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环 第406章

　　这时，昂古莱姆主动问道：

　　“是夏尔强迫你隐瞒的？”

　　“不，不是强迫。”查理下意识回答后，又连忙补了一句，“是他要求的。”

　　“果然是他要求的。”昂古莱姆轻轻颔首，转而问起苏珊娜.马蒂斯事件里的每一个细节。

　　已被击溃了心理防线的查理把自己能记起来的都告诉了这位“净化者”执事。

　　等他讲完，昂古莱姆严肃说道：

　　“你这种隐瞒案件真实细节成为‘净化者’文职人员的，正常来说，即使不把你投进监狱，也会立刻开除……”

　　对这样的处置，查理虽然有所预料，但真正听到时，还是仿佛被木棍狠狠地砸在了头上，身体有所摇晃，快要站立不稳。

　　他还没来得及做最后的恳求，昂古莱姆话锋一转：

　　“但你这几个月表现得很不错，既勤奋踏实，又努力地学习，而且看起来你也没有出卖情报给夏尔，让他因此怨恨上了你。

　　“作为市场区裁判所的执事，我觉得不能把一个努力爬出深渊的人又推回去，摧毁他最后的希望，既然你成为‘净化者’文职人员后没有犯实质性的错误，当初和苏珊娜.马蒂斯的事情也是真实的，那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总不能把你推出去，等着夏尔杀你，或者‘欲望母树’的恩赐者又找上你吧？

　　“你被开除了，但还能在这里实习，薪水也调回实习人员的水平，为期六个月，这六个月里，你要是表现良好，没再犯错，可以重新入职，反之则立刻滚蛋。

　　“简单来说就是，给你的处分为留队察看，期限六个月。”

　　听完执事的话语，查理有种坠入地狱又被拉回了天国的巨大喜悦。

　　他一边疯狂地道谢，一边被抽光了所有力气般啪地坐回了位置上。

　　目送昂古莱姆离开后，查理脑海乱糟糟地一片，闪过了许多画面。

　　过了几秒钟，他抬起右手，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颇为懊恼和后悔地自语道：

　　“我昨晚还在酒吧吹牛，说我和夏尔是经历过生与死的朋友……”

　　…………

　　回到自己办公室没多久，昂古莱姆就收到了一封电报。

　　那来自圣维耶芙教堂，来自负责特里尔教区的普莱西.笛卡尔。

　　这位枢机主教让昂古莱姆去一趟圣维耶芙教堂，有事情找他。

　　圣维耶芙教堂。

　　沿金碧辉煌的楼梯盘旋往上到穹顶附近的区域后，有一个不大的房间，这是整个特里尔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之一。

　　套着镶金线白袍的枢机主教普莱西常年待在这里，沐浴着圣光。

　　他是一位颧骨较高，金发偏白的老者，气质不算严肃，但自有种让人无法直视般的光芒，以至于整个房间都反常地不存在一丝一毫的阴影。

　　“前天晚上的灾难，虽然因为各种意外和情报的中断，你们没能及时处理，但无论是对关键信息的把握，还是后续的安排，你都展现出了相当高的素质，而之前一年多，你在市场区的种种表现，我们也没有忽略。”普莱西态度和蔼地说道。

　　“赞美太阳！”昂古莱姆张开双臂，将荣耀归于主。

　　普莱西愈发满意：

　　“基于当前的态势和可以预见的未来，我们打算再组建三支直属于特里尔教区的‘净化者’小队，机动性地处理各种超凡事件。”

　　说到这里，这位枢机主教难得地笑了笑：

　　“你最近半年确实太忙了，私下里好像也在抱怨没有休息的时间，不用自责，这是人类的正常反应，成为特里尔教区的直属小队执事后，平时应该很空闲，只用处理各区‘净化者’没法处理或者来不及处理的那些案件。

　　“当然，这也意味着危险，你必须清楚地认识到这点。

　　“弗朗索瓦，序列4是质变的节点，裁判所里等待着成为圣者的还有不少，你想超过他们就要做出卓越的贡献，第一步是做大教区直属小队的执事，第二步是积累贡献，执掌某件圣物，第三步是等待机会。

　　“你希望做这个执事吗？我尊重你的意愿。”

　　机动性的力量……处理各区“净化者”没法处理的案件……平时确实应该很空闲，哪有那么多大事……“甘道夫”说的末日预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提升自己始终是没错的……昂古莱姆略作斟酌道：

