至福会”核心成员，应该也掌握了一定的资源来解释，但细究下来，总是不免有点生硬——迈普.迈尔和其他邪神的信徒关系很好吗，遇到问题想要证明自己时会自然地选择找他们帮忙？

　　虽然迈普.迈尔知道卢米安体内封印着一位天使，但以他的见识，除了献祭，肯定想不出来可以怎么利用这个情报，除非“欲望母树”直接给他启示，可能够获得神启的“受勋者”怎么会不炫耀出去，又怎么会受到“至福会”其他成员的排挤？

　　将加德纳.马丁，将加德纳.马丁和腓力将军早有联系放入阴谋后，卢米安觉得所有的细节都有更加合理的解释了：

　　“暗影之树”那场灾难后，加德纳.马丁明面上只是让卢米安和芙兰卡等在市场区的下属调查事情的经过和于格.阿图瓦的遇刺，私下里却必然会通过腓力将军询问“至福会”究竟做了什么，又犯了什么错误，遭遇了什么问题。

　　这种情况下，想要重返市场区的迈普.迈尔自然就和对这方面事情表示了兴趣的腓力将军建立了联系，提供了最重要的情报，于是，加德纳.马丁很早就知道了卢米安身上封印着什么。

　　整个“旅舍仪式”说不定都是他和腓力将军带着“画家”们想出来的：

　　他们一个觊觎第四纪那個特里尔多年，了解很多隐秘情况和神秘学知识，了解封印的运转和曾经的泄露——微风舞厅所在建筑是萨瓦党的产业，市场大道13号是“铁血十字会”考验新成员的地方；

　　另外一个则与命运领域有非常深的联系，并通过“寻梦者”慈善组织的资助将不少邪神教派初步团结在了一起，掌握的各方面知识肯定也不少。

　　——于格.阿图瓦身边之所以有多位邪神的恩赐者提供保护，不是因为他能接触到那么多有问题的人，也不是因为他“开明”的评价已然深入人心，而是他背后的支持者，指挥过大型战争的腓力将军从很早开始就在致力于让邪神们的信徒合作，完成最重要的那个目标。

　　卢米安怀疑加德纳.马丁正式给予考验，准许自己加入“铁血十字会”，不是初步相信了自己，而是敲定了“旅舍”计划，决定将目标放在眼皮底下，施加各种影响，加以利用。

　　如果没有“塔罗会”的介入，没有仪式的仓促提前，那最终对卢米安动手，将他带入画中世界，开启仪式的，大概率是加德纳.马丁或者“铁血十字会”的某位半神！

　　念头电转间，卢米安的思路豁然清晰：

　　加德纳.马丁在“暗影之树”那场灾难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旅舍仪式”！

　　不愧是曾经或者现任的“阴谋家”……卢米安由衷感叹了一句。

　　当然，加德纳.马丁肯定不清楚卢米安身上有“血皇帝”亚利斯塔.图铎的残余气息，但多半会有所怀疑，只是猜不出问题的本质到底是什么，毕竟他明确地知道卢米安.李体内封印着天使，是行走的麻烦，会吸引来许多异常。

　　至于加德纳.马丁知不知道自己和芙兰卡背后另有组织，卢米安倾向于他看出了一些不对，但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就连迈普.迈尔也因为没参与“暗影之树”仪式，无从知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卢米安一边示意简娜可以中断镜子魔法了，免得被加德纳.马丁和腓力将军察觉，一边产生了新的疑惑：

　　“‘铁血十字会’对第四纪那个特里尔如此渴望，做了那么多的准备，是想得到什么，达成什么目的？

　　“如果我没有到特里尔，没有住进金鸡旅馆，没有招摄来‘堕落树精’苏珊娜.马蒂斯，那‘铁血十字会’和多个邪神教派原本的计划是什么？他们想怎么绕开封印，打开进入第四纪特里尔的大门？”

　　后面这个问题刚一浮现，卢米安就想起了一件事情：

　　加德纳.马丁曾经让“老鼠”克里斯托的走私商队通过地底隧道将一件物品带入特里尔，那件物品激发了原本就隐藏于地下的特殊镜中世界，而后来，芙兰卡在追踪穿黑色斗篷的烧炭党成员，也就是假死的腓力将军时，感应到了那件物品……

