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环 第543章

　　卢米安等人都听见兵营方向不断有枪声和喊叫声爆发——比起镇内和种植园，这里人口更加密集，又都持有武器，每年都会死亡不少。

　　加缪将视线收了回来，像个中年男人般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无力阻止这种事情，想办法让“梦节”早点结束才能让更多人活下来。

　　这也就是他选择跟随路易.贝里去那座黑色古墓处的原因。

　　单纯只有他自己，他会理智地选择找个无人的、隐蔽的角落，像科洛博那样躲到天亮，躲到“梦节”结束，但在见识了路易.贝里的实力，发现这位大冒险家竟然愿意承受风险，靠近那座黑色古墓后，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做点什么。

　　卢米安目视着前方，跟随脚步轻盈的阿芒迪娜，转入了丛林中的一条小路。

　　他没想过靠自己能彻底终结“梦节”，他此行的目的一直很明确：

　　找到“西索”弄来的那批黄金和他得自诺斯家族魔鬼的那件物品，弄清楚这位“愚人节”核心成员究竟在谋划什么，阻止他遗留的想法变成现实。

　　这既是“塔罗会”小阿卡那牌的责任，也是卢米安对“西索”之事的谨慎态度——在发现“西索”留下的那个梦境投影后，他担心对方能借助预先的布置和梦境的投影，于“梦节”期间，在某种程度上复活过来，以怨魂恶灵的形式回归现实世界。

　　他不会给“西索”这个机会。

　　等到获得了卡利神甫的口供，卢米安愈发有这样的怀疑。

　　这是因为“西索”每年都会返回蒂扎莫镇参加“梦节”，并不需要另外的主持者，而这個特殊梦境平时没什么异常，看起来无需谁日复一日地监控。

　　要知道，在“西索”一家被火烧死前，特殊梦境都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梦节”也不知上演了多少次，始终没人发现问题，这种情况下，多一个人知晓真相就会多一分走漏消息的风险，可“西索”依然蛊惑卡利神甫堕落，带他去黑色古墓处获取了超凡力量。

　　这种反常的行为让卢米安认为“西索”特瓦纳科找卡利神甫帮忙监控梦境的实质是确认他那个梦境投影的情况：

　　那梦境投影会随着“西索”离开蒂扎莫镇而逐渐淡化，最终消失，“西索”要想让它始终存在，就得在它淡化到一定程度后回来住一段时间，而因为黑色巨石周围的梦境在平时处于混乱状态，梦境投影的淡化速度很可能是不规律的，这就需要有人每天盯着，一发现淡化情况变严重立刻拍电报让“西索”回来一趟。

　　当然，“西索”肯定不会把自己的真实目的告诉卡利神甫，作为一个“恶魔”，他必然会提防卡利神甫利用自己的梦境投影做点什么，从而将自己这个隐患抹掉，他告诉卡利神甫需要做什么事情时，大概率是让对方监控梦境的变化。

　　而怎么监控梦境的变化呢？从黑色古墓旁那些梦境投影和守墓人的状态来判断！

　　卢米安很遗憾自己没法入梦，只能让阿芒迪娜负责询问卡利神甫，得到的许多信息浮于表面，没触及实质，仅能用来辅助分析。

　　换做他审问卡利神甫，现在应该已经大致弄清楚了“西索”的目标，而不仅仅只是怀疑。

　　目前，黄金和魔鬼礼物的线索都指向了那座黑色古墓，卢米安自然要过去看一下，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真的没法应付，就果断撤回蒂扎莫镇，躲到布里乌旅馆的三楼或者四楼，让“危险”去和胃口大开的路德维希碰一碰。

　　在窸窸窣窣声不断，野兽嚎叫频繁的环境里，阿芒迪娜带着卢米安等人，穿行于一株株雨林树木间，向着梦境的边缘靠近。

　　忽然，卢米安抬起右手，低声说道：

　　“停。”

　　他抽了下鼻子，闻到了鲜血的气味。

　　而以“收割者”嗅觉的敏锐和精细程度，卢米安还分辨出这血液不属于互相狩猎的丛林动物们，它来自人类，富含灵性。

　　“怎么了？”阿芒迪娜吓了一跳，仿佛找回了第一次跟着罗伯特深入这片丛林时的感觉。

　　加缪很快也察觉到了问题，他指着鲜血气味传来的方向道：

　　“那边有点不对。”

