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环 第658章

　　眼窝内燃烧着暗红火焰的瓦纳克嘴唇紧紧咬着，已到了自身能维持的极限。

　　他旋即将那颗淡紫的庞大火球推了出去，推向了“脓肿断手”。

　　这火球刚碰到“脓肿断手”的完美躯体，高处就落下了一颗因空气摩擦而被点燃的陨石。

　　陨石越落越快，正正砸中了处于半臣服状态无法移动的目标。

　　对抗着“血皇帝”残余气息的卢米安先是看到火光爆发，尘埃腾起，才听见了让自己耳鸣失聪的巨响，感受到了大地的疯狂摇晃。

　　世界为之失色，一片灰暗。

　　“成功了？”朱莉欣喜地将目光投向了陨石坠落的区域。

　　虽然那里尘埃密布，烟雾翻腾，无形的风浪肆虐，但朱莉还是借助自身与这个镜中世界的联系，让眼眸如镜子般隔空呈现出了爆炸核心区域的场景。

　　那具完美的身体已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或焦化或蒸发，只剩下一个残缺的、破碎的黑色骨架屹立于原地。

　　但那骨架之上，还有一点点新生的嫩肉在滋长，还有骨质在蠕动着褪去焦黑之色。

　　“这都还没死？”虚弱的朱莉内心一下变得异常沉重。

　　下一秒，朱莉的眉心一阵刺痛，像是那里的血肉有了自我意识，想要渗透出来，挣脱皮肤的束缚，完整展现出自身的模样。

　　朱莉的耳朵随之嗡隆作响，脑海内回荡的画面尽是高高在上、轻轻飘荡的血色旌旗。

　　伴随着脸部的瞬间皱起，她艰难而痛苦地想道：

　　“被，被‘0—01’盯上了？

　　“我快，快撑不下去了……

　　“我要成为它的傀儡了……”

　　朱莉的身体逐渐向前弯曲，仿佛已承受不住无形的重量，她的眼眸逐渐转黑，又透出了根根血管。

　　她望着荒野上的瓦纳克，望着涌向天空的尘埃，眼神逐渐变得癫狂，就像回到了刚进入摩罗拉时的那种状态。

　　她咬着牙齿，低声说道：

　　“我会带走这里所有人的！

　　“莎莉丝特，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还记得《永恒的爱》那本书里的名台词吗？

　　“‘笨蛋，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朱莉无声嘶喊了起来，左手的蓝宝石戒指一下爆发出刺目明亮的光芒。

　　她在祈求原初神降！

　　光芒之中，朱莉眉心的血色印记飞快消退，头发漂浮了起来，越来越长，越来越粗。

　　她的四周飞快染上了灰白，整片荒野也越来越灰白。

　　卢米安整个人都僵硬了，就像变成了一尊石像，而他右掌掌心的“血皇帝”残余气息带来了永不停止般的燃烧疼痛。

　　然后，他看见那片灰白之中，模样有所改变的朱莉霍然转过身体，望向了自己。

　　…………

　　特里尔，地下墓穴第三层入口区域的祭祀广场内。

　　芙兰卡已检查完周围，确定没有别的人存在，并布置好了“镜像迷宫”。

　　“可以喝魔药了。”她冲着简娜点了点头。

　　简娜当即从“旅者的行囊”内拿出对应的材料，以一个水晶玻璃杯为容器调配出了“欢愉”魔药。

　　望着泛出缕缕粉红血色的魔药，简娜没有犹豫，微仰脑袋，咕噜喝了下去。

　　她感觉自己一下漂浮了起来，就像踩在了云端，她的身体各处传来了细微的、针刺般的疼痛，她的头发受无形之力的影响，脱离了大地的吸引，向着远处延伸而去。

　　隐隐约约间，简娜看到周围的灰暗里仿佛有一条条蟒蛇游了过来，直起了上半身。

　　这些蟒蛇的头顶都长着一只奇异的眼睛，让简娜本能地产生了强烈的危险预感，似乎下一秒自己就会被撕裂成碎片。

　　这样的幻觉转瞬消散，简娜看见了一道模糊的、套着朴素白袍的圣洁身影。

　　那女性身影空洞而虚渺地叹了口气道：

　　“作为一个女性，你知道这条路有多么危险吗？”

