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
在我们三人气氛最微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清晰可闻的脚步声,在临近终点微微停滞,复而继续,走得更快了些,在我没有任何准备下,一双手握住了我。
“这是周太太吗。”
我一怔,下意识侧身看她,面前的女人六十多岁,打扮不奢华却很雍容,气度极佳,只是颈间佩戴的一串珍珠链子,便使她整个人高贵不可亵渎,可惜眉梢眼角透露着算计和精明,不是什么仁善的主儿,我立刻明白,朝她倾身鞠躬,“见过曹夫人。”
我的温婉识体令她很满意,她掌心轻轻在我脸颊上贴了贴,“哟,机灵聪慧的可人儿,听荆易无意提起,周部长的太太姿容艳丽,是所有官太太中最年轻漂亮的,我还当他玩笑,他平时也不正经,原来是真的,他也难得对我说句真话。”
想起他那副半真半假放荡不羁的模样,我没忍住嗤笑出来,又立刻止住,“曹夫人与少爷母慈子孝,只有感情好,才能背后这样取笑他。”
保姆忽然在这时从玄关高喊了一声,“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
曹夫人听到这句,立刻松开我的手,喜不自胜迎向门口,我微微踮脚,透过宽大澄净的落地窗,看见从路虎车内走下的曹荆易,他穿着十分花哨轻佻的粉蓝色衬衫,下面搭配一条白西裤,丝毫不像四十多岁的年纪,更像一个年轻的风流子弟,纨绔而张扬,透出缕缕魅惑的邪气,许多姑娘都偏爱这样男子,曹荆依天生的桃花眼,更是情场利器。
他侧头同司机交待什么,指尖挑动着一串钥匙,在他转身霎那,余光不经意发现灌木丛后停泊的军用吉普,以及站立的持枪武警,他姿势戛然而止。
在北京街道出行,准许配备武警开路只有部级以上高官,而且必须在职,公务及私务都无妨,地位到了即可。但他未曾想到周容深,因为他和曹柏温素无往来,而且公安部非紧急事务,也不会将远在特区的他调动过来,一旦有了大事,白道自然风声鹤唳,他必有耳闻。
他抬眸看向玻璃窗,正巧阳台的风灌入,窗帘激荡拂摆,轻飘飘垂落,遮挡我的身影,也隔去他目光。
曹夫人喊他名字,招手让他快来,曹荆易一手插兜,另一手摸出烟盒,慵懒随意点上,一副玩闹放肆的口吻,还吹了声口哨,“母亲,来了什么大鸟,还把老窝挪来了。”
曹夫人伸手戳他肩膀,“又没正形!四十多的人了,张嘴闭嘴鸟不鸟的。周副部长和夫人到了,你父亲请来的,可不和你说的一样,真是精致俊俏的可人儿。”
曹荆易脚下一顿,但身子已经跨入门内,容不得他愣怔,周容深起身转向他,两人隔着虚无遥远的空气对视,看不出久别重逢的喜悦,也看不出什么生疏,仿佛很平常的一次会面,曹荆易舔在唇上的舌尖缓慢收回,他笑了声,“容深,又穿上警服了。”
后者淡笑,“换了容貌,还以为你认不出我。”
曹荆易伸手指我,“她在,认不出你,还能认不出她吗。”
他将手包与钥匙递给保姆,另一名佣人侍奉他换了鞋子,他一边解纽扣一边朝客厅走来,“活着就好。”
周容深半开玩笑问,“希望我活着吗。”
我心口咯噔一跳,曹荆易面色平静,也是隐隐一丝笑,“希望不希望,你不也活了吗。我还能给你捅回去?”
他们两人意味深长沉默片刻后同时哈哈大笑,曹荆易无奈指他,“你就是太多疑,谁都不信。”
周容深在他背过去吩咐保姆拿温水时,脸上笑容荡然无存,收得极快,似乎刚才全部是敷衍。
我不动声色坐在容深刚离开的沙发,端起茶杯,但没有喝,仅仅是托在掌心掩饰尴尬,保姆将水杯递给曹荆易,移步走向周容深,弯腰询问,“周部长,您傍晚留下用餐吗。”
他大约不打算留,曹府也是是非之地,他正要开口婉拒,曹荆易先他一步说,“留下,做几样下酒菜,把我珍藏的酒取出。”
他说完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对曹夫人说,“戏班子六点多过来,母亲约几位太太在戏台听戏,我和父亲陪容深喝几杯,您记得照顾好何笙。”
曹夫人一愣,她左右看,“哪位是何笙。”
她猛地意识到,蹙眉嗔怪他,“这是周太太。”
曹荆易不语,周容深目光凌厉逼人掠过他,也没有说什么。
保姆在厨房忙碌菜式,曹柏温拿了棋盘,招呼周容深杀一局,曹荆易捧着一本书,坐在我旁边翻阅,在数棋子时,曹柏温忽然问我,“听说周太太下围棋十分精妙,在广东有棋盘定天下的美誉。”
曹柏温指的是我和常秉尧那一盘棋,当时他故意为难容深,想要威逼利诱他与自己同流合污,黑白相护,周容深当时仅仅是局长,官场势力不足,而常秉尧却是南省风云称霸三十余年的黑帮头目,相差实在悬殊,我为夫解围,一子定乾坤,赢天下,竟然流传出来。
我急忙说曹政委取笑了,女人的一点小手段,不登大雅之堂。
“怎么,不陪周部长一起对垒我?”
