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
陈厅长森冷的眼神一掠而过,他重新戴上警帽,端正了国徽,“目标何笙,开枪。”
这一声令下,俯卧在第一排的条子,对准我迅速射击。
只有两枪,第一枪擦着我长发打偏,击中了身后柱子,柱子拦腰折断,碎裂成三截,第二枪刺入我心脏,不知是不是也偏颇一些,我没有立刻晕厥昏死,反而意识清醒,仅仅有些身不由己。
我轻飘飘的四肢伸展开,仰倒的霎那,西北角最后一块房梁坍塌,整栋空旷寂寥的旧楼,在经历枪林弹雨战火纷飞的洗礼后,彻底沦为废墟,蛮荒。
不,它是牢笼,它积蓄了鲜血,逼迫,杀戮和残酷,它瓦解了,也放过解脱了我。
砖瓦与木屑坠落我身上,刚好砸中那颗子弹,将它尖锐犀利的弹头,更加用力朝皮肉深处扎去,隐隐的刺疼传来,我嘴角上扬,扯出一丝欢喜的笑。
乔苍还在等我。
奈何桥那么长,那么窄,陌生人往往来来,有他牵着我,刚刚好。
容深仍是高高在上的公安部长,他会遇到更好的女子,比我忠贞,比我温顺,比我懂事,逊色我的聪慧,却也不会惹祸,她安安静静等候在灯火旁,迎他回家,陪他终老,举案齐眉。
我耽误他的时光啊,我来生再偿还。
视线里没有糜烂肮脏的蜘蛛网,没有浑浊翻滚的灰尘,墙壁与柱子尽数溃败,崩塌,我置身在山野呼啸的风中,远山染了黛色的林叶在阳光下簌簌摇摆,分不清是碧绿,还是金黄。
总之那么漂亮,那么自由,那么澄净。
用它的纯粹给充满尔虞我诈,悲欢离合的世间,沉痛一击。
我立在废墟之上,抬起手妄想触摸天空,这里的天空真美,美得像洗过一样,湛蓝,清澈,纯透。似乎能映出我的眉眼,这双看遍世事无常,生死难料,与欢情的眼睛。
周容深声嘶力竭怒吼,他奋力挣脱开四名特警的桎梏,朝我飞奔而来,脚下的坑洼重重叠叠,他高大健壮的身躯竟没有迈过的力气,他几乎是滚下来,硬生生从铁钉与石堆内滑到我面前,警服被割破,掌心也沾满鲜血,他顾不上自己,他惊惧的瞳孔,颤抖的薄唇,和那张崩溃惨白的皮囊,从很远很远的高处,一下子便跌落到我身旁。
我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他的黯淡绝望并不比我失去乔苍的一刻少。
还要更多,多一丝悔恨,一丝无奈,和一丝刻骨的悲愤。
他颤栗双手将我抱起,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我胸口不断渗血的肉洞上,他瞳孔缩了紧,紧了又缩,半响只是呜咽。
我身子骨软趴趴窝在他怀中,连呼吸都艰难,只喘得了半口气,便透支一切。
他身体的抖动越来越重,我感觉到他埋在我头发里的脸布满濡湿,滴滴答答的炙热,要将我融化在这风声里,他哽咽说,“我保不住你,我保不住…”
他那样威武的男子,英勇潇洒,刚毅果决,他该是生在马背上,生才辽阔的草原,肆意驰骋,威风凛凛,半个世间的女子都为他倾倒,为他呐喊,为他疯癫,他怎能流泪,又怎样这样泪流满面,哭得如同迷路的孩子,惊慌失措找不到家。
我拼尽全力抬起手,虚弱使我颤抖,我抹掉他的泪,可还没有干涸,又滚落下来更多,他五官狰狞在一起,我知道他很痛。
我张了张嘴,干裂的唇吞吃他一滴泪,有了些说话的力气,“容深。我犯了滔天大罪,谁也保不了我,这是我应该得到的结果。”
他愤怒咬牙,一股热浪冲击他的咽喉,胸腔,他终是抵抗不住,仰起头嘶哑痛哭。
其实子弹穿透心脏那一刻,我并不觉得痛。
只是燃烧一簇火苗,烫了皮骨,我预见了死亡,也甘愿死亡,所以它无法带给我畏惧,死去比活着容易多了,也舒服多了。
恩恩怨怨,再不属于我,再不会困扰我。
我受够了风月里的折磨,受够了一面为欢爱而疯狂,一面为婚姻而自责,我曾视男人与情事为最廉价的土,肮脏,虚伪,贪婪。
可最终,我比早早折服它的世人付出的代价还要重。
它索取了我的命。
我越过容深头顶,看向乔苍,我终是没有力气爬过去,便闭上了眼睛。
一个特警走过来探了探我鼻息,被周容深狠狠推开,他不许别人碰我,他将我抱得密不透风,恨不得嵌入他体内,带我走天涯海角,带我过岁月长生。
