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 第311章

作者:夏冬

我父亲是农民。

我也是农民,现在是,但我有机会进化。

我要考大学,成为城里人。

某月某日 天气:一般 心情:一般一二年级的还没有入校,学校的大部分“机器”还没有启动,三年级的每天都在复习。

正是夜自习时间。

我伏在课桌上。正对面是一张大黑板,空荡荡的,没有一个粉笔字, 大黑板旁边挂着一个小黑板,上面书写着一行大大的粉笔字“距高考还剩117天”,后面是三个大大的感叹号。

斜对面墙上贴着两副字: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周恩来”

“学海无崖苦作舟,书山有路勤为径”

它们给我动力,让我时不时的热血沸腾。

教室里除了沙沙的划纸声,就是坟墓般的静寂。还 没走出冬季,夜晚异常的冷,我感到莫名的燥热难耐。 我正在做数学题,本来是一道普普通通的数学题,解来解去都没有好结果。我信步走出教室。

初春月夜,清冷异常。兰马一高灰仆仆的教室和光秃秃的树木都在残冬的寒夜里瑟瑟发抖。

室外有月,月光清冷,另一个寂聊无声的世界。南行一百步就到了大操场。我沿着操场的跑道,逆时针方向走下去,慢慢走着,一圈圈不停地走着,没有了abcd,没有了+-X÷,没有了之乎者也,整个儿非生命的机械运动。

我感到有点孤独,不仅是日常生活中的孤独,这孤独来自灵魂深处。我仰望深邃的夜空,探索一个问题,宇宙中有无数个星球,难道其中就没有一颗象地球一样也有生命的存在吗?

独步在地球上荒原一片凄凉难道宇宙里唯此一颗侧耳聆听 侧耳聆听是否还有另外的生命响动洪荒的天际间只一个单调的足音在回荡我站在空旷的操场,思绪不断膨胀。

地理给我平面坐标,历史给我时间的竖坐标,我常在虚无的时空里迷失(我最远没有离开兰马县,世界对我就是书本)面向北方,过了五十米便翻过高高的围墙……再往北就看到伟大的天安门广场……稍向东偏即山海关,‘冲冠一怒为红颜’ ……过河西走廊便见大片的黑土地,北大荒变成北大仓;面向西方,行二百米便翻过高高的围墙……过西安经河西走廊便‘春风又度玉门关’,美丽而忧伤的楼兰新娘在漫天风沙中吟唱……高高的石油钻塔立在沙漠正中央;面向东方,行二百米便翻过高高的围墙……过连云港便见浩淼无边的大海……留着仁丹胡挑着膏药旗的家伙竟无视交通规则横冲直撞;面向南方,翻过四层高的教学楼,便见麦田连着高山,高山连着稻田,稻田连着大江……心口猛一颤,是什么在撞,是深圳拔地而起的摩天大厦,还是维多利亚湾冲天而起的巨浪?

“咯哇,咯哇”,围墙外面隐隐传来几声蛙鸣。这不是春雷吗,我的心为之一震,寒冷的冬季终于过去,春天,春天就要到了。

某月某日 天气:一般 心情:一般我躺在床上,遥望窗外明月。同学们都已睡了,不知谁在轻轻发出鼾声。我在回忆今天的课程,背英语单词。

慢慢的,我感觉走进一片荒原,白茫茫的唯我一人。恍惚间,我看到迎面走来一古装少年,他穿着古朝的华丽衣服,腰佩一把长剑,面容清秀冷俊,模样为我非常热悉,却一时又想不起来。

古装少年走到我面前,停下来,冷冷问:“你知道什么叫孤独吗?”

