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子
苍老的男人脊背一挺,片刻后消失在走廊。
曹荆易的前半生,拜何笙所赐,不得已搅入金三角的毒枭恶斗中。
他接到暗报,得知她落入泰国毒枭的暗算,恐怕要命丧西双版纳,他风平浪静的脸孔,出现一丝难得一见的皲裂,那一刹间,他后背便被汗水打湿。
如果她死了。
他不敢想他会怎样不惜全部摧毁这片地狱。
他匆忙抵达萨格的庄园,从踏入那扇门,他便将曹柏温的警告抛弃得干干净净。
是他犯了戒,是他打破这条楚汉分明,主动跳下厮杀的漩涡,自此再也不能抽身而退。
驻守在屋檐下的马仔巡视时发现一辆车驶入,而自己的人正在鸣枪逼停,立刻察觉来者不善,掏枪对准了驾驶舱。车匀速减缓直至泊住,在无数枪口指着下,仍旧不慌不忙,两三秒钟后车门弹开,弯腰走下一名气势格外凛冽强硬的男子,马仔看清是谁,大喊收枪!仓皇失措跑进了一间屋。
“萨格小姐,外面是曹爷!”
沙发上饮酒的女人一愣,“他怎么会来这里。”
马仔说不清楚,特别狂,像是来算账。
萨格心事重重放下酒杯,拢了拢胸前的衣扣。曹荆易这号人物,背后水极深,人也阴得很,黑道的没必要招惹他,而且这么多年他一直稳居珠海,白道的场面上玩得风生水起,从不过问江湖事,这回贸然闯荡金三角,必有蹊跷。
她站起身,“挡住他,不要让他进来。”
马仔答应了声,正想转身跑出去阻拦,厚重的木门在这时忽然发出砰地一声巨响,从外面直接踢开,门板子晃晃悠悠,从空中飞了出去,马仔被拍在底下撞击墙壁,挣扎中吐了几口血,而萨格眼疾手快,在门起飞的霎那侧身一闪,堪堪躲过。
满身戾气的曹荆易逆光立在门口,造成这场突发事故的那条腿,裤子上生出几缕细细的褶皱,将修长的风衣下摆扬起,飒飒作响。
他没有带随从,仅仅是单枪匹马,泰国马仔团团包围阻截了他的后路,他并未放在眼里,萨格与他四目相视,意味深长笑出来,“曹先生,这是哪一出。”
他慢条斯理摘下头顶的圆帽,掸了掸帽檐,“你面子大,请得动我,我亲自来找你要个人。”
萨格这才松了口气,只要不抢生意,不夺地盘,不是条子派来趟路的,怎么都好商量。
“不知曹先生要什么人,我可没有绑你的手下。”
曹荆易将帽子别在风衣口袋处,云淡风轻说,“何笙。”
她怔住一秒,“哦?曹先生怎么了解她和我有往来,还被我扣押。我都不清楚的事,您未卜先知吗?”