　　“枢机主教阁下，您的意志就是我的意愿。”

　　普莱西微微笑道：

　　“作为执事，你负责挑选小队的成员。”

　　“是，枢机主教阁下。”昂古莱姆张开双臂，再次赞美起太阳。

　　回到圣罗伯斯教堂地底后，他把混血儿伊姆雷喊进了办公室，将特里尔教区直属小队的事情告诉了这位手下。

　　“你愿意跟着我吗？”昂古莱姆问道。

　　伊姆雷笑道：

　　“这意味着我能提升序列，获得更高的薪水？

　　“我没问题！”

　　答应之后，这位混血儿问道：

　　“再挑选哪些人？”

　　昂古莱姆沉默了十几秒道：

　　“瓦伦泰那种有妻子有孩子的就不要问了，找单身的队员问问。

　　“直属小队既是荣耀，也是危险。”

　　说到这里，昂古莱姆轻轻叹了口气道：

　　“有哪个家庭美满的‘净化者’不希望看到孩子长大，不想和妻子多点相处的时光？就让我们这些单身的家伙来承受这些吧。”

第508章 离开

　　市场区该抓的都抓了，没抓的也都通缉上了，昂古莱姆难得空闲了下来，将重点放在了挑选特里尔教区直属小队成员这件事情上。

　　他不可能都从市场区的裁判所挑，拿到圣维耶芙教堂给的人员资料后，以一种闲逛的状态拜访了天文台区、监狱区等地方的裁判所，和目标“净化者”详细聊了聊。

　　接着，他准时结束工作，回到租在纪念堂区的公寓，倒头就睡。

　　一直睡到凌晨，昂古莱姆被肚子的咕噜叫醒，就着储备的肉干、黄油和红葡萄酒啃了一条白面包。

　　看了眼摆放着未洗餐具的茶几，他满足地坐到缩小版分析机前，打开了无线电收发报机。

　　这个时间点，他们那个电报群处在最活跃的状态。

　　拍了封电报宣告自己的存在后，昂古莱姆拉过一个靠枕，放在身后，舒服地倚住了墙壁。

　　没多久，哒哒哒的声音里，那台由大量零件构成的分析机驱动打字机“吐”出了一封电报。

　　看到电报的署名是“袖剑”，昂古莱姆的额角突地跳了一下。

　　他扯起那封电报，快速浏览起上面的内容：

　　“‘007’你总算来了，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我新收到情报，之前提过的那种‘镜中人’在过去十几年里一直有计划地潜入特里尔，替换掉原主，现在不知道有多少特里尔市民其实已经是‘镜中人’，而他们最终想做什么，想达成什么目的，暂时无人知晓，但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我在追查这些‘镜中人’，随时会给你新的线索，你也提前注意着这方面的事情。”

　　昂古莱姆读完之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慢地吐了出去。

　　…………

　　翌日上午。

　　卢米安坐在四轮四座的出租马车内，身旁是穿着焦糖色外套、背着红色硬质书包的小男孩路德维希，对面是浓眉大眼，一看就属于正面角色的卢加诺.托斯卡诺。

　　他将目光望向了窗外，看着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市场大道：

　　街头叫卖的小贩，来来往往的公共马车、出租马车，从苏希特蒸汽列车站过来的大量外乡人，招揽着顾客的服务生，兼具啤酒屋、廉价餐厅、棋牌室等功能的咖啡馆，行色匆匆的小职员和工人，都和卢米安印象里的没本质不同。

　　但在细微处，很多事情已经改变，“老鼠”克里斯托逃了，“巨人”西蒙被抓了，布里涅尔男爵则不知所踪，甚至未委托情报贩子寻找走失的教子。

　　鼎盛一时的萨瓦党彻底覆灭，原本趋于稳定的市场区将开始新一轮的黑帮仇杀。

　　有着黄色编号的深棕出租马车缓慢驶出了这个既热闹嘈杂又颇为混乱的地方。

　　见卢米安收回了视线，卢加诺讨好般问道：

　　“我们是坐船去费内波特，还是弄個假身份，坐蒸汽列车南下，先回莱斯顿省看看？”

　　他本来想提科尔杜村，但又觉得这是在刺激卢米安，于是用更大范围的概念、两人共同的家乡莱斯顿省来代替。

　　“看命运的安排。”卢米安露出了笑容。

　　他掏出三张便签纸，用随身携带的黑色吸水钢笔分别写下了不同的选项：

　　“坐船”、“坐蒸汽列车”、“直接过去”。

　　然后，他将这三张便签纸揉成团，以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法改变了它们原本的位置。