　　蚊虫们聚集在了那片区域。

　　卢米安虽然很急迫地想抵达那座黑色古墓旁边，免得“西索”遗留的谋划成功启动，但他很清楚，越是急切，越要谨慎，越得注意沿途之上的各种异常，免得一脚踩进别人预设的陷阱里，或是错失关键情报，莽撞地开启冲突。

　　奥萝尔曾经说过，罗塞尔大帝有可能说过，心急喝不了热浓汤。

　　卢米安脚步不快不慢地向着鲜血气味的来源走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闻到了被血腥味压制着的刺鼻气味和腐烂气息。

　　前者源于用来驱蚊的安宁精油。

　　卢米安又绕过几株爬着毒虫的树木后，看见了一具仰面倒在腐殖质泥土上的尸体。

　　那尸体眼睛圆睁，黑发披散，脸上涂抹着白色的油彩，俨然便是蒂扎莫镇巡查队队长麦斯洛！

　　在“梦节”开始时于卢米安侧后方“消失”的麦斯洛出现在了丛林内，以尸体的状态！

　　“麦斯洛！”跟随过来的加缪和瑞雅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

　　他们还没来得及难过。

　　卢米安目光下移，检查起麦斯洛的死亡原因。

　　这位本地巡查队队长的胸腹间有一个又一个很深的伤口，像是遭遇了长枪、三棱刺等武器的袭击，但边缘又呈现撕裂的状态。

　　大量的鲜血早流到了地上，引来蚊虫们徘徊，而麦斯洛身上还有多处明显的腐烂痕迹，黄绿色的液体渗了出来，仿佛已死亡两三天。

　　确认过尸体表面的情况，检查完周围的战斗痕迹，加缪嗓音低沉地说道：

　　“受过死亡领域的力量攻击……”

　　死亡领域？卢米安脑海内霍然浮现出了一位穿着薄正装的冰冷中年男子。

　　派洛斯港巡查队副队长雷亚萨！

　　他是“死神”途径的中序列非凡者！

　　而“梦节”开始时，雷亚萨是和麦斯洛一起“消失”的。

　　加缪望了眼脸现痛苦神色的瑞雅，迟疑着说道：

　　“他们受‘梦节’影响，失去自控能力，互相袭击了对方，一个死亡，一个逃走？”

　　这是目前最贴合“梦节”情况的推测。

　　卢米安想到的也是类似的场景，但他疑惑地皱了下眉头道：

　　“为什么他们会在丛林内？”

　　正常来说，不是应该出现于自己现实所在的位置吗？

　　现实中，雷亚萨和麦斯洛已经跟着我返回蒂扎莫镇了……

　　某种事物吸引着他们到丛林来？

　　雷亚萨作为唯一一个支援蒂扎莫镇的派洛斯港巡查队成员，一开始就知道这里有什么问题，真正的目标是那座黑色古墓？

　　卢米安若有所思地望向加缪和瑞雅，状似随意地问道：

　　“麦斯洛和雷亚萨关系好吗？”

　　“很好。”加缪叹息着回答道，“麦斯洛是雷亚萨队长招募入巡查队，一点点培养起来的。”

　　卢米安不再言语，对阿芒迪娜等人道：

　　“我们继续往前。”

　　瑞雅和加缪抓紧时间，弄了些树枝下来，简单地盖住了麦斯洛的尸体，然后快步跟上了队伍。

　　沿丛林小路又前行了一阵，阿芒迪娜忽然放缓脚步，抬手按了下脑袋侧面。

　　“怎么了？”卢米安敏锐问道。

　　阿芒迪娜皱起眉头道：

　　“我头有点胀，产生了一些幻觉。”

　　“什么幻觉？”卢米安挑了下眉毛。

　　阿芒迪娜自己也很疑惑地说道：

　　“我看见了上次接触那个黑色巨石，不，黑色古墓时的场景，并且有一种回到了当初的感觉，你们明白吗，过去的事情以幻觉的形式出现在了我的脑袋里，我的眼睛前，我的耳朵旁。”

　　卢米安想了一下，在加缪开口前说道：

　　“往前再走一段距离试一试。”

　　只是一些幻觉倒没有让阿芒迪娜产生撤退的想法，她抱着实验的心态，沿着还算熟悉的丛林道路，往前方又走了几十米。

　　“怎么样？”她旁边的卢米安问道。

　　阿芒迪娜组织了下语言道：

　　“幻觉更清晰，更明显了。”

　　“越靠近黑色古墓，幻觉越强？”卢米安先是提出了一种可能，然后问道，“罗伯特上次带你过来时，他有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