“瞧您说的,我哪有这胆子,别说我,就算一百个我,也不够输您的。”
进门这么久,曹柏温终于大笑出来,他将黑子拿到手中,白子给了对面的周容深,曹夫人走到庭院中等候马上赶来的两位官太,我懒得出去和她话家常,干脆装没看到,窝在沙发处喝茶。
在他们对弈最着迷时,曹荆易放置在膝上的书忽然掉落,正好掉到我这边,我低头看,他没有弯腰的意思,反而去拿桌上红提,我只好替他捡起,伸手递给他,他置若罔闻,直到把红提的果皮剥掉,才用另一手接过,且不动声色握住了我指尖。
我一惊,下意识要抽出,动作大了些,在灯光照射下影子很晃眼,恰好容深侧过头来瞧,曹荆易眼疾手快打开书本扣在了我们交缠的手上,容深看到的仅仅是我笔直坐着,他把红提的果皮丢进烟灰缸这一幕。
他回过头继续下棋,我身上浮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朝他瞪眼,“你疯了。”
他笑说这有什么,不小心触碰到,还犯法吗。
他松开我,书本也随即合上,我急忙坐好,再不敢靠近他半分,他将那颗红提拨弄到我面前的茶盘,晶莹剔透的浅绿色,煞是诱惑夺目。
我看了看,没动。
他握拳轻咳,又将书本丢在地上,那声音吓我一跳,他忽然出声,很大的声音,“周太太方便帮我捡起吗,我腰部昨晚磕了下。”
曹柏温与周容深同时瞧了瞧这边,我不好回绝,只能低下头二度捡书,与此同时桌子边角的烟盒也掉落,他又弯腰捡,我们在茶几下碰到,脸挨着脸,而对面的棋桌完全看不到。
我眼睛瞪得更大,“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欠你的情,该日还你就是了。”
他压低声音笑问,“拿什么还。他活着,把我所有计划打乱,我总不能要求你在乔苍之外再发展第二个情夫,如果你肯,我自然愿意。”
我将书扣在他唇上,狠狠推拒,他手臂悄无声息摸到茶盘,将那颗红提果肉捏在指尖,趁我和他较劲时,塞进我口中,我当即便止了动作。
他这样倾身的姿势,胸口的衬衣纽扣崩开,露出精壮的肌肉,流畅的线条和深色皮肤,灯火泛起层层光晕,仿佛一件天然而完美的雕塑杰作。
“原本我已经和父亲透露,看上了何小姐,要他们不计过往,允许我娶你做夫人。现在这盘局进入死路。”
怪不得曹柏温对我那样的态度,原来结系在他这里。
我正要和他发火,玄关轰轰烈烈晃进一拨人,正巧视线落在茶几这里,嬉闹的声响一停。
我和曹荆易匆忙直起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表情微微不自然,不过他比我精明,反应极快绕开了桌子,我惊慌失措额头重重一撞,险些磕出一个鼓包,遗留一片好大的青紫。曹荆易忍笑,握拳抵住唇,衣冠禽兽般说,“何小姐当心。”
我咬牙回他多谢曹先生关照。
我起身朝门口走去,脚跟寻摸到他的脚,拼了全力踩上去,他毫无防备,脚趾头被我逮住,这一通碾压,他脸色顿时潮红泛青,我回头朝他笑,“这怎么好意思。”
大约我笑得太娇媚,又有些嚣张,他俊脸怔了片刻,溢出无奈和好笑。
京圈的官场我不熟,我一直在粤圈混,为避免出丑,我只是站在旁边听着,观摩情势,曹夫人对这两位太太一位称呼关太太,一位称呼席太太,都是五十来岁的年纪,打扮比曹夫人略低调,可艳丽,通过穿着就知道,是喜欢花团锦簇的张扬之人。
关太太和曹夫人寒暄后,被后者引荐过来同我打招呼,关太太目光落在我身上,她惊讶扬眉,啧啧称奇,“部长夫人如此年轻,我还以为您怎么也是三十岁的妇人了,看上去竟比我女儿还小。难怪将咱们公安部的头号英雄都掳获,看来这天下男子啊,都喜欢娇嫩的。”
她回眸瞥了一眼正执白子勘察局势的周容深,“官场的人说,周副部长办事雷厉风行铁面无私,可在风月中,也是一枚痴情种,多年对爱妻深情不渝,今儿有幸见到周太太,怎么也要和我聊聊,是如何把咱的大英雄迷成这样,我回去也照猫画虎,对我家老关试试。”
她们一起发笑,周容深撂下一子后,换另一只手握拳托腮,腾出的这手在棋盘边缘摩挲,不阴不阳说,“关太太这样嘲弄我,等我改日见了关主任,一定控制不住公报私仇兴师问罪。”
关太太掩唇娇笑,“哎呦,部长还和我一般见识呐,开个玩笑都护着,恩爱得让我眼馋。得了,我可不难为您的娇妻,您也别去难为我男人。”
我顿时心下了然,原来是同宗同襟的官僚。
那势必要为周容深打理圆满这场交际会面,毕竟都在一个机关里共事,不怕君子,却怕小人。我笑着迈步子,主动伸手握住关太太,“原来是公安部关主任的夫人,恕我眼拙,初来乍到,容深也未曾详细给我讲门道,失礼的地方,关太太不要怪罪。”
她被我高捧几句受宠若惊,急忙弯下腰,略矮我半个身子,“我家老关不过是闲差,说难听点公安部后勤打杂罢了,哪里比得上周副部长位高权重,周太太这可是折煞我脸面了。我嘴碎,爱说爱闹,您也不要往心里去。”
“既是国家公职,皆不可或缺,没有关主任,公安部内勤如何运作,容深如何放心在外省镇场,你我都是功臣家眷,没有高低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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