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道门 第33章

作者:剑如蛟

“那张砚又该怎么办?”吴青翎这下就全听明白了。不就是来一个装傻充愣嘛,反正楚红衣已经出事了,至于怎么出事儿的,他们一概不知就行了。可这样一来张砚这个愈发麻烦的问题又该怎么解决?

吴远摇了摇头,对儿子的这份应变的能力有些失望。但该教的还是要教。于是接着说:“事情一样归一样。楚红衣和唐牛失踪是一件事;我们与张砚的麻烦又是另一件事。从现在起,你需要将它们彻底分开来看,不然容易露出破绽。这一点你一定要切记。”

顿了顿,吴远继续说:“张砚这人古怪非常。军伍里的消息说他是杂学一脉的人。他在军伍里展露的手段也的确很像。但对于‘灵’却又有变化,至少我是从未听说过杂学一脉还有可以针对“灵”的手段。所以他是不是杂学一脉的人,现在也不能再如之前那样下结论了。

不过等到“王”亲临,亦或者派遣“灵将”到来之时,张砚的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了。想我吴家这些年来为“王”的付出,讨一个好处,总该不会拒绝吧?到时候顺利的处理掉张砚自然最好。若是依旧处理不掉,那事情可不就直接扯到“王”身上去了吗?那时候张砚就不仅仅是我们吴家的问题了,自有“王”来一力处理。”

这一番话吴远说得很慢,故意留了时间让对面的儿子仔细琢磨。

虽然有一点绕,可吴青翎反复琢磨了即便之后还是想明白了。眼睛逐渐睁大,脸上也抑制不住的扬起了嘴角。

“妙啊父亲!这么一来不但将楚红衣的事情撇了个干干净净,还顺道把张砚的问题扯到了‘王’的身上。不论张砚到底有什么藏起来的手段咱们都不用担心了!姓张的混蛋这次必死无疑!”

吴远见儿子听明白了,也笑了笑,不过还是提醒说:“张砚的手段诡异,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扯到我们身上来。所以该防备的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所以你最好在问题解决掉之前搬回来住,以防万一。”

第103章 念头

张砚是道门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又不是书本上那种岸然且耿直刚正的道士。

甚至张砚在地球上讨生活的时候从来都将“道士”二字摆在面上,鲜有纳入心里过。

关于心性的修行雕琢,张砚更是无从谈起。

你指望一个跑去为了钱而倒斗的人谈什么伟光正?还是跟他说什么道门荣光?这些在当时的地球上,在张砚跟着师傅要饿肚子想要过得更好的生存需求面前,就是一个屁!

而且谁说了道门就一定光明正大?没长大的娃儿才会信。

但如今的情况又不一样了。张砚走上的修行路。如今修为已经在他超度掉那只女鬼之后又进了一大步。今年年底或者明年之内,他有信心可以再进一步,踏入玄脉境后期。

这归功于张砚现如今的修行天赋。实在是称得上相当逆天,不然绝不会如此之快。

有了好的天赋,加上自己的努力,张砚的想法就是在荒天域里可以试着攀登一下龙虎山典籍中关于修行境界的那些高峰。甚至日后若是有机会,他也不介意将道门的荣光播撒到荒天域的这片土壤上。

如此一来就容不得张砚在修行这条路上不小心谨慎了。

特别是在道术的使用层面,张砚总是谨小慎微,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路给走歪了。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守着万相珠里那座高塔内最基础和最稳妥中正的术法在修习,对于那些剑走偏锋,甚至正邪难辨的手段他向来是敬谢不敏。

因为在道门里有这么一种说法,叫“劫”。细分的话可分为“天、地、人”三劫。会不定时不定期也无规律的出现在每一个修士的修行路上。过得去,就是海阔天空;过不去,要么一蹶不振,要么身死道消。是修道路上最大的凶险。

可虽说是“最大的凶险”但关于劫的描述却从未细致过,都是很笼统而且虚悬的文字。说得好听些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得不好听些就是“废话连篇毫无意义”。

一件实实在在存在,但又无法捉摸的危险自然是最可怕的。

但有一点,关于劫的说法是得到了龙虎山历代修士多次在书中笃定的。那就是内心无执念,无杂念,符合天地自然道理轨迹的修士会在修行路上更顺畅,更不容易遇到“劫”,或者遇到劫的时候更容易度过。

