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环 第99章

作者:爱潜水的乌贼

  拉马耶提着那盏铁黑色的灯,向着地底走去,并絮絮叨叨地说道;

  “电石灯。

  “洞穴协会那帮人搞出来的,很多矿场的工人都在用,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发光,反正就是把一些石头和水弄进去,分别装在下面和上面,等到要用的时候,按下这里,再划火焰点燃喇叭口就行了。”

  电石和水反应生成乙炔,乙炔燃烧发光?卢米安回想起了几个月前还在复习的化学知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跟着拉马耶进入地底,沿一条遗留的矿道向前走去,才继续问道:“洞穴协会?”

  “特里尔洞穴协会,一帮喜欢探索洞穴研究洞穴的人弄出来的,现在好像连矿洞的事也有掺合。”拉马耶侧头看了眼走在旁边的卢米安,笑着问道,“你怎么不直接坐蒸汽列车进特里尔?列车站的关卡一直不怎么严,只是抽查。”

  卢米安回忆着说道:

  “我主要是想体验古典时代遗留的最后一点浪漫。”

  “驿站马车?”拉马耶笑了,“这可比蒸汽列车贵多了,我听你口音像是利姆、莱斯顿那一带的,从最南边到特里尔,大概得120费尔金吧?还得花费四天半的时间!要是换成蒸汽列车,三等座不到50费尔金,不超过20个小时就能到,呵呵,什么古典时代的最后一点浪漫,就是骗你们这种……呃,你花了不少钱吧?”

  卢米安老老实实回答:

  “是挺多的,身上只剩267费尔金了。”

  拉马耶又侧头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道:

  “真是浪费啊……”

  他提着金属铸就的电石灯,通过喇叭口橘黄带蓝火焰的照明,穿过一处形似拱门的地方,拐入了另外一条道路。

  卢米安抬头望了眼上方,看到高处是沉睡在黑暗里的石头,偶有苔藓点缀,有渗出的水珠滴落。

  他脚下的道路则坑坑洼洼,两侧有一根根石柱耸立,撑住了洞顶。

  柱子之间堆有石头等事物,宛若平行的墙板,夹出了一条能供六七人并排而行的“街道”。

  因着电石灯光芒的照耀,一根石柱上显现出了钢铁制成的铭牌,上面用因蒂斯文写道:

  “右街”。

  “这里还有街道名?”卢米安疑惑开口。

  提着电石灯的拉马耶呵呵笑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这叫地下特里尔。

  “好吧,其实是几十年前市政改造的时候弄的,上面那些戴假领子的人觉得地底太乱,就跟迷宫一样,不管是暴动的,杀人的,还是走私的,搞邪教的,都往这里躲,得管一管,而且,不少房子因为地底的采石场空洞倒塌、下陷,需要加固,所以,市政厅用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来修柱子,建地基,打通原本独立的采石场、地底遗迹、地下墓穴和下水道。

  “为了不让工人们迷路,他们在改造的时候特意和地上做了对应,道路、广场和巷子都在这里被还原了,然后挂上了对应街道的铭牌,标上了名称,以后再要维修,直接报地名就行了。”

  “也就是说。”卢米安用没拿手提箱的右手指了指头顶,“上面是真正的右街?”

  “对。”拉马耶继续前行,“这就是地下特里尔,嗯,前面有防走私墙,那些采石场警察经常过来巡逻,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带你走一条小隧道绕过去,呵呵,那些戴假领子满嘴谎话的人还以为自己能像掌握地上一样管理地下的特里尔,但他们知道的出入口、改造过的道路,也就一半多点……”

  说话间,他领着卢米安来到一处死路的尽头,然后找到一个狭小的缝隙,钻了进去,卢米安紧随其后。

  两三分钟过去,他们从小隧道内钻了出来,前方同样是一根根石柱组成的“墙壁”和它们夹出的“街道。”

  此时,有道魁梧的人影正提着电石灯立在石柱旁,对拉马耶道:

  “这是我们的客人?”

  拉马耶转过了身体,对卢米安笑道:

  “外乡人,我改变主意了,报酬是265费尔金。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仁慈,还给你留了今天买面包和住旅馆的钱?”

