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
以往韩北面对条子突然袭击,都会吩咐手下敬一支烟,递上点彩头,对方也就撤了,乔苍的产业谁敢真玩硬的,无非是缺钱花了,来捞点油水儿,摆个架势糊弄下,韩北和白道也懒得争,打发个三五万,图清静,而官场皆知王队长是周容深的死党,对他赤胆忠心,他这里走花花肠子根本行不通。
乔苍接到条子造访的消息,刚刚从盛文结束一场会议,回半山宾馆的路上,他问结果如何。
韩北扭头看了一眼搜查得热火朝天的条子,整个赌场大厅狼藉一片,“还在继续。”
“其他。”
“其他无恙,苍哥在广东名气最大的黑生意就是华章赌场,周容深亲自出手,签署公安搜查令,自然是专打出头鸟。”
乔苍淡笑,“好好让他们查,有些查不到的,记得亲手送过去。这样打脸的好机会,错过可没有了。”
韩北说明白。
白道的最怕和周容深斗,黑道的最怵乔苍,黑白两道阎罗王碰到一起,鹿死谁手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决定。
韩北挂断电话,转身让黄毛去拿记账,有哪些大人物在场子里玩过,一一甩在条子眼前。
周容深得到线报,乔苍的赌场洗黑钱,发放巨额高利贷,属于违规非法暴利,他想要一锅端,故而之前一丁点风声没有走漏,当机立断突查,从下文批示到条子包围,连半个小时都不到,结果一无所获。王队长正焦头烂额,这颗重磅炸弹把他炸得差点跌坐在地上,市长,省委,厅长,都是华章赌场的入幕之宾,尤其省委,在宋书记引荐下,许多人都到这里雅间玩,赌得很大,一局输个二三十万,一晚上能过十几局。有赊账,有全款,必是贪污得来,这绝对不能查,彼时身居局长官职的周容深,是压在这些人下头的。
韩北看他脸色有些变化,不慌不忙抖了抖账本,“王队,苍哥与官场来往不多,可这些爷来,我们也不能把人往外赶。这位黄副常委,他赊账足有三百万之多,您在仕途有门道,方便帮我催一催账吗?”
王队长神情愈发难堪,有些躲闪,他扶正警帽,“有这样的事。”
韩北笑得从容不迫,“若是没有,我怎能栽赃这些人物。”
最后两个条子从雅间走出,手上拿着一条皮带,皮带上还沾着干涸的精液,王队长一眼认出那是胡厅长的,想必他在里面泡了荷官,匆忙赶上什么事,忘记了把皮带系走。
条子小声嘀咕,“王队,撤吧。”
韩北见状,脸色倏而转冷,“敢问王队,这是奉了谁的命令,要来搜查什么,这样来去匆匆,把苍哥的面子,踩在脚下吗?”
王队长知道捅了篓子,周容深怕是被同僚算计了,给他和乔苍的战役添了把火,他心一横,咬了咬牙,只好擅自做主,平息这场风波,“马副局得到消息,省厅要在半年之内,对广东,特区,东莞,汕头进行抓赌,也是响应上面的号召嘛。华章打了头阵,这半年相安无事,早来晚来总要赶上一波。”
一场兴师动众的搜查,换来半年风平浪静,也算不亏,韩北挑眉,“是吗?”
“千真万确,我也不敢拿上面领导的批示做文章。”
韩北这才使了个眼色,黄毛主动给王队长点了支烟,“您辛苦一趟了。”
黄毛塞了一个大红包,放在他手心,“给兄弟们买点酒喝,北哥的一点小意思,是咱的交情,绝不是贿赂。”
王队长皱眉推辞回去,“交情归交情,这可不能收。心意我领了。”
他鸣金收兵,七八辆警车浩浩荡荡驶离,黄毛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龇牙咧嘴朝门框上啐了口痰,“还他妈想和苍哥斗,没了周容深坐镇,市局上下就是一千号蠢蛋。”
银色宾利经过何笙与周容沈的住所时,乔苍忽然想到什么,吩咐司机驶入进去,司机看了一眼小区标牌,默不作声按照他的命令转弯,在快要抵达2栋门前,他又一次开口,“停车。”
司机踩下刹车,特意停在一簇灌木丛后,这里人烟稀疏,且是避开路灯的黑暗区,几乎无从察觉。
乔苍摇下车窗,朝别墅的二楼看去,红棕色的窗帘没有拉上,灯在片刻后熄灭,一楼却亮如白昼,保姆站在楼梯等候,扶稳匆忙跑下来的何笙,笑着让她慢一点,她不听,犹如一只雀跃的鸟儿,抱着几筒烟花冲出大门,站在庭院中,那烟花摞成高高一座山,几乎遮挡住她的人,仿佛在空中漂浮,她大叫帮一帮我!