而最近张砚的内心里有了波澜,或者说有了杂念。

关于张家,更关于吴家父子,也关于他自己。

两年多前张砚从地球穿越到了荒天域,醒来时就继承了这具身体的一切。不论是新仇还是旧恨,又或者是责任和义务,一股脑的成了他身上背负的东西。

就好像到了一家新的公司,身处这个工位就做这个工位上的工作。一开始必然就是从这个工位的前任员工手里接替的一些尚未完成的工作。这就是张砚最开始的想法。

直到之前夜里出来打水,遇到女鬼的袭击,张砚心里的这份想法才出现改变。

不再是一种简单的从身体前主人那里继承过来的愁怨,而是确确实实的属于现在的他的事情。甚至那来自吴家的杀意也是朝着此时的他来的。

以前张砚的打算是慢慢的摸一些关于吴家的罪证,然后走周仓的门路,一步一步的往上找,找到一个可以降下雷霆灭掉吴家父子的门路。依足了光明正大这四个字。想着慢慢来,反正了结了身体原主留下的愁怨就行。

甚至面对吴青翎,张砚心里都是平和的,他并不觉得自己和对方有什么仇。他在做的是帮“别人”了结恩怨而已。

总是觉得自己站在边上。

现在嘛,张砚心里多了一个杂念:他对吴家两父子起了杀意。

起了杀意,那就心中不纯。要么用道法善念自行化解,要么求一个念头通达杀清杂念。

不过起了意,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就好做。吴青翎和吴远能在廊源里耀武扬威这么多年,靠的可不只是与那些厉鬼蝇营狗苟,还有他们在廊源城里的官面地位,足以让他们拥有这座城里除了卫戍大营和城墙的防卫强度之外最厉害的拱卫。

张砚可不是认为以他现在玄脉境的修为和手段就能到堂堂城卫官的府衙里神不知鬼觉的杀人拿头。

所以手段上需要一些讲究。

就在超度了那只女鬼之后的当晚,张砚就有了决断。改变了之前想要光明正大的慢慢扳倒吴家的策略,选择了更激进的办法。当然,同时也需要他改变一些自己之前坚持的分寸。

关键还是张砚感觉到了对方欲杀他的心比他想象的要急迫得多。甚至没有选择别的手段,直接就是要拿他的命,不玩花的了。

于是张砚这边的应变也要尽快。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最终,张砚拿出决断之后,从万相珠内拿出来了一门他之前一直可以练却一直不想碰的手段:厌(yā)胜术。

何谓厌胜术?

厌胜术其实并不是正道之术,而是剑走偏锋的一门术修手段,或称旁门之术。

龙虎山自己是没有厌胜术的,而是从外收集而来。因其功效和应用实在很强很广,所以才入了万相珠的高塔且流传下来。

那是一个不小的的术法门类,张砚如今玄脉境虽可以习练,但也是练些粗浅的部分。但好在张砚需要对付的吴家父子并不是高深的修士,甚至连武者都不是,一旦被厌胜术盯上,即便是粗浅的厌胜术手段也能起到绝对全功。

修为到,粗浅的厌胜之术应用并不难。但和正道术法不同,厌胜之术许多手段都需要借助一些媒介。这就要张砚下些心思了。

……

和通钱坊。

钱坊和钱庄一字之差,区别却是千里之遥。

钱庄是钱币流通和储蓄的地方,大多都是有官面背景,属于国之重器。而钱坊根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地方,是耍钱一本搏万利的地方。

而和通钱坊就是吴青翎开设,廊源城里最大的一家钱坊。据说一天的流水能抵得上一条街上所有花楼的进钱。

而张砚看了一眼上方的招牌,笑了笑,抬腿走了进去……

第104章 骰子

说到荒天域的钱坊,张砚虽还是第一次来,但并不陌生。地球上类似的地方也多的是,他走南闯北的国内国外都见识过,玩法也千奇百怪。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拼的是“运气”而很少会涉及到所谓的“技术”。