　　“你来抽，看命运有什么安排。”卢米安笑着将右手伸到了卢加诺的面前。

　　这也太随意了吧，靠抽签的方式选择前往费内波特王国的方式？卢加诺怔了一下，在涌现出巨大荒谬感的同时，乖巧地拿起了一个纸团。

　　反正5000费尔金的预付已经收到！

　　卢加诺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坐船”。

　　卢米安点了下头，微笑说道：

　　“很好，那我们坐蒸汽列车吧。”

　　“……”卢加诺本能地望向对面的6万费尔金通缉犯，不知道他是拿自己排除错误选项，还是纯粹地做个恶作剧。

　　他重新堆满了笑容道：

　　“那我们转回苏希特蒸汽列车站？”

　　“不，去北部列车站。”卢米安侧头望了眼一直在吃吃吃根本不插话的小男孩路德维希。

　　北部列车站？卢加诺愈发地茫然，猜不到自己的雇主究竟想做什么。

　　特里尔主要有两个蒸汽列车站，一个是苏希特，位于塞伦佐河南岸，连接着因蒂斯南部和中部地区，一个是北部列车站，位于塞伦佐河以北，负责贯通北方诸省，如果要去费内波特王国，要去莱斯顿省，那肯定得到苏希特蒸汽列车站，怎么能往北边跑？

　　既然雇主做出了决定，卢加诺也不好质疑，只能吩咐车夫改变目的地。

　　接近中午时，出租马车抵达了特里尔北部列车站。

　　得做个伪装找掮客弄假身份买车票了……卢加诺边指挥着车夫往更偏僻一点的地方停靠，边半侧过身体，望向卢米安，准备提出建议。

　　映入他眼眸的是一张异常陌生的脸孔：

　　亚麻色的短发，偏棕色的眼眸，没有任何记忆点的其余五官，共同构建了形似路人的面容。

　　如果不是右耳戴着的银白色耳夹和身上的衣物未变，卢加诺还以为自己等人遭遇了官方非凡者的突袭，雇主已经被悄然解决。

　　“买到上滨海省加蒂港的车票。”卢米安平静地吩咐了一句。

　　上滨海省，加蒂港……卢加诺霍然明白了过来。

　　雇主确实是要坐船去费内波特王国，但不是从离特里尔最近的帕斯省勒塞尔港走，而是去同样靠着迷雾海但更偏北的上滨海省。

　　对正常人来说，这属于浪费时间浪费金钱的做法，但对一个被通缉、有敌人的逃犯而言，违背情理的做法反倒有可能帮助他避开潜在的危险。

　　…………

　　分成了六个小包厢的蒸汽列车商务车厢内。

　　卢米安的目光从虚掩的雕花木门、铺着镶金线多色桌布的桌子，宽大舒服可以当床的沙发和挂着油画的木制薄墙上扫过，满意地点了下头。

　　这样的包厢价值400费尔金，最多只能允许坐4个人。

　　这趟行驶12小时、夜晚停靠8小时，总计20小时旅程的蒸汽列车，三等座30费尔金，二等座45费尔金，一等座60费尔金，而商务区域的小包厢人均100费尔金，并且不单卖，理由是保证商务客人的隐私，务求包厢内只有他和他的同伴。

　　对遭遇通缉的逃犯来说，这可太棒了。

　　拥有“谎言”耳夹和“尼瑟之脸”的卢米安倒不是因为这点选的商务车厢，也没有非得享受的想法，他看中这里的唯一理由是：

　　商务车厢会免费提供两顿餐食，也就是今天的晚餐和明天的早餐。

　　这能让卢米安省不少事情。

　　哎，孩子总得吃口热的。

　　只希望他的胃口不要吓到乘务员……

　　养了路德维希两天多后，卢米安发现要不是自己有“旅者的行囊”，可以装不少干粮和甜点，根本没法带这个小男孩出远门——隔一会儿就要吃，隔一会儿就要吃！

　　呜的汽笛声里，卢米安坐了下来，听着哐当哐当的声音响起，看着两侧的风景从慢到快地向后退去。

　　过了不到一刻钟，这列巨大的、喷着白雾的火车从高墙上开凿出的“门洞”内驶离了后方那座大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