他瞳孔更冷了一层,“我没时间和女人废话。”
萨格不动声色摸出烟盒,主动递给曹荆易一根,后者连看也没看,犀利冷酷的目光定格在她神情放荡的脸上,阴森摄魄。
她妩媚娇笑,烟盒尖锐的棱角刮过她衣扣,一晃便解开几颗,雪白丰满的胸脯若隐若现,香味弥漫,“曹先生,何必当仇人呢。我做事的原则,只要不触碰我的底线,就是我的朋友,如果再肯为我做点什么,或者在我做什么时,懂些规矩袖手旁观,我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分你一两成,官场那些繁琐的应付,你也多通融。”
他冷笑扬眉,“所以你打算让我空手离开。”
萨格轻咬红唇,娇艳欲滴,波涛汹涌的上半身微微倾斜,“那要不,你把我带走?人已经快完了,我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陪她一起送死呀。”
在她胡言乱语时,曹荆易双眼骤然变得血红,脚下格外迅猛利落,比闪电还快,一晃便跨了过去,等她有所反应,脖颈早已横了一把寒光烁烁的刀。
猎物在手,他面容又恢复了无波无澜的平静,他几乎没有温度的薄唇,挨着她被发丝盖住的耳朵,“新磨过的刀刃,我即使手不抖,也难保它不会失控,而我如果手抖,你这么聪明,猜得到后果。”
萨格眯了眯眼,“曹先生,这样撕破脸,你就猜不到后果吗?你还想不想离开云南。”
他低低发笑,“我自己走,有什么意思。其一,带我要的人,其二,带你。”
威胁性十足的通牒,萨格还未开口,马仔被这一幕吓得冷汗直流,纷纷丢掉枪械,“曹爷,您别冲动!萨格小姐是泰国籍,死在中国领土,当官的可掰扯不清。”
曹荆易无动于衷,只是盯着她雪白的脖子,“我曹家的势力,你泰国又能奈我何。”
萨格也在笑,“就算曹家无恙,曹先生和令尊,也要费些功夫才能平息你鲁莽的恶果。”
他喷出的呼吸,将她细弱的发丝撩起,酥酥麻麻的痒,令萨格身子越来越僵。
“无妨。我既然来了,就不需要你提醒我,不给我满意的结果,我们便比试一下,是我的匕首快,还是你三寸不烂之舌,能保你的命。”
萨格脸上的笑容收了收,“曹先生倒是怜香惜玉,连家族昌盛和身家性命都舍得往里押。她和胡爷刚分开,至多半个小时。那枚炸弹的设置,是五十分钟。”
曹荆易眼底的恶意,寒意,歹意,万箭齐发,看得门外马仔倒抽一口冷气,“什么程度。”
她说车毁人亡,途径之处,火海是免不了。
“有埋伏吗。”
萨格倏而沉默下来,曹荆易没功夫和她耽误,他果断而凶狠将匕首朝她喉咙更用力压了压,皮肤顿时散开刺疼,灼烧,和一股黏腻浓郁的猩甜。
“你真逼急了我,我可不计代价。”
“东南方有我的人,西北方是无路可走的湖潭,她是否选对,就看她的造化了。”
只有西南一条路,以及紧迫的二十分钟。
曹荆易反手将她一推,冲向门外,千钧一发之际,萨格甩出了袖口内藏匿的银针,针尖卷起劲风,他及时避开,其中一根擦着他肩膀穿过,挑破了衣衫,割裂了皮肉,一滴滴涌出的嫣红的血,仿若朱砂般夺目。
他无心恋战,硬生生吃了这一剂闷亏,匆忙离开庄园,车开得飞快,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萨格捂着咽喉火辣辣的伤口,脚步发飘伏在栅栏上,马仔问她怎么曹爷对那小娘们这样上心,他不怕炸得粉身碎骨吗?
她注视着远处铺天盖地的滚滚灰尘,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
越是有权有势,越是贪生怕死。曹荆易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为一个女人如此疯狂。
他掌心孤零零的桃花变得温热,紧握的拳头险些捏碎,曹荆易回过神,狱警推门催促了句,“还有五分钟。”
他身子一颤。
何笙朝那人点头,麻烦他再通融一会儿。
狱警没吭声,皱眉又关上门。
她看向面前落魄的男子,几天饱受折磨,他的白发比容深长出得还要多,她哑着嗓子问,“里面的日子,不好过吗。”
曹荆易说就那样。
曹家这桩丑闻,因为牵扯了周容深,而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是京城极其少见的高官大案,曹柏温到底有苦劳,年岁又高,表面上日子还过得去,于是所有灾难和刑法,都用在了曹荆易身上。
“他们没有电击你吗?”
号子里的一些手段,何笙多少了解,曹荆易笑了声,“他们不敢。”
她将信将疑,往他身上打量,他不动声色抖了抖囚服,遮盖住电击后留下的红痕。
半开玩笑问,“你是觉得泄恨,还是可怜我。”
她一愣,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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