特警立正敬礼,“报告周部长!黑帮女头目何笙,广东省华南虎乔苍当场击毙,金三角常秉尧余党全军覆没,乔苍余党出境八百余人,逃亡缅甸,泰国和马来西亚。自首两百人,其余五百人在金三角河口、西双版纳等地殊死反抗,已交由当地区局、缉毒大队围剿。至此以粤、滇为中心,乔苍、常秉尧、何笙为头目,持续三十五年的国内南省特大走私、贩毒、赌博、色情场所黑帮三大组织全面侦破。”
陈厅长长松一口气,他跌坐在石阶上,指了指特警,“请,请周部长做指示。”
“我没有指示。”
周容深掌心阖住我的眼,睫毛微弱颤动,快要平息。
他将我放在柔软的沙土中,抚顺一帘纠缠的青丝,众目睽睽之下,他从腰间拔出短枪,对准自己的喉咙。
陈厅长大惊失色,他跳下石阶试图冲过来阻止,然而已经来不及,周容深扣动扳机的一刻,始终垂眸凝望我,凝望倒在血泊之中的何笙,他眼底有温柔笑意,此去经年眉眼如初,仿佛回到遥远的五年前,回到他意气风发,她双十年华的岁月。
他让她煎熬了漫长的七百天,他亲眼看她从那样一个明艳的女子,变成杀人如麻残暴不堪的魔鬼,他知道这一切起始于他的死亡仇恨,可他无法从暗处走出,告诉她还活着,哪怕她无数次要撕掉他的面具,他都必须推开她的手。
他甚至无法阻止她停下杀戮,为那样一个同是魔鬼的男子,以及无情凉薄的他自己。
他不能为一时心软任性,而毁掉整盘棋局。
这盘筹划了那么久,涉及数千公安、毒贩、与牺牲战士的棋局。
他欠她那么多,他怎么舍得杀掉她独自苟活。
那一柱鲜艳而猛烈的血,从他后脖颈喷溅而出,染红了身后刑警,染红了颓败枯黄的房梁,染红了这世界阴差阳错的风月,染红了空气,染红了山野,染红了他黑色警服,和这无法评断是非对错的情仇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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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浑身酸疼,似乎被什么重物碾过,堪堪留下半条命,喘息挣扎许久才从将死的痛苦里睁开眼。
头顶的莲花吊灯莫名熟悉,几盏昏黄的灯泡闪烁出淡淡波光,像里面嵌入了钻石,更像是琉璃,璀璨夺目,我如同电击,身体倏而颤栗,大脑仓促定格静止,一切都荡然无存,一切又清晰可闻。
思绪纷繁杳来,踏马行蹄,踩过我的胸腔,我的理智,我的回忆,我昏迷前最后一幕,是在金三角西双版纳,一栋废弃的洋楼内,我和乔苍犹如困兽,被条子逼得退无可退。
我见到了容深,不,他始终都在,他为我落泪,为我发狂,他还是曾经的他,护我在胸口时,习惯用拇指捻上我的发。
最终他死了,乔苍也死了,还有我自己。
到处都是尸骸,血浆,碎片。
房屋坍塌,掩埋了那狼藉遍野。
可为什么醒来会是这副美好的样子,这样熟悉充满生气的世界。
那是梦吗。
梦怎会如此真实,真实到枪响嘶吼与哭喊一幕幕涌入,心脏还隐隐刺痛。
我皱眉望向床边的男人轮廓,用力睁大眼睛,睫毛敞开的一刻,隐去丝丝水雾,我看清那是乔苍,他穿着洁白的居家服,清俊英朗,正吹凉一碗冒热气的白粥,他察觉我醒来,没有发现我眼底茫然错愕的目光,他说我睡了许久,问我饿不饿。
我呆滞无声,极力分辨这真真假假,虚虚幻幻,他在我脑袋下面垫了一只绵软的枕头,将我上半身升高,用勺子喂我喝粥,我张开嘴吃掉,尝了尝滋味,淡淡的甜,温温的热,我沉寂的心口顷刻间苏醒复活,我声音颤抖问他,“我们还活着吗。”
他怔了一秒,猜我大约是做了噩梦,扬眉轻笑,“不活着,难道我们现在都是鬼魂吗。”
我不顾一切从床上爬起,他没有防备,在我手臂的挣扎和挥舞下,失手打翻粥碗,几滴温热的米粒飞溅在我裸露的皮肤上,烫出一块块红痕,他蹙眉想要查看我的伤,可他没有我动作更快,我先一步捧住他的脸,在他微微愕然中,瞪大眼睛凝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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