这不很简单嘛,我张口回答:“平常没有人可在一起玩耍,没人可说几句话。”

我喜欢学习、看书,天文地理,诸子百家,医学工艺,漫画科技,名着通俗,报刊杂志……只要是文字讲载的东西,没有我不愿了解的。学校有一个不大的图书馆,我经常进去啃书,里面我感兴趣的书本几乎都翻遍了。我喜欢看报,不管太阳多毒,只要阅报栏换了新报纸,我总会先看完。电视不常看,不是不想看,而是没条件。虽然有些同学经常出去逛出去玩,但我认为我掌握的知识和信息要比他们丰富。

我觉得并不比任何人苯,我的学习成绩年年都是全校第一,学习是我唯一的爱好和特长。

我爱沉默,因为我的观点与同学们大多不相同,每次争辩都没有什么意义,只会惹的人情绪激动。

古装少年摇摇头,“no”

我说:“最孤独的是心里有好多想法和看法,而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

古装少年说:“错,这算不上孤独。”他捋起左手衣袖,手臂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如果我每天不在手臂上砍一剑,我就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这才是真正的孤独。”语音未落,古装少年就如青烟般消失了。

我豁然开朗,对呀,什么还能比连自己也迷失了的人更孤独呢。我又觉得自己并非孤独了,起码还有一个自我——这位非常熟悉的古装少年。

月亮还是那个清冷的圆月,同学们的鼾声还在轻轻作响,我在做梦吗?

某月某日 天气:一般 心情:一般初春的太阳暖洋洋的,暖暖的阳光又晒得人懒洋洋。

午饭过后距下午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这段时间是最令人发悃的时间,春悃春悃,正在这段时间。

一些同学回宿舍午睡了,一些同学在教室聊天,一些同学在教室楸着头皮强学。我披着厚厚的棉袄,溜到校外,溜到野外。

我的家乡是兰马县,兰马县是一个平原县,无山无水无资源,全靠农业种植业。兰马县城是一个普通的小城,因陇海线从兰马穿过,开了一个小站,县城依托车站慢慢发展起来。兰马县城只有一条象样的大街,人民路,南北向,从火车站出发,一直向南延伸。经过车站、商业大楼、县政府、电影院、兰马一高、化肥厂等单位。

我的学校是兰马县一高, 在人民路的南段,再往南约三百米就是郊外,大片田地。

我走在脏兮兮的大街上,街上行人稀少,大街两边的法国梧桐仍是光光的枝丫,两边的商店虽然都开着门,进出的客人极少,一街两行冷冷清清。

往南二百米就是县磷肥厂。厂子还没开工,烟囱高高的,不是很直,中间有一个弧度,预示着随时都会倒塌。这是兰马县最高的建筑,标志性建筑。厂里的垃圾堆满四周,路边的梧桐早让烟气污染死了,只立着几棵高高的树桩子。

我走到郊外,走到麦田里,麦田里的麦苗挣扎着往外生长,黄瘦瘦的,稀稀疏疏的覆盖着白亮亮的土地。田里有几座蔬菜大棚,大棚的上面半卷着厚厚的麦草毡子,田野尽头远望,天边昏沉沉的,毫无春色的明媚。

几只麻雀“叽叽喳喳”从头上飞过,无论春来寒去对它们都无所谓。

前面是小河,去看看小河吧,它从远方来,或许会带来些春的气息。

我沿着田埂漫步,柔柔的麦苗簇拥着我的脚步,我的心灵与麦苗一起随风起舞,田野能让人与麦苗一样自然,静静的生长,自由的舒展枝叶。

小河是一条宽宽的沟渠,从田里漫过,河底干干的,县酿酒厂的污水也不再流了,只有白花花的污染物。

对岸是一片桃树林,去年花开的时候我曾经来过,满园桃红。而现在,树林里只有散着一些断枝,有几株小树让风给刮折了。冬天曾在这儿大施淫威,看来春天还远在千里之外。

我看看电子表快该上课了。一想到那个封闭沉闷阴冷的地方,我意兴索然。我从地上拾起几束残枝,又从麦田回到校园。我在麦田里上了清新的一课。

我回到学校,回到宿舍,找一只水杯,注满清水,把桃枝插杯里,权充一只小小花瓶了;清水是用纯净的地下水,这样才能永葆它新鲜的血液;放它到在台上,好让它每天早上都能沐浴太阳雨,我相信,不几日这些枝条就会绽开笑脸……某月某日 天气:明媚 心情:明媚下午自习课,我正在堆积如山的书本间思考题,前桌的同学不小心往后一靠,碰掉了我放在书上的眼镜。