　　“我别无选择。”简娜半清醒半浑噩地回答道。

　　那圣洁的身影沉默了片刻道：

　　“和自己的镜中人和解，因为本来就是一体的。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身影逐渐变淡，似乎快要消散了。

　　简娜脱口问道：

　　“您是克丽丝芒娜女士吧？您，您的父亲是谁？”

　　刚问出这个问题，简娜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这是经常和卢米安、芙兰卡他们讨论不正经事情养成习惯了吗？明明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可以问，却问出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问题！

　　那套着朴素白袍的圣洁身影默然了一下道：

　　“我的父亲是，亚利斯塔.图铎。”

第837章 神降

　　整个世界都似乎变得灰白，就连瓦纳克体表近乎青色的火焰也凝固成了石头。

　　卢米安第一反应是将右手插入“旅者的行囊”内，以拿出“镜扣”，利用“0—01”正破坏这处镜中世界的屏障，往内渗透入力量，而朱莉已无暇顾及这方面事情的机会，直接脱离镜子，回归真正的尸骸山峰，以避开后续将要发生的神战。

　　他看得出来，朱莉刚才在祈求神降。

　　而现在，“原初魔女”的一点力量降临了！

　　卢米安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身体同样染上灰白，变得僵硬，靠着右掌掌心“血皇帝”残余气息带来的强烈燃烧疼痛，才能勉强驱动手臂，让它呆滞缓慢地探进“旅者的行囊”内，握住了那颗玻璃制成般的袖钉。

　　他刚缩回手，还未来得及激发“镜扣”，就看到头发漂浮于半空的朱莉转过身体，望向了自己。

　　这位“魔女”的发色不知什么时候已变得乌黑，宛若一条条粗长的毒蛇，她的眼眸则呈蔚蓝之色，晶莹而美丽。

　　卢米安和朱莉只是这么对视了一下，就瞬间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

　　他眼角余光看见附近的灰白之色变得浓郁，从自己的脚下飞快往上延伸，所过之处，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血肉都化为了真正的石头。

　　“为什么第一个攻击的对象是我？

　　“这里还有更加危险的瓦纳克和阿不思，还有好像没死透的‘脓肿断手’，为什么要针对最弱小的我？

　　“不是应该在范围攻击的时候顺带影响我吗？

　　“那样我就有逃出这处镜中世界，等待神降时间结束的机会！”

　　面对这种完全无力反抗的绝境，身为“苦修士”的卢米安难以遏制地涌现出了强烈的不甘和愤怒。

　　这个过程中，他并未放弃挣扎，在手脚已变成石头无法做出更多动作的情况下，他尝试着蔓延灵性去激发灰白掌中紧握的“镜扣”和身上的各种契约印记。

　　可他的灵性刚靠近蔓延往上的浓郁灰白，就骤然凝固，化为石屑，雨水般落向了地面。

　　卢米安的脖子随之变成了石头，他的脸庞和大脑也开始灰白。

　　他最后勉强转动眼珠，望了阿不思.梅迪奇所在的位置一眼。

　　那片荒野已空无一人。

　　那位“红天使”的后裔不见了！

　　他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或是逃走了！

　　“母猪养的……”卢米安忍不住骂了一句。

　　下一秒，他连思维都似乎成了石头。

　　他染上灰白的眼眸里，模样变化不小、魅力强到连石头都为之转向的朱莉已飞至半空，浑身燃起了黑色的火焰。

　　这魔女如巨鸟般落了下来，背后拖出了一片能覆盖半个天空的黑焰，那些黑焰的末端扭曲分叉着，就像有数不清的蟒蛇在高处彼此缠绕，长长的尾巴轻轻晃荡。

　　无声无息间，这处镜中世界开始溃塌，幽暗的虚空夹杂着黑焰，不断往内坍缩，吞没了还在骨架状态的“脓肿断手”，吞没了无法挣脱离开的瓦纳克，吞没了变成石像的卢米安……

　　这里的末日来临了。

　　没有任何思绪的死寂黑暗填满了所有的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一朵暴戾的无形火光跳跃而出，照亮了卢米安的脑海。