  “如果我,我不给呢?”卢米安一脸恐惧,又带着点倔强。

  拉马耶笑得脸上肥肉乱抖:

  “你觉得会怎么样?

  “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出门在外不要太容易相信别人吗?”

  他和那个魁梧的男子从两个方向一步步靠拢着卢米安。

  卢米安跟着笑了起来,弯腰将手提箱放到了一旁。

  他迎着拉马耶和他的同伴走了过去。

  摇晃的火光里,十几秒时间很快过去,电石灯到了卢米安的手里。

  他蹲在满脸青肿、瑟瑟发抖的拉马耶身旁,从对方的皮夹里抽出全部钞票,就着橘红带蓝的光芒,认真点数了一阵。

  他随即用这叠钞票拍了拍拉马耶的右脸,笑着说道:

  “现在只剩319费尔金了。”

  说完,卢米安收起钞票,走向一段似乎能通往地上的道路。

  那里的石柱挂着铭牌,上面有两排因蒂斯文:

  “老实人市场区,夜壶街。”

  其中,“夜壶街”被人用石头划花,在旁边补了一个名称:

  “乱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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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信使(求月票)

  卢米安提着电石灯,沿一层层石阶往上。

  没多久,前方出现了光芒,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对寂静地底走出的人而言,这就像整个世界一下活了过来。

  卢米安加快了脚步,并用拿着行李箱的右手拧动电石灯表面的阀门,让上方圆柱的水珠不再滴到下面的电石堆里。

  随着乙炔气体燃烧殆尽,金属喇叭口的火焰渐渐熄灭了。

  这个时候,外面的景象也映入了卢米安的眼帘:

  那一栋栋或高或低的建筑仿佛在快倒塌的那刻凝固了起来,既保持着或倾斜或摇摇欲坠的状态,又顽强地屹立不倒。

  街上的行人衣物要么陈旧,要么破烂,到处都有人在互相争吵和单方面怒骂,由此带来的噪音似乎永远没有平息的时候。

  卢米安立在地下区域出口位置,左右看了一眼,发现了一家名为“金鸡旅店”的五层建筑。

  这棕米黄色建筑的最上面两层好像是后来才盖上去的,与底下三层偏罗塞尔时期喜欢用柱壁、拱形、大窗户和花纹装饰的风格截然不同,简陋的像是从科尔杜村平移过来。

  提着行李箱和电石灯的卢米安从蹲在地上寻找橘子皮的小孩们和大声争吵的成年人之间穿过,走到了“金鸡旅馆”的门口。

  他抬眼望去,发现这旅馆地上有黄痰,有碎纸片,有洒落的番茄酱,有散发着酒精味道的污迹,天花板和墙壁上时不时出现大量的臭虫排队经过。

  要不是手里拿着东西,卢米安肯定得为这样的场景鼓几下掌。

  科尔杜村的老酒馆都比这干净很多!

  他寻觅着没什么污秽之物的路线,不快不慢地来到前台。

  那里坐着一位偏胖的中年妇人,灰白色的长裙沾染着不少油污,棕色的头发简单地盘在了脑后。

  她抬起脑袋,用蓝色的眼眸扫了卢米安一下,对他表现在脸上的嫌弃和抗拒一点也不意外:

  “在乱街,在市场区,这是最好也最便宜的旅馆,只不过老板是个令人厌恶的吝啬鬼,舍不得请几个固定的清洁女仆,每周才找人来打扫一次。”

  “他在你的薪水上也很吝啬?”卢米安用青涩好奇的口吻反问道。

  那中年妇人一下愤怒:

  “你究竟要不要租房?”

