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环 第420章

　　夜深人静之时，哗啦的海浪声远远回荡，“飞鸟号”随之轻轻摇晃。

　　卢米安躺在一等舱5号房间的大床上，盖着天鹅绒被子，双眼紧闭，呼吸悠长，睡得正熟。

　　忽然，窗外仿佛飘来了一片乌云，遮住了高空的红月和星辰。

　　拉着帘布的房间内顿时变得更加黑暗，即使只是看自己的手，也只能勉强分辨出五根指头。

　　大片大片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事物活了过来。

第526章 虚幻之眼

　　一道瘦高的黑影从阴暗里长了出来，它呈半透明状态，瞬间就扑到了卢米安的身上，似乎想要给自己找一具新的肉体。

　　这看起来就如同怨魂和恶灵们的附身，可以控制住宿主的那种，但速度没那么快，不能眨眼就完成整个流程。

　　就在这时，沉睡的卢米安突然变黑变薄，和周围的阴影融为了一体，消失在了床上。

　　这是他新签下的契约能力，“阴影转化”！

　　整个房间顿时变得异常安静，似乎只剩下了那个半透明的瘦高黑影，没有卢米安，也没有真正的袭击者。

　　下一秒，黑暗仿佛裂开，爬出来一条腐烂到可以看见骨头、黄绿色脓液滴的到处都是的深色蟒蛇。

　　这蟒蛇双眼只剩空洞，口腔内没有尖牙，张开之后如同漩涡。

　　它发出了急促尖锐的声音，嘴巴里似有恐怖的吸力存在，让周围的阴影大片大片地脱离实体，飞了进去。

　　这似乎是一种专以阴影和阴影生物为食的亡灵。

　　转瞬之间，“飞鸟号”一等舱5号房间的主卧室内就呈现出明明还有些许黯淡光线，但全部事物都失去了影子，沉睡在纯粹黑暗里的怪异景象。

　　卢米安及时脱离了阴影，恢复了人类状态，出现在了铺着厚重地毯，靠着精美衣柜的区域。

　　几乎是同时，黑暗里又走出来一道高大的身影。

　　那是一个套着残破黑甲的骑士，它眼窝里燃烧着苍白的火焰，甲片的缝隙内有散发浓郁恶臭的腐烂液体渗出，裸露在外的皮肤只剩下了黏糊的血肉。

　　这已然死去的骑士举起了手中的巨剑，一個跨步，以能击碎大床和衣柜的姿态劈向了卢米安。

　　卢米安身体极有柔韧性地弹动了一下，从正对死亡骑士、吞影巨蟒和瘦高黑影变成了侧向他们。

　　哗啦！

　　死亡骑士的双手巨剑将衣柜劈成两半，并有碎片飞溅时，卢米安猛地蹲下，双手握拳，重重击打在了厚重的棕黄色地毯上。

　　大量的赤红近白火焰以此为圆心爆炸开来，席卷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点燃了所有可以燃烧的事物，灼烧起那三个疑似来自灵界的不死生物。

　　轰隆隆！

　　翻腾的火浪里，一团又一团火球从卢米安身周凝聚飞出。

　　它们或飞向死亡骑士、吞影巨蟒和瘦高黑影，或无差别地覆盖了这个面积不算太小的卧室。

　　轰隆隆！

　　那些赤红近白的火球相继爆炸，撕裂了三个不死生物，粉碎了睡床、书桌等家具，让地毯升腾起浓烈刺鼻的烟气。

　　如此猛烈的爆炸里，如此有限的空间内，只要还不是纯粹的幽魂、纯粹的灵体，还有部分实体存在，就不可避免地会被摧毁，死亡骑士身上那钢铁打造般的甲片瞬间分崩离析，吞噬阴影的巨蟒则四分五裂，变成了燃烧的大量尸块。

　　瘦高的黑影状态相对更好，但也受到了火焰的焚烧，变得稀薄和脆弱。

　　轰隆隆！

　　虽然“飞鸟号”是钢铁打造的船只，但在像是被多门火炮齐齐命中了同一片不大区域的情况下，没什么房间能够在这样的威力下幸免，不出现破损，可奇怪的是，一等舱5号房间这个卧室只是内壁出现了一道道裂缝，不管是墙，还是门，都没真正裂开。

