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
两辆车原本已经疾驰而过,紧挨窗口的黄毛忽然察觉到什么,他大声吩咐司机停下,往后退,再退,退,停!
透过玻璃,街道夜色阑珊,刚刚升起的半弦月挂在一枝树梢后,斜斜射下,恰好落在那眉眼秀美,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脸上。
宝蓝色长裙没入草坪,沾了露水,长发似遮未遮,她怀中一团粉雕玉琢的肉,正不断朝前蠕动着,发出焦急的咿咿的声响。
黄毛跳下车走到跟前,何笙全神贯注战斗着那只红薯,乔慈又白又胖的手指戳了一点,大约烫,哼唧了声,便往嘴里嘬舔着,一大一小并没有意识到,面前何时站了一个人。
黄毛蹲下,拿手电筒一晃,可不是祖宗吗。
他不敢大声,怕吓到,又实在压不住,“嫂子?怎么着,对苍哥有意见,要起义了?”
何笙仰起头,笑得眉眼弯弯,亮晶晶如天边的星辰堕入,凝成珍贵的钻石,“你来啦?帮我付下钱。钱包忘在了车上,跑得太急。”
黄毛丢给老伯一张钞票,对方找不开,黄毛挥手说不要,老伯无奈,塞了两个红薯给何笙,她笑得更欢喜,“谢谢呀。还有没有玉米?”
黄毛朝不远处等候结果的保镖喊了嗓子收工!立刻拿起电话向乔苍汇报,告诉他找到了,平安无事,就是嫂子脸上有些黑。
乔苍蹙眉,为什么黑,遭了劫匪吗。
他私心想着,何笙倘若少了一根头发,他定将那些人挫骨扬灰。
他归心似箭,硬是不到半个小时,从另一城区飞驰而来,何笙一手搂着红薯,一手捧着烤玉米,焦黑的炭沫沾在鼻尖和脸颊,她时不时抹一把,吸鼻子继续啃,乔慈坐在旁边,怕她不给,悄悄伸小指去偷,也往嘴里填。
乔苍透过车窗,看到这样一幕,哭笑不得,手指捏了捏眉心,强压心口的火气,不但没有效果,反而愈演愈烈,司机靠边停稳,知道他怒了,一声不吭,默默开门护他下车,黄毛隔着一段路,就瞧见乔苍一身冲天的煞气,快要把道旁的树点着。
这也就是何笙,换了第二个人,今晚甭想好过。
他心里发怵,赶紧捅了捅何笙,拍掉她手里的玉米,将乔慈塞入她怀里,推向迎面而来的乔苍。
后者站定不语,目光里翻滚着漩涡,深寒又磅礴。
黄毛赶紧撇清自己,“嫂子,那什么,苍哥都急疯了!”
何笙嘴里还剩下一口没咽,她含糊不清问,“谁疯了。”
乔苍淡淡睨了他一眼,他不敢瞎说,怕挨踢,只好回答我疯了。
她又问,“你为什么疯?”
“找不到您啊。”
何笙问为什么找不到。
黄毛暴躁大吼,“丢了呢!”
她笑着指了指自己,“我不是在这里吗,丢什么。”
始终一言不发的乔苍,那张俊脸越来越阴,已经濒临海啸。
黄毛被何笙彻底绕糊涂了,他琢磨了一会儿,摸着刚剃的光头,“有道理啊,苍哥。不能怪嫂子。”
乔苍皮笑肉不笑,将何笙的衣领扯住,捉小鸡似的一把拉到身前,和她近乎贴上,她这才意识到有多严重,他身子都是冷的。
“何笙,是不是我最近太宠你,惯得无法无天,什么祸都敢闯。”
“是你不让我吃。”她泪光闪闪委屈嘟囔着,“烤的,炸的,街边的小摊,每次我要,你就吼我。”
何笙半年前,曾吃坏了肚子,疼了一天一夜,险些脱水休克,乔苍勃然大怒,怪罪保姆没有照顾好,还惩处了保镖,后来才知何笙私下偷买炸豆腐,那豆腐发了酸味,蘸着酱汁吃不出,肚子却受不了。
从那以后,乔苍不许她乱吃东西,发现一次,就在床上狠狠罚一次,他倘若狠干,何笙根本吃不消,不活活劈了都是好的,吓得老老实实忍着。今天乘车路过小巷,她嗅到红薯的味道,香甜软糯,这东西南省少见,北方冬日才有,宽大的炉子旁围了许多人,炉口嗡嗡冒着热气儿,她撒谎骗保镖说去小解,悄悄溜了。
何笙怀中的乔慈似乎有感应母亲闯祸了,她拼尽全力喊了声爸爸,甜糯的奶音,融化了三千尺寒霜。她如今也只会说这一句,当真是金口玉言。
乔苍眉眼一霎间温柔许多,他吩咐黄毛抱她上车,何笙趁四下无人,伸出一根手指,轻挑他皮带,一下又一下抻,弹回去霎那砸中腹部,酥麻颤栗仿佛过电,险些勾起他的反应。
“我知错了嘛,瞧你,都把我吓坏了。不信你摸。”
她握着他的手,扣在自己温热饱满的乳房上,揉了揉,真事儿似的问,“是不是小心肝儿怦怦跳?”