  “要。”卢米安仿佛被吓到,语速很快地开口表明了态度,“我想知道价格。”

  那中年妇人缓和了下情绪:

  “看你要什么样的房间,最上面两层是每周3费尔金,下面两层是每周5费尔金,你要是还觉得贵,可以上去挨個敲门,问一问谁愿意把自己的床分一半给你,或者将地上的空位转租给你,一周大概是1到1.5费尔金。”

  “给我下面两层的房间。”卢米安选择的理由是,这不管跳窗,还是走楼梯,都比上面两层方便逃跑。

  那偏胖的妇人打量了卢米安两眼:

  “你要是选择一次性预付整月的房租,可以只给15费尔金。”

  “为什么能便宜这么多?”卢米安刻意展现着乡下农夫第一次到大城市的无知。

  那中年妇人嗤笑着说:

  “因为有太多人只住了一到两周就不得不搬去别的地方,或者离开了特里尔。

  “这里是天堂,也是地狱。”

  卢米安拿出刚才那叠纸币,从里面抽了三张浅蓝色的钞票出来。

  它们的面额都是5费尔金,正面是因蒂斯共和国第一任总统勒凡克斯的半身像和劳作的农夫、牧民,背面则是霍纳奇斯山脉。

  收到整月的房租后,那偏胖妇人的表情明显舒缓了不少,她拿出串在一起的两把黄铜色钥匙,向上丢给了卢米安:

  “2楼207房间,一楼有小餐厅,地下室是个酒馆,房间桌子的抽屉里有硫磺,能帮你赶走那些该死的虫子,我叫费尔斯,伱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谢谢你,费尔斯夫人。”卢米安接过钥匙,提着行李箱和电石灯,沿阶梯走向二楼。

  途中,他看到墙壁不少地方都贴着报纸或那种很廉价的粉红色纸,糊了一层又一层,但有的纸已经松脱,露出了被它们遮住的裂缝和大量臭虫。

  二楼有八个房间加两个盥洗室,每个房间都很狭窄,右边是睡床,靠窗处的桌子一边抵着床沿,一边紧挨着墙壁,前方有张腿部快断折的椅子。

  除了这些,什么家具都没有,倒是天花板上有成排的臭虫爬来爬去。

  跟着奥萝尔已习惯干净和整洁的卢米安放下行李箱和电石灯,拉开抽屉,拿出了一些硫磺,用火柴将它们点燃。

  浓烈而刺鼻的味道里,那些臭虫远离了这个房间,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没几秒,卢米安抽了抽鼻子,闻到隔壁房间传来同样的硫磺味。

  几乎是同时,部分臭虫回到了他的房间,寻觅着安乐的净土。

  卢米安略作思考,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用硫磺将臭虫们熏到了旁边的房间,那里的租客又试图用硫磺把这些虫子赶回来。

  卢米安忍不住笑了笑,弯腰打开行李箱,拿出了纸笔。

  强烈的硫磺味里,他坐到了木桌前,开始写信:

  “尊敬的‘魔术师’女士:

  “我已按照约定抵达特里尔,不知您是否能告诉我接下来需要做什么,加入哪个组织,以什么样的方式接触他们……

  “那两位心理学家最近是否有空,我什么时候能得到治疗?

  “对于纪尧姆.贝内和普阿利斯夫人,不知道您有什么新的线索……”

  写完这封不长的信,卢米安拿出了从姐姐房间得到的一根橙黄色蜡烛。

  随着他用灵性点燃烛火,混杂着柑橘和薰衣草的香味弥漫开来。

  这让卢米安本能地闭上了眼睛,神情逐渐宁和。

  静静站立了一两分钟,他拿出仪式银匕,做起圣化,制造“灵性之墙”,并往烛火上滴落精油。

  完成前置事项后,卢米安将那张“魔术师”牌放到了祭坛上。

  这是召唤信使的媒介,可以让指向模糊的咒文精确唯一。

  卢米安退后了一步,望着那略显迷蒙的橘黄色火光,用古赫密斯语沉声念道:

  “我!”

  “灵性之墙”内顿时有无形的风开始打旋,房间内的光芒随之黯淡了一些。

  紧接着,卢米安改用赫密斯语道:

  “我以我的名义召唤:

  “徘徊于虚妄之中的灵,对人类友善的上界生物,独属于‘魔术师’的信使。”

  呜的风声里,烛火染上了幽蓝的色泽,周围变得阴森而寒冷。

  卢米安专注地望着那根蜡烛,等待着“魔术师”女士的信使出现。

  他等了好几秒,那里都没有额外的变化。

  就在这时,他放在祭坛,也就是木桌上的那封信飘了起来,飘向半空。

  卢米安愕然抬头,看见雕花的窗户顶端,坐着一个成年男子小臂高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