　　当然，笼罩这里般的无形屏障猛烈摇晃了起来，似乎下一秒就会崩解。

　　受到墙壁、房门和天花板反弹回来的冲击波影响，制造了这场爆炸的卢米安也不好过，就像是被人用巨大的铁锤连续重击了身体七八次，眼前尽是金色的小点，喉咙里弥漫出了浓郁的铁锈腥味。

　　而被火焰燃烧瞬间抽干的空气让他体验到了什么叫窒息感。

　　翻滚的火浪里，一道人影被逼离开了黑暗。

　　他就站在窗口内侧，披着黑色的长袍，戴着宽松的兜帽，身体被爆炸的风浪和席卷的火焰撕扯出多个伤口，弄出了大片的焦黑。

　　卢米安看见这位的皮肤表面，所有的汗毛都呈惨白色，且不再是细细一根根的状态，更接近很小很小，肉眼几乎难以分辨区别的那种羽毛，它们部分焦黑后，冒出的不是浓烟，而是深暗的氤氲。

　　那多个伤口内流淌出的也不是鲜红的血液，黄绿如脓。

　　卢米安还看见，这道人影被掀起的兜帽下，有张苍白的脸孔和几道深可见骨的溃疡伤口，伤口之上，惨白的绒毛依稀可见。

　　下一秒，卢米安看见了对方冰冷的亚麻色眼眸，而两个眼眸之间，眉心的位置，有道裂缝飞快变大。

　　裂缝内有只虚幻的、深紫近黑的竖眼，它没有睫毛，也没有瞳孔，内里仿佛藏着数不清的苍白花纹。

　　这奇异的竖眼瞬间映出了卢米安的身影。

　　本想直接“传送”到戴兜帽男子身后，使用“哼哈之术”的卢米安顿时有种被冻僵的感觉。

　　那来自灵的层面。

　　这就像是他的精神体失去了肉体的保护，直接暴露在了充满炽烈阳光的环境下，本能地恐惧、僵硬和迟缓。

　　——正常情况下，人类是靠星灵体来漫游灵界，获得各种启示的，精神体，也就是灵魂的本源，很少脱离身体，一直受到重重保护。

　　“仲裁人”途径的“精神刺穿”就是因为无视肉体、以太体、星灵体和心智体，直接作用于精神体，才会有难以防范的威名，不管是谁，似乎都会受到影响，只是程度不同。

　　卢米安怀疑“哼哈之术”也是这样。

　　来袭者深紫近黑的竖眼内，苍白的花纹无声转动了起来，似乎想要看出卢米安灵体的本质。

　　这让卢米安仿佛在接受一道道透视光线的冰冷扫描，灵体因此轻微颤栗，无法形成较为复杂的思绪。

　　就在他要采取最简单的动作，将意识沉入右手的“血皇帝”烙印时，那戴着兜帽的怪异男子忽然痛哼了一声。

　　他就像被子弹命中了头部一样，脑袋猛地后仰。

　　那虚幻的深紫近黑竖眼不再呈半透明状态，一片模糊，流下了与黄绿脓液掺杂在一起的暗红鲜血。

　　痛哼声里，戴兜帽的男子急速转过身体，在无形之物的拖曳下，飞向了窗外。

　　卢米安见状，没急着用“灵界穿梭”堵到对方前面，直接抬起右手，啪地打了个响指。

　　轰隆！

　　窗口位置，伴随着赤红近白的光芒一闪，猛烈的爆炸将那戴着兜帽的怪异男子笼罩在内。

　　这是卢米安预设的陷阱。

　　他“睡”前就将主卧藏入了“虚构之瓶”内，入口有两个，一在窗户，一在大门，条件是具备超凡力量的生物才能通过，而无论是哪个出口，他都暗藏了延时爆炸的火球。

　　这受到刺激也会爆炸。

　　火光翻腾的爆炸里，戴着兜帽的怪异男子直接被掀了起来，重重摔在窗框上，手臂和双腿都呈现一种快脱离躯干的状态。

　　卢米安没有犹豫，“传送”到已重伤昏迷的怪异男子旁边，向着敌人“哼”了一声。

　　两道白光喷出，落在了目标身上，让他失去知觉得更为彻底。

　　卢米安正要采取下一步行动，因爆炸而破碎的“虚构之瓶”出口处，黑暗里突然探出了一双双手臂。

　　它们有的长满肉瘤，有的腐烂到脓液横流，有的只剩下发黑的骨头……