　　卢米安旋即感受到了右掌的燃烧疼痛和冰冷腐烂，感受到了左胸位置的灼热。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由一具具尸体和骸骨堆成的百米高山峰。

　　“我，我还活着？”卢米安很是茫然。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变成雕像和朱莉让那处镜中世界整体陷入毁灭的黑暗上。

　　他本能低下脑袋，看见身上的灰白在飞快退去。

　　这说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噩梦，也不是幻觉。

　　“那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有哪位存在提供了帮助？”

　　卢米安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在那样的末日里存活下来。

　　就在这时，他耳畔响起了阿不思.梅迪奇带着笑意的声音：

　　“原来你也能穿梭‘镜中世界’啊，和我的逃跑方案完全同步，而且你还是在初步石化的情况下完成的，佩服，佩服。

　　“你依靠的是你手里那枚袖钉？”

　　卢米安刷地侧过身体，看见了黑底红纹夹克破破烂烂、腕部缠绕着一根水晶项链的阿不思。

　　此时，阿不思.梅迪奇紧闭着双眼，但他的周围有多個套着铁黑色盔甲的不死生物士兵簇拥，这些士兵的眼睛内燃烧着或苍白或暗红的火焰。

　　卢米安怔了一下才记起自己也应该闭上眼睛。

　　这里大概率是真正的尸骸山峰周围区域了，如果睁开眼睛，很有可能无声无息被“镜中人”取代！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我现在是瓦纳克的同伴、危险们的同类、“0—01”的傀儡，不用害怕某些禁忌规则了……可惜，没提早反应过来，还处在没死的震撼和疑惑中，否则我就能抢在阿不思望过来前，重新闭住眼睛，关键时刻再借此坑他一把……卢米安遗憾之余，也大概明白了阿不思是怎么躲过“原初魔女”神降的：

　　他和自己的思路一样，都想趁着“0—01”破坏那处镜中世界屏障，往内渗透入力量，而正在祈求神降的朱莉已无暇顾及的机会，依靠能完成“镜中穿梭”这件事情的物品，逃回现实陵寝。

　　唯一不同的是，神降还未彻底完成的朱莉就已经盯上了卢米安，而忽略了阿不思，所以，一个跑掉了，一个没有。

　　“当时你看我做什么，你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封锁整个世界上，那样一个都逃不掉！”卢米安腹诽了朱莉一句，觉得自己应该是思绪彻底石化前终于激发了“镜扣”，才存活了下来。

　　可他略作检查，就发现了不对。

　　“镜扣”还能使用两次！

　　他刚才根本没有用过这件非凡物品！

　　这……难道是赫拉贝格大主教暗中帮了我一把？毕竟神灵也得依靠特殊的布置才能降临一点力量到摩罗拉的地下陵寝内，不太可能是外来的某位存在突然插手……总不可能是朱莉想起了我这个老板的好，最后关头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出了那个镜中世界吧？卢米安决定暂时不去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了。

　　现在不是寻求真相的好时机！

　　当前还危机重重！

　　他瞥了阿不思一眼，发现这位“红天使”的后裔在若有所思地借助周围的不死生物士兵打量自己。

　　“果然，阿不思没趁刚才的机会袭击我，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有所顾忌，他应该是觉得我的表现超出了他的预计，而我能逃出来这件事情又充满谜团，他担心贸然动手，会踩中陷阱……”卢米安刚闪过这么几个念头，高空突然有了变化。

　　朱莉穿着开叉长裙的身影从被火光照亮了少许的高空浮现了出来。

　　卢米安瞬间头皮发麻：

　　她还没死，还在神降状态？

　　卢米安旋即发现朱莉的身影异常透明，左手那枚蓝宝石戒指已然不见。

　　呼……他听见阿不思.梅迪奇长长地松了口气。

　　朱莉低下脑袋，将目光投向了尸骸山峰的顶部。

　　卢米安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了两三米高的铁黑金属长杆，看见了悬挂在长杆顶端的烧焦旗帜，那旗帜之上，有大量或暗红或发黑的血点，有一片片染血的痕迹。

　　仅是看了这么一眼，卢米安就感觉一阵恍惚，脖子处莫名刺痛，眉心和脸庞不同地方皆有血腥味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