　　“没有。”阿芒迪娜很肯定，“他一路都很正常。”

　　“可能是之前靠近了不止一次，他已经习惯了幻觉。”加缪猜测道。

　　“谁知道呢……”阿芒迪娜咕哝了一句，望向路易.贝里道，“现在怎么办？”

　　单纯只是幻觉还不是什么大问题……卢米安思索了片刻道：

　　“再往前看看。”

　　“好的。”阿芒迪娜也不清楚幻觉代表什么，忍耐着不适道，“还有几分钟就能到那座古墓了。”

　　她迈开脚步，继续向前。

　　走着走着，阿芒迪娜突地伸出右手，按住旁边的丛林树木，弯下了腰背。

　　不等卢米安询问，她自行陈述起幻觉的变化，说得断断续续：

　　“我看见，我上次触摸古墓后，并没有，并没有立刻睡着，我，我还醒着！

　　“我，我看见，前面出现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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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9章 亦幻亦真

　　“什么样的人？”卢米安精神一振。

　　他没想到阿芒迪娜的幻觉还能带来意外的收获。

　　“看不清楚，看不清楚，不是他不清楚，是我看不清楚。”阿芒迪娜重新直起了身体，似乎缓过来一些。

　　她思索着说道：“原来我不是触碰那块黑色石头，不，黑色古墓后，就睡着了，醒来发现自己拥有了超凡力量，这中间还有一些事情，只是我之前完全没有记忆，觉得自己睡过去了。

　　“我看到的幻觉可能来自我的心灵深处，来自被遗忘的那部分记忆，不，不是遗忘，它们只是沉睡了，现在开始活跃，一点点醒来……”

　　阿芒迪娜认真地审视起自己的状态，寻觅着异常的源头。

　　头脑还算不错，心态相当好，保持住了基本的冷静……卢米安在心里评价了一句。

　　这样的阿芒迪娜也让加缪有些陌生。

　　他印象里的阿芒迪娜不仅仅是漂亮，而且开朗、乐观、活泼，是会让周围的人都不自觉感染上高兴情绪的那种女孩，但本身因为年龄偏小，还是显得比较天真，幼稚，青涩。

　　谁知道，“梦节”相遇后，对方一点点展现出了他意料之外的开放、成熟和镇定。

　　阿芒迪娜疑惑了起来：

　　“为什么罗伯特从来没提过沉睡的记忆，没提过触碰古墓后，我并没有立刻睡着的情况？卡利神甫说的也是晕了过去，醒来就有超凡力量了？

　　“他们以清醒状态参加‘梦节’的次数，到黑色古墓的次数肯定比我多啊……”

　　卢米安听明白了阿芒迪娜想表达的是什么：

　　一是，来过黑色古墓多次的卡利神甫和罗伯特为什么依旧相信自身是当场昏迷，醒来就拥有了超凡能力，未出现和阿芒迪娜当前类似的幻觉？

　　二是，罗伯特是看着阿芒迪娜触碰黑色古墓的，难道不清楚她有没有一下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卢米安想了几秒道：

　　“可能你看见的、站在你面前的那个人，让相关的记忆都沉睡了，而你本身是‘黑夜’途径的，是一个‘梦魇’，所以在梦境、在沉睡方面有特殊之处，越靠近黑色古墓，越有可能让沉睡的记忆苏醒过来，以至于产生幻觉。”

　　阿芒迪娜“嗯”了一声，接受了自己有特殊之处的猜测，充满信心地继续往前走了起来。

　　过了两分钟，卢米安突然又抬起右手，做了个下按的动作，压着嗓音道：

　　“就近躲藏。”

　　他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加缪立刻往侧方翻滚，躲到了一株棕榈树后面，瑞雅则蹭蹭几步，爬到了另一颗树上，借助枝叶藏了起来。

　　卢加诺望了眼不知藏了多少毒虫蛇类的丛林，不断告诉自己“不怕不怕，被咬了我自己也能治”。

　　他很快缩至一堆巨大的、艳丽的蘑菇后。

　　阿芒迪娜有在这类地方躲藏的经验，当初因此而看见特瓦纳科前往黑色古墓。

　　她身手矫健地借着夜色的遮掩，依赖着自身的灵感，从大量的低矮绿植间穿过，藏到了更远处的巨树后。

　　突然，挂在巨树上的一根粗大藤蔓活了过来，荡向阿芒迪娜，张开了满是血色的嘴巴。

　　那是一条墨绿色的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