　　这些手臂拽住戴兜帽男子的衣物，一下就将他拖入了黑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到这一幕，卢米安没立刻转化为阴影生物，追踪下去，而是留在原地，微微皱起了眉头。

　　刚才那名袭击者的长相和通缉令上的“魔鬼巫师”布尔曼有七八分相像，但非人感更为强烈，许多细节都接近不死类怪物，而不是人类。

　　对于“魔鬼巫师”布尔曼的出现，卢米安一点也不意外，这正是他等待的结果之一。

　　他故意在菲德尔面前提及自己对他和“魔鬼巫师”关系的怀疑，又不说清楚，为的就是营造出路易.贝里这个胆大妄为又爱玩阴谋的冒险家想讹诈大商人一笔的假象。

　　正常情况下，菲德尔即使真有问题，也不会这么快就动手，必然会先密切观察几天，确认下情况，但这次卢米安“给”了他一个机会：

　　路易.贝里这名冒险家正在宣扬他接下的委托，想把“黑勋爵”钓出来！

　　那么，他被“克拉斯.基兹”干掉是所有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的事情。

　　一个不自量力的家伙在法林港死掉不会掀起任何风浪。也不会引来半点怀疑。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直接把危险扼杀在萌芽时呢？

　　——即使路易.贝里只是怀疑，没任何证据，也同样会让官方非凡者将视线投过来。

　　卢米安昨晚在酒吧的“表演”看似在钓“黑勋爵”克拉斯.基兹，实际是在钓大商人菲德尔.格拉！

　　如果菲德尔确实和“魔鬼巫师”没有关系，那这不会带来额外的反应，卢米安循着狩猎“黑勋爵”的表面目的往下就行了，要是真有，他很快就能收获“反馈”。

　　让卢米安没想到的是，“魔鬼巫师”布尔曼表现出来的能力和他认知中的几条神之途径都存在相似之处，又有一定的差别！

第527章 内讧

　　“魔鬼巫师”眉心那只虚幻的眼睛和“巫师”途径的“窥秘之眼”很像，但这玩意儿不是出现在眼睛的变化里，而是直接形成一只竖眼，是卢米安之前从未听说，也从未见过的。

　　当然，“窥秘人”到了高序列或许会有类似的畸变，但布尔曼明显没到圣者层次，否则刚才逃的就是卢米安，而不是他了，不，那种情况下，卢米安想逃都未必能逃得掉，只能寄希望于“血皇帝”的残留气息能让对方短暂分神，自己趁机“传送”离开。

　　——结合官方的通缉令、“007”提供的资料和自身从菲利普等人处搜集到的情报，卢米安早已判断布尔曼这个“魔鬼巫师”不可能有序列4，他可没胆大到敢于狩猎半神的程度。

　　从那只虚幻竖眼和布尔曼能力多样、较为全面等情况看，卢米安觉得他还真符合“巫师”的特点，但没哪个“巫师”的“窥秘之眼”是那样，不仅长在了眉心，变成了竖眼，染上了苍白的花纹和近黑的底色，而且还于看到“真实”外，多了震慑他人灵体的能力！

　　刚才那一刻，卢米安有一种自己被剥夺了所有外在，只剩灵体与布尔曼灵体对抗的感觉，一旦屈服，或是失败，他就会昏迷过去或者遭受对方奴役。

　　幸运的是，他身上的“真实”不是中低序列非凡者能看的，布尔曼也不例外，在卢米安激发“血皇帝”残留气息前，这位“魔鬼巫师”就遭受反噬，险些失去战斗能力了。

　　另外，布尔曼对不死生物的驱使和昏迷后得到的保护，都不是一名“巫师”能办到的，即使他们可以依靠自身学到或发明的法术达成类似的效果，也无法做到那种程度，更不会如此轻松。

