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请留步 第243章

作者:携剑远行

这话真把羊姜问住了。她轻轻摇头,要是她能看透陈庆之,那陈庆之也太水了!

“阿郎觉得呢?”

“陈庆之嘛,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这句够不够?”

刘益守又不经意说了一句令人终身难忘的“金句”。

让人又敬又怜,可惜做的事情却是毫无意义!羊姜一时间有些理解刘益守的感受了。

看起来是你在教训我,但其实我才是可怜你,你却意识不到你自己有多可怜。

“他呢,希望把我教成一个梁国的守护者,或者说是萧衍的忠犬。女婿嘛,给老丈人看家护院,不寒碜,对么?”

刘益守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奈。

“可是你不愿意。”羊姜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

“对,我就是我,不想给任何人当看门狗。既然可以做人,为什么要当狗?哪怕狗吃得比人还好,但狗始终就是狗啊。”

羊姜忽然想起以前刘益守说的“舔狗”到底什么模样,忍不住莞尔一笑。她有些明白刘益守刚才为什么要对那两个美人发脾气了。

做人可以犯贱,但请不要自甘堕落。如果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怎么能让别人看得起你?要说美女,刘益守缺么?他真的缺么?

“今天真是……学到了啊。”

羊姜把双手放在膝盖上,轻轻摇晃着身体,歪着头看着刘益守,内心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呃,刚刚没看到,要不我把衣服脱了让你看看,满足一下你的期待?”

想起刚才那乍泄的春光,羊姜带着坏笑小声问道。

“呃,那个什么龙王赘婿战神之类的你别说出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刘益守苦笑道,将羊姜搂在怀里,眼神幽幽看着桌案上的油灯说道:“快了,八月十五一过,我带着你去建康城威风威风!让你见识见识建康最强赘婿的厉害。”

“没什么十万将士围台城吧?”羊姜好奇问道。

“那种事情,谁知道呢。指不定哪一年萧衍办寿宴,龙王就派十万兵马围困台城呢。”

刘益守意味深长的说道。

两人抱在一起,享受着难得的静谧。

“呃,你觉得我跟元莒犁她们比起来谁好看点?”

羊姜冷不丁问了个毫无关系的话题。

刘益守对答如流道:“你们每个人我都很喜欢,各有各的美,梅兰竹菊各有千秋,不存在谁比谁好,懂么?”

……

梁国亳州谯城,都督七州诸军事的夏侯夔,已经领兵数万,屯扎于此。北面不远处就是荥城,再往北就是睢阳!

魏国,或者说刘益守,在睢阳屯扎重兵,让人隐隐心生畏惧!

夏侯夔带着大军来这里是来找刘益守麻烦的,但现在的情况,他又不能直接动手,只能“防守反击”,所以看起来有些棘手。

梁国,现在还是萧衍的梁国,不是他夏侯氏的梁国。

“季龙(夏侯夔表字)啊,那刘益守听闻并不好对付,我们还是谨慎点为好。长城公主要下嫁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我们若是在睢阳动刀兵,讨不讨得到好另说,只怕朝廷那边也不好交代。”

镇守亳州的湛僧智是个老好人,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夏侯夔带着大军来此,就是来找场子的,给儿子夏侯洪出口气!然后把人要回来!

可现在淮南淮北的局势非常复杂,敌友难辨。梁国要把战线往前面推,似乎也缺乏有力的支撑点跟充足的准备。

总而言之,梁军现在守土绰绰有余,进攻却完全没能力保住新占的土地。朝廷中枢,更是没有相应的钱粮支持。

“我听说那刘益守会去建康城求亲,等他一走,我们立刻发兵睢阳!”

夏侯夔沉声对湛僧智说道。

“使不得使不得啊!”

一听这话湛僧智就急了。

“季龙,你已经是都督七州诸军事了。当年谢安也不过是都督五州诸军事!朝廷那边传来消息,让你撤离寿阳,就是在敲打你啊!

功高震主,封无可封,难道你还想……带兵入建康清君侧?”

湛僧智面色阴沉下来,死死盯着夏侯夔。

“寿阳乃是我夏侯氏呕心沥血得来,经营多年。如今要拱手让人,你叫我怎么甘心?夏侯洪的事情就不提了,如今那刘益守要拿寿阳当嫁妆,我怎么忍得下去?”

夏侯夔瞪着眼睛,里面全是赤红的血丝!想来这些天,他也经过了不少挣扎。

“如此,我带兵撤离亳州吧。”

湛僧智哀叹一声,并不想蹚浑水。这是夏侯氏的私怨,他们要报仇,由得他去。湛僧智是老实人,不代表他傻到心甘情愿的给人当枪使。

“如此……也好,唉!”