保姆急忙接过去,一列列摆放在地上,燃线系到一处,何笙笑眯眯问她容深是不是还要等会儿才回来。
保姆说周局长大概在路上了,您可要快一些,我还得赶着收拾,让他知道您偷偷放烟花,少不了一通数落。
何笙犟嘴说不就是着了一次火吗,烧坏的东西也不多。
保姆大惊失色,“还不多?夫人差点把自己烧了。我可是头一回见周局长生那么大的气,这才过去半年,您又手痒。”
何笙此时没有任何戾气与嚣张,她的眼底也看不到丝毫歹毒,算计,只有少女般的娇憨,贪玩,淘气,她小心翼翼划开一根火柴,对准烟花盒的燃线,轻轻一触,捂着耳朵尖叫退后。
也就在这一刻,乔苍隔着夜露,雾水,看清了何笙的模样。
嫩绿色的长裙,吊带斜挎在肩头,一端是完整的,另一端在乳房之下,侧身春光乍泄,如此清纯的颜色,被她穿出放荡至极的味道,却不俗气,什么颜色什么东西,放在了何笙身上,都那么淡浓相宜。
烟花腾空而绽,眨眼吞噬了她,长长的院子,繁茂的树木,巍峨的高墙,月色被浓烈的烟花掩盖,星辰也隐没苍穹之后,五颜六色的烟海映得她眉目温柔,斑斓多情,她踮着脚,拍手嬉笑着,调皮拥抱烟火,到了跟前又被烫得躲闪,那四溅的火苗跳在她纷飞的衣袂,她指尖去捞,笑作一团。
“还有没有?”
保姆也看得欢喜,点头说有,我偷偷买了不少。
她转身跑进客厅,不知从哪个隐蔽的角落又翻出几盒,一层旧的烟花还在放,新的一层又添上,更加璀璨夺目,她一下下跳起,手在空中挥舞,一下下坠落,她大声喊我捞到了一片蓝色的!很烫很热!
乔苍此时忽然燃气一丝冲动,他想要下车,迈入那扇门,走向她身旁,将她抱起,托向她想要触摸的天空,拥抱的烟火,就像在那趟唯有他和她两人的灯笼街上,他将她抱在肩头,她稳稳摘下一盏红笼。
她骂他,吵他,厌他,可坐在他肩膀时,笑得比哪一时刻都快乐。
何笙围绕着盛绽的烟花奔跑时,一辆警车无声无息靠近,没有闪灯,也没有鸣笛,似乎故意放轻动静。
车门晃动片刻后打开,身穿警服的周容深停在院子口,他竖起一根手指在唇上,朝部下嘘了声,对方立刻明白,走上前推开铁门。
迷蒙的灯影深处,何笙哼唱小曲,裙衫在她旋转跳跃下扬起诱人的弧度,长发忽而掠过,视线变得清晰,她春光灿烂的面孔顿时一僵,抬脚踢翻了烟花盒,噼里啪啦的声响还在此起彼伏,却没有那么激烈了。
保姆也吓得屏息静气,匆忙弯腰收拾。
雾气散去,庭院也黯淡下来。
周容深摘掉警帽和手套,一边解开扣子一边走向她,他身姿魁梧挺拔,何笙于他面前比一株花还纤弱。
“高兴吗。”
她笑着点头,又觉得不对,面无表情摇头。
她这样古灵精怪的模样,已经软了周容深的心肠,他半玩笑半斥责问,“玩疯了?”
她脑子飞快转动,撒娇回应,“想你想疯了,打发时间,不然我就害了相思病,你回来面对一个病秧子,你愿意啊?”
这烟火之气消弭得很慢,还残留许多,五光十色的幻影中,他严肃正经的面庞顿时温柔许多,“真话吗。”
她知道这关混了过去,嬉笑出来,扑入他怀中,挽上他手臂,“我还敢骗你呀。”
他说我看你敢得很,就差瞒着我寻花问柳。
烧焦的味道飘忽涌入车中,司机被呛得咳了声,下意识转过头,方才的恍惚与深情在乔苍脸上尽数殆去,只剩下阴狠沉寂。
他试探问是过去打个招呼,还是离开。
漏夜到访,有些失礼,但也不为过,周容深是白道,乔苍混黑道,黑白两路青天白日相约,即使寒暄一两句,落在旁人眼中也是暗中勾结,深夜来周容深势必也会理解。
他森冷收回目光,沉声说,“离开。”
宾利在黑夜的掩饰下,经过那扇门前,何笙听到什么,她回头瞧了一眼,荆棘浮荡,沙尘洋洒,人去街空。
中秋月圆夜,西街的民宅外有一趟老巷子,从特区还没有开放前便存在,是赶集的平民必定光顾之处,如今过去二十年,这座城市早已天翻地覆繁华锦绣,只有这里还留着,不曾拆建,每逢八月十五,正月初一,人山人海,庙会林立。
合家团圆的日子周容深自然不能在情妇家留宿,他傍晚直接从市局回家陪沈姿与周恪,路上给何笙打了通电话,她体贴温顺让他放心,说到动情委屈处,哽咽啜泣,他心口有些不忍,却不能立刻承诺什么,只含糊告诉她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
她按了挂断,凝视镜子里自己的脸,这张脸,其实没有那么软弱,更不驯服,这些眼泪和委屈,也全部是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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