　　“这是哪位邪神的途径？或者，作为‘巫师’的布尔曼遭遇了某种污染，获得了某些不正常的特质？他身上那些非人细节就是这么来的？也是，他搞了那么多复活实验，不会缺乏向邪神献祭的那种……

　　“那只虚幻竖眼确实很强，也很诡异，我都没法硬抗，要不是身上有‘愚者’先生的封印、忒尔弥波洛斯和‘血皇帝’残留气息这些超位格的事物，我今天还真可能死在布尔曼的手上……”卢米安思绪电转，迅速有了一定的猜测。

　　他趁此机会平复了刚才爆炸带来的冲击，从“旅者的行囊”内拿出那顶金黄色的草帽戴上，身影一闪而逝。

　　卢米安直接“传送”到了科雷亚斯街16号，菲德尔.格拉那栋豪华房屋的门口。

　　跑得了“魔鬼巫师”布尔曼，跑不了这位大商人！

　　如果说布尔曼逃跑时状态相对较好，那卢米安还担心他会很有职业道德地返回这里，带走雇主，但既然对方是昏迷着被某些不死生物带走的，那肯定不会重回科雷亚斯街16号了，醒来了也不会——时间过得越久，菲德尔.格拉的房屋越可能成为针对他这位“魔鬼巫师”的陷阱。

　　所以，卢米安刚刚才犹有空闲地思考了下布尔曼的序列和非人问题。

　　这同样也是他在刻意等待：

　　万一“魔鬼巫师”布尔曼能很快醒来，回这里带雇主潜逃，那卢米安迟个一两分钟过来，就正好将他和菲德尔一起堵住。

　　站在科雷亚斯街16号的门口，卢米安的眉头微微皱起。

　　作为“猎人”，他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从房屋内传来，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略作思索，卢米安轻轻推开了那扇深蓝色的对开大门。

　　它竟然没锁。

　　门口是一片泼洒开来，还未完全凝固的鲜血，就像有人仓皇逃到这里，刚解除了大门的反锁，就被追赶者撵上，撕成了碎片一样。

　　唯一的问题是，这里没有尸块残留。

　　卢米安停在门口，侧耳倾听了一下，发现整栋房屋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动静。

　　“菲德尔这么果断，在布尔曼来杀我前，先行清除了知情者，转移到了安全地点？

　　“这样一来，布尔曼的行动若是成功，且弄清楚了我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怀疑，还有没有别的知情者，那他能以遭遇‘黑勋爵’等海盗的深夜袭击，差点丢掉生命，好不容易逃掉为借口重回这里，如若不然，从此消失，换个身份再做一番事业……”卢米安带着疑惑，跳过了门口有鲜血泼洒的区域，打算搜查下这栋房屋，看能不能收获点什么，弄清楚菲德尔.格拉和“魔鬼巫师”布尔曼的具体关系。

　　他反手虚掩了房门，向着有更浓血腥味传出的楼梯口走去。

　　可能是察觉到了他的靠近，那里突然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蹬蹬蹬的动静里，一個人从地下室上来，出现在了卢米安的视线内。

　　那不是人，或者说不能再称为人。

　　它足有三四米高，身体由来自不同人类的尸块组成，既有女性的曲线，也不乏男人的特质，它们被亚麻细线缝在了一起，连接处不断有染着血色的黏液滴落。

　　这个“人”脑袋相对完整，只有一个来源，那就是因蒂斯和费内波特混血的菲德尔.格拉。

　　这位大商人的头部与身体的比例明显不协调，就像把小孩的脑袋安在了一个半巨人的脖子上，他深褐的眼眸颇为空洞，残留着些许惊惧和茫然。

　　死了？菲德尔死了？他把自己变成了怪物？卢米安刚闪过这么一个想法，就看见那缝合起来的巨尸拖着粘在一起般的三根人类腿骨，狂暴地冲了过来。

　　白森森的巨型“骨剑”上，一层苍白的火焰燃烧了起来。

　　卢米安的眼睛微微眯起，身体骤然消失，瞬间勾勒于那具缝合的巨大尸体后。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