或许私下几个人玩玩,还能比拼一下各自耍钱的技术,技术好的也就赢钱,技术不好就输钱。

可是在钱坊,技术这种东西不是谁都耍得起的,那是开店的人才有的手段。而且钱坊里的技术可不是“耍钱的技术”而是“作弊的技术”。

十赌九诈,说的就是这个。

九成九的人其实都知道自己不一定赢,但钱坊一定赚。拼的就是所谓的“手气”,其实就是侥幸。时间拉长了看,跑单帮的赌徒永远不可能赚,最后的结局要么戒掉,要么输掉一切。

张砚一直以来就对钱坊这种害人的行当嗤之以鼻,他以前接触这些事也是应付场面罢了。但这次他来这里还真就是带着赢钱的心思来的,而且是要赢很多很多的钱。

一进门,里面的喧嚣声就让张砚皱了皱眉。而且气味很闷,四周全部是厚厚的窗帘裹着,靠着顶上大量的灯火照亮,让屋里如白昼。

“这事要人在里面不知白天黑夜。”张砚心里很快就有了答案。倒是那屋顶上的灯火让他有些好奇,似乎不是普通的油灯,更亮,而且燃起来居然只有很少很少的一点点烟。

环视周围,除了中间十余张大桌之外,边上还有一些关着门的厢房。到处都有穿着短打腰间憋着棍子或者短斧的壮汉抱着胳膊四处走动,眼睛不怀好意的总在那些全情投入的赌徒身上转悠,时不时的嘴角带起些许嘲笑。

进门之后就近就有一方柜台,里面坐着两个账房。他们是做典当的,也放水。输了钱,在这里就能拿到应急的钱票,可以让你翻本无忧。当然,利息很高,就看你自己有没有信心了。

至于说借了钱没翻本,反而越输越多,还不了钱怎么办?这就不用旁人操心了,钱坊有的是手段将一个活人榨得一滴油不剩。想想这还是吴青翎的店,或许榨的不单单是油,最后魂魄都能给你榨出来利用起来。

继续往里走。

厢房估计不容易进,张砚看着大堂里的那十几张桌子,转了几圈,熟悉了一下这边荒天域的玩法。与地球上的那些也都差不太多。甚至他还在一张大圆桌上看到了玩骰子的。

骰子的玩法不少,但最原始的玩法就两种,比大小和猜点数。其中的变化也有,比如说骰盅里的骰子数量越多表示玩法越难。

张砚看到眼前这张桌子上是选的三个骰子一个盅。玩法也是猜单双、点数一类的,可供多人和一个庄家来开的玩法。这就是典型的与庄家拼运气的玩法了,不存在赌徒之间的输赢竞争。而且玩法简单,压多少赔多少。

张砚想了想决定就玩这个了,毕竟简单,不需要多动什么脑子。不过他要玩儿却不能真就去跟庄家拼运气,而是要有一些准备才可以。

比如说张砚新学会的厌胜之术中的一个小类:窃运符。

说是符其实也可以说是法阵。是由两套符阵结合而成,一套是“窃”,一套就是“载”。

不留痕迹的将符箓燃起,化灰之后散落在庄家所占的席位周围,如此一来在符箓效果消失之前,这个席位周围所有人的运势都将如钻了洞的水桶,留不住,全泄掉。至于说泄往何处?那自然就是泄往早就贴了另一套符箓的张砚身上。

“哗哗哗……”

荷官摇着骰盅哗哗响,手法熟练,看得出是有技巧在里面的。正常情况下他们如果想要摇出几点那大概率都是可以成功的。没这点手段也当不了和通钱坊的荷官。

不过张砚知道,这摇骰子只是基本功,在这种场合里用处不大。甚至为了“公平”都是先摇,摇完之后荷官双手离开骰盅,赌徒才会下注。不让荷官耍花样避开桌上下了重注的骰子结果。

但张砚看了一会儿,明白荷官的千术是在最后掀开骰盅的那一刻,手腕有一个细微且不可查的抖动,这一改变就能将骰盅里的骰子出现变化。不需要每把都通杀,只需要每十把中有七把进钱大于出钱就可以了。这一天下来,这张台子上就能有厚厚的盈余。也能让一些运气好的赌徒尝到一些甜头。

“没买的赶紧啊!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押上钱,钱票上压上一块铜块,铜块上有号,另一半在自己手里拿着,输赢都有证明那钱是你押注的,免得扯皮或者有人故意找茬。铜块进门时门边自取,出门的时候扔进木桶里就行。

总之钱坊里方方面面都算是考虑到了的。你只需要安安心心的在这里耍钱就行。

张砚默不作声的押了一张小钱到单双上。没人注意到他。

“开!”

结果对张砚来说没有意外,他赢了。但对于那荷官来说就有些意外了,因为他在开盅的时候手法有那么点失误,导致结果没有如他想的那样发生改变。

人都会有失误这很正常。荷官只不过心里嘀咕了一句之后就示意边上的帮手开始收、付台面上的钱票。

张砚继续将本金和刚才赢的全部押了上去,这一次又赢了。但荷官没意外,因为对他来说比起张砚那点钱,台面上另一边的重注才是需要规避的,所以反倒是他帮了张砚赢钱。

之后张砚停了两把,接着又将本金和赢的钱票全部压上去……

一张钱票赢一把就变两张,然后两张变四张,四张变八张……这种翻跟斗一样的递增用不了几把就能让张砚在这张台子上变得很是扎眼。

场子里有种说法叫“跟风”。就是先看准一个手气好的人,跟着他下注。也是许多老油子的玩法。而此时张砚就很快成了不少人眼里的“跟风对象”。毕竟看着看着就连赢了七八把了,这手气还不好吗?