乔苍深吸一口气,面色仍冷酷,“这一招,一年间你用了十六次。大大小小的祸事,只要解决不了,便缠着我求饶。”
他将手抽出,半点不迟疑,“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美人计用久了,就会失灵。”
“是吗?”她笑得狡黠如狐狸,坏水儿滴滴答答往外流,“乔先生免疫了呀?”
他冷哼。
她小舌头舔过红唇,右手趁其不备忽而抓住了乔苍裤裆,那里原本就半硬不软的,这一下刺激,更是大了不少,强忍的秘密被察觉,威严扫地,他顿时绿了一张脸,顷刻间黑压压的仿佛染了浓浓的墨迹。
她得意猖獗的小脸蛋笑成了一朵花,“我是不是也没有告诉你,你拉链崩开了。”
他扼住她手腕,从那一处拂开,“何笙。”
他才喊名字,她扑哧一声笑,“乔先生,等下再急!我给你讲个笑话,你听了一定也笑。”
他眯眼等她,她张嘴又合上,又张开,如此反复许多次,自己笑得止不住,一个字没说。
月色分明愈加清朗,可此时却暗淡无光,这世上的灯火,幽亮,霓虹,都投向她的脸,她弯弯的桃花眼,细如柳叶的黛眉蓄满江南女子的娇媚温婉,她到底来自何处,生于哪条江畔,怎会这样令他神魂尽失。
他满口大发雷霆的训斥,终是被她似水柔情噎了回去。明知她在演戏,在故作可怜,他偏投降。
他这辈子啊,伤天害理,滥杀无辜,残暴之事做得数也数不清,因他而死的皑皑白骨,堆满山头洒满荒野,唯独到她面前,他的铁石心肠,他的无情无义,他的冷血暴戾,都幻化为绕指柔,幻化为春水十里。
他抬手将她挂在鼻尖的一颗鼻涕泡儿抹去,“竟然学会诈我,还偷嘴吃。”
何笙知道他这是放自己一马,嘴又开始硬,“总比偷汉子强。”
他还是板着面孔,“你倒是想偷,天底下的汉子,哪一个能比我用得舒坦。你这荡妇,谁伺候得了。”
她狠踩他一脚,钻进车里,他伸手要捞,捞住一片衣袂,她反而恼了,“松开!绊着我了!”
他一怔,笑也不是,气也不是,迈腿跨上去,保镖合住门,还剩一道缝隙时,低声说,“奥地利考察团在盛文旗下的酒店入住,为您安排明日签约,可以吗。”
乔苍只想着怎样好好收拾这变脸比变天还快的小女人,心不在焉嗯。
何笙累极了,折腾颠簸快两个时辰,跟流浪似的,就为了一块红薯,半个玉米,她还不顺心呢,见他看自己,比他更横,狠狠瞪回去。
乔慈早已沉沉睡去,嫣红的唇角还沾着红薯碎屑,她也是命苦,母亲有好东西从不记着她,还总躲起来,不让她瞧见,怕抢食,可怜她常常捡些剩下的残羹冷炙的尝。乔苍忍不住轻笑,指尖抹去那点碎屑,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反手捞住赌气的何笙,她挣扎了一会儿,再没力气,顺从枕上他的膝,青丝铺满一地,他爱极了她瀑布般的长发,爱极了她娇憨霸道的一切,他手指捏住她的脸,捏成圆圆的包子,“刚才要给我讲什么笑话,怎么不说了。”
她手指玩弄他皮带扣,“说了怕你臊。”
臊。
乔苍说我与乔太太都是不知羞耻胡作非为的人,臊什么。
她咯咯笑出来,“这倒也是。那我说了。昨儿去美容院,几个太太蒸脸,背地里骂你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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