　　现在，腓力将军也进了这里，进了疑似第四纪特里尔的地方！

　　“他们在做许多准备，包括一场非常大的暴乱，目的是利用那件物品，利用它和荒野上那些镜子碎片的联系，利用微风舞厅地底曾经出现过的封印泄漏点，潜入这里？后来，有了我这个更好的选择……

　　“艹！加德纳.马丁说为什么支持于格.阿图瓦当选国会议员的那些话，竟然大部分是真的！他确实需要这么一个人在市场区激起众怒，但不是为了推翻政府，而是满足仪式！

　　“呵呵，一边推坏人上位，一边扮演反抗运动的领导者，坏的是他，好的也是他，真是把市场区所有民众的价值榨得干干净净啊……”卢米安于加德纳.马丁的身上重新认识了“阴谋家”这个序列名称。

　　这时，简娜读懂了卢米安的意思，中断了镜子魔法。

　　她旋即听见加德纳.马丁笑道：

　　“确实是你，腓力，我们进第四纪那个特里尔吧。”

　　腓力……简娜之前潜在暗中，对腓力将军的照片印象不是太深，此时才猛然醒悟芙兰卡之前跟踪的那个斗篷男是假死的腓力将军。

　　腓力低沉醇厚的嗓音响了起来：

　　“不去找卢米安.李了？他要是成为你忠诚的手下，加入你的团队，你立刻就能完成仪式，服食魔药，晋升半神。”

　　“我也很遗憾，他体内封印着天使，一个人就能顶一支队伍，我给了他很多次机会，但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忠诚，现在，我有另外的选择，就让他在第四纪的特里尔自然死亡吧。”加德纳.马丁叹息着说道。

　　封印着天使？简娜眼眸睁大，望向了卢米安。

　　卢米安则勾起嘴角，对加德纳.马丁刚才那番话语嗤之以鼻：

　　我信你才是自己蠢！

　　一开始就冷酷谋划，打算利用我的人谈忠诚和遗憾？

　　就在加德纳.马丁和腓力将军转过身体，准备走向那座恢弘的城市时，附近荒野的某个镜子碎片内，两道身影冒了出来。

　　他们是穿着女士衬衫、米白马裤，披着深棕色小外套，踏着黑色皮靴的芙兰卡和一身军绿的安东尼.瑞德。

　　芙兰卡目光一扫，看见了套着银白色全身盔甲，推高了面罩的加德纳.马丁。

　　而安东尼.瑞德的眸光凝固在了鼻梁中段隆起一截的腓力将军脸上。

　　八只眼睛互望，空气短暂凝固。

　　…………

　　普伊弗伯爵的身影出现在了荒野的边缘，浅黑色石砖的前方。

　　他望着被风暴、闪电、火焰和烟雾笼罩的那道几十米高的巨人身影，一脸牺牲者狂热地奔跑了过去。

　　那身影就是失控疯掉、进入地底的佛蒙达.索伦。

　　曾经的大天使，距离神灵宝座很近的“征服者”！

第479章 灾祸巨人

　　普伊弗伯爵奔入剧烈变化的天气中，迎着狂风、暴雨和闪电艰难前行时，戴蓝色贝雷帽的“妖精”作为“旅舍”的管理者，又距离微风舞厅那片黑暗很近，同样找到机会，通过了那扇神秘虚幻的铁色大门。

　　她知道里面会很危险，但神灵的意志就是她的思想，即使因此死去，也没什么好害怕的，那反而会让她获得神的赞赏，回归那永恒的幻想国度。

　　不幸的是，她出现的位置直接就是半空，直接就是风暴、烟雾和火焰的深处。

　　她的眼眸内较为清晰地映出了那道巨大的身影：

　　那仿佛是一个被烧焦的恐怖巨人，血肉已不复存在，焦黑色的金属骨架周围填充着熊熊燃烧的紫色火焰，它们构成了看似完整的肌体，可却布满缝隙，不断有闪电、冰雹、雾气等虚幻符号衍生出来的东西从内喷薄而出。