当然,也有反着买的,同样不少。反着买的人也有自己的逻辑:他都连赢这么多把了,下一把肯定输,跟他反着买我必赢。

所以这个风怎么个跟法也是见仁见智。

只不过苦了荷官,额头上已经微微有些见汗了……

第105章 砸场

荷官是和通钱坊里的老人手了,向来少有出错的时候,对自己的手段也很自信,他甚至还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淬体境初期武者,走的还是千门科班。一般而言一天忙碌他大不了出个两三把失误就算了不得了,一天零失误才是千门的要求。

可今天,这个荷官已经足足失误了五次了!所以他额头见汗的原因不是台子上输的太多,而是自己的手今天似乎不对劲。

“哇!又是连本带利的全押了!这人是不是脑子抽了?这么玩的话输一把不就全没了吗?”

“啧,你会玩儿?你会玩儿没见你赢钱?叨叨叨的烦不烦?你跟不跟?不跟我跟!”

“跟个蛋!他都连赢这么多把了,怎么可能还赢?老子反着押!”

又是两把过后,跟着张砚买的人笑裂了嘴,跟他反着买的人脸色各自难看,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又赢了?!这是连赢的第九把还是第十把了?这人运气简直逆天啊!”

“嘿嘿,你看荷官的脸色都变了。哟呵,又是连本带利的全压上去,这把要是又赢了的话,那这张台子今天就开始亏了。”

“哇!又赢了!?”

“发了发了!老子豁出去全押上跟了他一把,居然赢了!哈哈哈……”

……

确切的说这是张砚连赢的第十一把,只不过最开始的几把没有人注意到他而已。此时此刻整个大堂里大部分人的眼睛都落在他的身上。

好奇、羡慕、警惕、嫉妒……反倒是张砚自己一直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即便他现在面前已经多了厚厚的一叠大钱,似乎也没能让他有丝毫波澜。

“这位兄弟,见好就收吧。和通钱坊开门做生意,也不是就做一两天,留些手气明日再来如何?”

一个五大三粗面相凶狠的独眼汉子凑到了张砚身边,言语如刀,身上撒发出来的气势绝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武者。以张砚的感知,这人应该是一名淬体境后期的武者,在市井里一般而言已经算是少有的高手了。

瞧瞧周围小心翼翼散开的赌徒,张砚就知道他身边的这哥壮汉应该不好惹,加上对方不俗的修为,多半是他在日常照看这个场子。

“哦?吴少让我来这边找他的,才玩了几把这就不欢迎了?这不合适吧?”张砚笑眯眯的一点也不慌。别说他就是来找茬的怎会怕?更何况区区淬体境的武者而已,如今怕是连他的五行气盾都破不开,怕什么?

听张砚一开口就提到“吴少”,那汉子脸上的凶狠表情明显僵了一下,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张砚,略带犹豫的问道:“吴少叫你来找他?可留个姓名?”

“张砚。”回了一句,张砚再次将自己手里的钱票全部押了上去,这次依旧是最简单的猜单双。

只不过因为接连失误到有些怀疑人生的荷官却是手哆嗦,一时间还真不敢摇盅了。心里已经在哭泣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老是出错啊!这是要我命啊!

“你下去。”

身后一声招呼算是把这位心理已经有些崩的荷官给救了,他需要下去重新磨一磨手艺,再建立自信,不然这中莫名其妙连续失误的阴影可不好过。

“换人了?也行吧。开吧。”张砚知道这次换上来的是一个高手。但他不在乎。窃运符窃取的是一个人的运势,跟技术高低没关系。只要你还是活人,活人就会犯错,就会走霉运,那就跑不掉窃运符的影响。

全押,这种玩法输赢就在一瞬间。输一次,那之前赢的就都是一场空。如今换了荷官,那凶狠的壮汉也没再多说,示意边上手下出去禀报,一边看着这一把的输赢。

其实硬要说的话,目前为止钱坊在这张台子上输掉的钱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数目。但这种跟风的势头需要摁住。不然那些不要命的赌徒跟着全都选择全押拼一把,那才是钱坊里的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