我俯身在地上摸,摸到一只柔软滑嫩的小手,我握在手中,竟忘记放了。因为我看到一个奇异的景致,一片圆形的指甲,涂着红艳艳的指甲油,镏着光,溢着彩,就象一枚有灵性的小贝壳(学校规定,女生不准戴耳环,不准涂口红,不准染指甲)。

前桌的同学也帮我找眼镜,我捉到了前桌同学的手。

这是我童年里最惊羡的景致。有一种奇异的花儿开在阳春三月,不大的花朵,紫红的花瓣,肥嫩的叶片,几尺来高绿中映红的株杆,路边,河旁,田中,随处可生,鸟儿不啄,羊儿不吃,一株平平常常的野草,就是这样平常的植物却最受农家女孩的青睐,因为它的花是女孩的花儿。南方女孩的花儿有美名曰“豆蔻”,而这北方女孩的花儿更有奇异的名字——“小子红”。

在薄雾微霁的清晨,采来一大捧初绽的“小子红”,放石臼里,碾成浆,几个女孩围在一起,把花汁涂在指甲上,外面再裹几层嫩叶。四五天后,揭开来看,一片片的指甲都如红玛瑙般光艳。走路蹦蹦跳跳,话语脆声脆气,纤纤细指甩和开来,犹如一卷流动的红云,那是何等风彩!这曾经熟悉的红艳艳的视觉火一样霎时燃遍我的全身,把我的神经都烧麻木了。

“喂,你的眼镜找到了。”“红指甲”小声说。

我慌忙松开手,坐回座位上。我擦擦镜片,戴上眼镜,可什么也看不清,眼前只见大片大片火红的云彩。平生第一次,我看到一件世间最奇妙的颜色。

“红指甲”叫徐虹,很美的名字,很美的女孩。身材苗条,眼睛眼大,爱笑,一笑两个小酒窝,笑容很甜,爱唱爱跳,爱穿一件宽宽松松的粉红色滑雪衫。

虹是班里的文娱委员,校广播站播音员,校园小记者,校最好的节目主持人,校书法摄影协会主度……头上戴着无数顶光环。

虹是走读生(城市生),社会上有什么东西流行她就知道什么,可她对农村生活一无所知,她甚至以为摘棉花是直接从地上拾起、割麦子的镰刀直直的象刺刀。

虹性格开朗大方,喜欢同所有的女孩男孩交朋友。每次放学和上学,虹身边总围着几个男孩子。

虹的学习成绩挺好的,只是数学不太好,常向我问题,桌前桌后的,学习上免不了要打些交道,我并没感到过有什么特别,而从这一刻开始,我觉得一切都变了。

这节自习课,我没有一点心思看书,虹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一笑一颦,尤其入手温软滑嫩的感觉是那么强烈的刺激我,是的,非常强烈的干扰我,我无法记下任何东西。

本无意惹人的春风偏偏吹绽一朵花一朵花一朵若雾若烟的雪莲花绽放在春寒寥峭的心涯我是一个笨拙的画师有心为花儿着上妆却不知 赤橙黄绿青蓝紫哪种颜色最相宜莫管它 闭上眼 随心去挥手描上一笔却是一抹淡淡的羞红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是的,一个温馨浪漫的日子,因这个日子让世界充满粉红色的遐想。

(82)日记(23)

某月某日 天气:一般 心情:一般数学老师有一个怪毛病,每讲例题时,总要演示一遍,然后把正确答案说出来,问学生对不对呀。

同学们也就跟着幼儿园的孩子一样齐声回答“对”。不管多么简单明潦的答案,他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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