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
何笙被吓得一抖,她侧头看,摇曳的烛火深处,一笼红光,乔苍就在那红光之中,被映衬得那般虚无缥缈,那般俊逸。
可惜,他仅仅是皱眉,眼底没有丝毫温柔,一腔冷冰冰。
她压下心口的窒息,迟缓走过去,乔苍挑了两样菜,可送进口中,并没有欢喜,他仍是面无表情,“保姆。”
何笙说她出去了。
他不语,放下筷子,用方帕擦拭唇角。
何笙看了一眼几乎未动的食物,“不好吃吗?”
他淡淡嗯。
她疑惑问,“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些吗。”
乔苍意味深长说,“那是以前,人的口味和喜好,不会随时间改变吗。吃得多了,喜欢也就淡了。”
何笙心尖骤然一沉,似乎坠入深海,水的浮力和沉力疯狂撕扯她,将她五脏六腑都要颠簸出来,她刚触碰到筷子的手,彻底没了力气。
“你。”
她艰难张口,随着这声你,还溢出几滴哽咽的辣喉的水汽,“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乔苍反问暗示什么。
何笙指尖紧握,握到指甲泛白,“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他忽然起身,脸色阴沉,“我有说吗。自从生了乔慈,你多疑的心病就重了。何笙,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几分从前。”
他留下这番话,头也不回上楼,留她凝视两簇烛火,骨肉一下下割裂。
她失神许久,忽然想到什么,慌忙从茶几翻出镜子,借着烛光看自己的脸,她还是那副样子啊。
她没有变。
世人眼中的她,依然年轻美貌,婀娜窈窕,怎么到了他眼中,就不是了呢。
入夜乔苍没有走,也没有给予何笙任何温存,他仍是那副疲倦厌恶的样子,洗了澡仓促沉睡,对穿上情趣睡衣满心欢喜等候他亲吻的何笙一眼都不曾施舍。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根本不知,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他对她每一寸皮肤的模样和味道都了如执掌,他早该腻了,早该褪去激情和欲望,连他自己都讶异,这个女人对他的诱惑仍旧无孔不入,来势汹汹,他根本不能抗拒。
何笙的风情,是乔苍眼中无可取代,无可比拟的珍藏。
他对她说最重最狠的话,折磨得却是他自己。
他透过浅浅昏黄的灯光,眯眼凝视何笙那张失望又呆滞的脸,她濒临崩溃,苦苦挣扎。
他感受她整晚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的彷徨恐惧,心里觉得好笑,他舍不得,可他不得不舍,这样一出大戏,他哪里能提前缴械投降。
他故作厌烦蹙眉,隐隐发出沉重闷沉的喘息,转过身背对她入睡,她一惊,动作果然轻了不少,她似乎怕了,她赌注全部,赔了所有声誉,青春,倘若这么快沉没进死路,那谣言与耻笑,还不如一把尖刀杀了她。
她小心翼翼躺下,无声无息贴上他脊背,他感受到她颤栗的胸口,她那么畏惧,那么无助,那么仓皇,他搁置在枕旁的手,早已握拳,要用尽所有力气克制,才能让自己不转身拥抱她,告诉她,乔太太,怕什么,我只是蓄谋一场惊喜给你而已。
明天依然9点,做好准备迎接乔先生的暴击。晚安姐妹儿们~
乔苍醒来时,他本能伸手触摸旁边,指尖空空荡荡,连一丝余温都不留,人似乎走了许久。
他心口一沉,皱眉睁开眼,何笙的睡衣安安稳稳挂在床头,什么都在,唯独那条紫罗兰长裙不见了。
他仓促起身,锦被从胸口脱落,一丝属于她的长发盘旋坠下,痴缠在他掌心。