　　这煊赫的紫色火焰和铁黑的金属骨架还仿佛蕴藏着某些难以描述的知识，是许多真实现象的代表，不可名状，难以形容。

　　滴答，滴答，这巨人体表的裂缝里滑落了大量泛着血色的、岩浆般的淡黄脓液，它们于半空于地面绽放成发黑的紫火和各种天气现象。

　　仅仅只是看到这一幕，戴蓝色贝雷帽的“妖精”就从内到外燃烧了起来。

　　她眼中流露出了明显的、本能的恐惧，急切地伸手按向面前的虚空，进入了无法被触碰到的状态。

　　可她的身体情况没有任何的改观。

　　腾的一声，这位“妖精”的每一团血肉每一个细胞都被点燃了，包括她背后那对透明的、蜻蜓式的巨型翅膀。

　　她痛苦地扭曲了几下，变成了由赤红色火焰组成的“妖精”，眼神彻底空洞，不再有丝毫灵性。

　　火焰凝聚而成的蜻蜓式翅膀扇动之中，这变异的“妖精”绕着那巨人的身影飞舞了起来，如在簇拥。

　　轰隆隆！

　　一道道闪电落在了普伊弗伯爵的周围，一朵朵紫色的火焰于附近绽放。

　　他淋着暴雨，忍受着将他脑袋和身体砸出血液的冰雹，终于冲过了浓郁的烟雾。

　　或许是体内有索伦家族血脉的原因，他很幸运地没有遭受别的影响。

　　一看到眼前的烟雾变得稀薄，暴雨也不再那么明显地遮挡视线，普伊弗激动地抬起脑袋，望向那几十米高的巨人身影。

　　他看见铁黑的头骨外，紫色的火焰中，有一张极度扭曲的痛苦脸孔时隐时现。

　　而这脸孔和普伊弗本人竟有六七分相像，最主要的区别是眼眸不为棕红色，而是风化血液般的黑色，一片死寂，无比空洞。

　　看到巨人身影的同时，普伊弗伯爵也燃烧了起来。

　　这带来了剧烈的、难以想象的痛苦，但他的脑袋依旧仰着，他的视线仍然落在那巨人身影的脸部。

　　围绕着铁黑色脑袋的那一朵朵紫色火焰里，一张张或怨毒或憎恨或疯狂诅咒着所有生灵般的脸孔不断地交替呈现，他们有男有女，和那巨人，和普伊弗伯爵，都有一定程度的相似，长在一颗颗沉浮于紫火内的枯萎心脏表面。

　　普伊弗看到了家族油画上的多位先祖，他因为被点燃而扭曲的脸孔上，嘴角艰难地翘了起来。

　　腾的动静里，他也变成了火焰铸就的精灵，但他没有环绕失控的巨人飞行，而是受到家族血脉的吸引，投入了铁黑头部的危险紫火内，投入了那张时而消失时而出现的佛蒙达脸孔。

　　刹那间，两者融合在了一起。

　　佛蒙达那张空洞痛苦的脸孔上，嘴角微微动了一下，眼眸里多了少许灵性。

　　他张开嘴巴，发出了一声充满毁灭欲望和疯狂气质的嘶喊。

　　伴随这声嘶喊，被紫火烧空的地面夸张摇晃，从深处爬出来一个又一个泥土人偶。

　　它们同样非常高大，足有三四米，体表以烧焦的铁色为底，点缀着大量的暗红血液。

　　这些泥土人偶蠕动变化着，仿佛有了属于自己的生命，化身为了守护这片区域的士兵。

　　几乎是同时，高空落下了一团剧烈燃烧的流星。

　　这流星划破天际，坠向了那片迷雾的边缘。

　　砰！

　　陨石落地般的巨响和晃动中，那流星内显出一道身影，笔直站了起来。

　　那是套着铁黑染血盔甲的斯纳尔纳.艾因霍恩。

　　这位身高一米八十多，留着深红长发，戴着浮夸耳环的天使没有丝毫迟疑，让身体膨胀开来，展现出了与佛蒙达.索伦当前状态很像的神话生物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