他轻轻嗅了嗅,她委屈慌乱的模样浮现眼前,仿佛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儿,湿润而胆怯,挠得他痒痒的,疼疼的。
他闷笑出来,她确实倔强,也很偏执,但绝不是落荒而逃的女子,倘若她真被逼到无路可走,她一定会拿起匕首与他同归于尽,而不会躲得远远的,让他寻不到。
他穿好衣衫拉开门,冗长明亮的回廊仍没有发现她身影,他询问正在擦窗子的保姆,夫人在哪里。
保姆指了指楼下厨房,“夫人在为先生熬粥。”
乔苍抬起手腕看时间,“她起来多久。”
“约摸一个小时了,我下楼时夫人正泡海参。”
七点钟。
她昨夜辗转反侧,凌晨才浅浅睡去,这才几个时辰。
他淡淡嗯,迈步走下一楼,厨房传出锅碗瓢盆碰撞的声响,他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她下厨,偶尔来了兴致,也是半生不熟,马虎能吃,他不觉得这嘈杂的动静多么温馨,可这一刻,他莫名有些欢喜。
有一个女人为自己洗手做羹汤,其实很美好。
也许,这世上肯为他做的女人很多,但他唯独爱上了何笙的模样。
她越是逃,越是不识抬举,越是抗拒,越是算计,越是凶狠,他越觉得喜欢,觉得有趣。
她即使有一千面都很坏,坏到了骨子里,而那好的一面也不纯粹,他还是爱。
他无声无息靠近,双手插进口袋,立于门边,那四四方方的墙壁中,是清晨和煦的阳光,一片,一缕,一束,交缠错落,肆意相溶,窗子敞开大半,宽大的梧桐叶延伸进屋,叶脉流淌着晶莹的晨露,飞舞着细碎的尘埃,而在近乎静止的时光深处,何笙的背影如此温柔。
她系着藕荷色围裙,与长衫很衬,乌黑浓密的秀发束起,一根蓬松而慵懒的马尾,发梢从脊背掠过,她大约觉得痒,一只手挠,另一只手往碗里打蛋,她动作很生疏,甚至有些无措,小心翼翼挑拣着破碎的蛋壳,不知是静谧悠长的岁月,还是他情意深浓的眼睛,将这一刻虚化,乔苍从未想过,这样美好安宁的一幕,会出现在他的人生里。
他一直以为,这辈子都将打打杀杀,浑浑噩噩,过着血腥又屠戮的生活,漂泊在江湖,没有真正的家,对他而言所有落脚地,不过一栋空荡荡的房屋。
没有生气,没有颜色,更没有味道。
他曾孑然一身,踏遍南省那么多城市,他没有羡慕过谁,更谈不上嫉妒,生活在他眼中就是钱与权。直到三十六岁那年被打破,周容深在乔苍心底点燃的最大战火,是他拥有着乔苍最渴望的模样。
不是一栋温馨的房屋,不是成为一个世俗认可的好人,而是身边笑与哭,都那般明媚生动的女子。
陶瓷锅忽然冒出袅袅白雾,何笙手忙脚乱打开盖子,却被烫了手,她忍痛闷哼,压灭了火,将鸡蛋浇灌在平底锅中,洒入火腿,牛肉,蔬菜,浓郁的香味令她露出一丝甜笑,她想要尝一口,又怕破坏了精致的样子,用指甲抠下一小块,舌尖舔了舔,乔苍忽略了香味,忽略了阳光,他只看她纯情娇媚的侧脸,恨不得时间永远停止。
“你醒了。”
何笙转过身,看到他在,将酥软的鸡蛋饼铲出,连同一碗粥放在盘子上,媚眼如丝,婀娜善睐,“我手艺增进不少,色香味俱全,以后说不准还能成为大厨呢,乔先生尝了后,可不要上瘾哦。”
乔苍骤然回神,他恢复一脸淡漠,迈步走出,直奔玄关处的衣架,自始至终十分平静,何笙凝视他背影一怔,“不吃过早餐再走吗。”
“来不及。”
他穿上西装,强忍对她厨艺一探究竟的好奇,她恍惚失落,将粥碗放在桌上,走过去为他系领带,她还未曾拿到手中,便被他仓促夺去,“我自己来。”
她手扑空,不知说什么好,眼睁睁看他拎起公文包,提前半个时辰离开家门。
那顷刻变得空荡寂寥的屋子,像是一场阴雨连绵,萦绕她心头,不肯放晴。
乔苍坐进宾利车,吩咐司机去盛文,他心中估摸了下时日,“东西制定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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