听到湛僧智的话,夏侯夔也理解对方的心思,没有勉强。

“你带兵退到寿阳驻守吧。”

寿阳离前线还有相当距离,夏侯夔让湛僧智退到那边,一来是自己老巢,不怕湛僧智耍什么手段,二来也是让对方不要参与到这件事里面。

“嗯,我明日就走。”

湛僧智点点头,本来想说什么,看到夏侯夔一脸严肃的模样,最后什么也没说,只留下一声叹息。

第253章 他这是脑子不孕不育了吧

虽然刘益守跟陈庆之前一天相处得很差,但第二天他还是早早把睡懒觉的羊姜叫起来,一同去找陈庆之下棋。

某种程度上说,这也算是一种“课业”,跟研究生找了个导师差不多。

“你自己去下棋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带我一起去?”

去找陈庆之的路上,羊姜疑惑的问道。

要是昨夜两人睡一张床那还情有可原,可昨夜都是两人各自回房补瞌睡,刘益守这么早把她叫起床,这是人干的事?

羊姜的起床气还没消。

“打球,有捡球的球童。下棋,有捡棋的棋童,你说我为什么会叫你一起去呢?”

刘益守呵呵一笑,并没有把真正的原因告诉羊姜。

“原来我就是个棋童啊!”

不知为何,羊姜总觉得怪怪的,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又不太说得上来。

来到陈庆之所住的院落,一张大马脸的马佛念开了院门,不知为何,羊姜觉得对方的态度似乎恭敬了不少,跟第一次见面时那种鼻孔朝天的倨傲简直判若两人。

在院子的石桌前落座,陈庆之面色平静,似乎一点也不为昨日两人的争吵而感觉尴尬。

羊姜不动声色的观察陈庆之与刘益守,她觉得这两人其实有些方面还是挺像的。

平时都不是很注重衣着打扮,衣服跟个农夫差不多,就是干净些。平时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看不出到底是在想什么。

“佛念,你去门口守着,不要让外人靠近。”

陈庆之对马佛念使了个眼色说道,羊姜也想走,被刘益守按住了肩膀,她只好乖乖坐下,忐忑不安的看着面前两个气场强大的人对视。

“为师与你,在棋艺之道上,南辕北辙,无法沟通。”

陈庆之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今后就不讨论棋道,只说技艺。”

“谢师父,那徒儿也会执师礼,永不背弃。”

刘益守对陈庆之拱手恭敬说道。

两人开始下棋,一开始下得很快,后面却越来越慢。其实刘益守前世是学过围棋的,不过只是皮毛而已,规则与这个时代也有些许差别。

“(孙子)兵法云:有走者,有弛者,有陷者,有崩者,有乱者,有北者。凡此六者,非天之灾,将之过也。

这其中大多没什么好说的,唯有北者值得一提,你怎么看?”

陈庆之下了一颗白棋,目光灼灼的看着刘益守问道。

“一触即溃,每战皆败,为有北者。兵弱不堪战,将弱不知敌,乃是有北的特点。好比二人打拳,其中一人打得另外一人不断退却,狼狈不堪。但有北却非崩溃,仍有死中求活,败中求胜的机会。

其他五败都是无药可救,唯独这有北,还尚存一丝胜机。”

刘益守下了一颗黑子,棋盘上局面黑棋几乎是一面倒的被屠杀。

陈庆之欣慰点头道:“孺子可教,大善。那我问你,胜机在哪里?”

“以一点破全局,只要手里有一支以一当十的精兵,有北者换帅就能翻盘。还是刚才那两人打架的例子,其中一人已经被打得几乎抱头鼠窜,只要他能利用胜者得意忘形的机会,朝着对方眼睛狠狠打出一拳,就能一拳定胜负。”

刘益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陈庆之微微点头,很是认可对方的看法。

“我带着七千白袍入魏,看似人少,但若是我想招募,其实凑足两万人甚至五万人亦是不难。但……”

似乎考虑到有些话不能多说,他话锋一转道:“兵不在多,在于精。为将者,要懂得出奇制胜的道理。手里的精兵,就是你的王牌。为将之人,需要考虑的事情,就是什么时候把这张王牌打出去扭转战局。

而平时,则要藏着掖着,不能暴露底牌。全军都可以挨饿受累,唯独精兵不可挨饿受累。无论多么危急的情况,都要保留有反击的余力,就好比是黄蜂尾后针。

手里没底牌,等于是黄蜂没了尾后针,离死不远。”

这些只是兵法的总则,但陈庆之解说起来,还是让刘益守有了更多更深的感受。他恭敬的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受教了!”

“(孙子)兵法九地篇中的散地,你以为如何?”

陈庆之又下了一步白棋。

“散者,尽也。散地看似在自己地盘上作战,实则士卒随时可以逃亡后藏匿乡里,并无多少斗志。

聚之则难,散之则易,作战时,要尽可能避免在散地作战。若是不得已而为之,则尽可能以城池据守,不轻易野战。

乡民困守城池,为保家乡无路可退,势必不敢散漫。”

刘益守说完,陈庆之哈哈大笑的拍巴掌。

“若是十年前遇到你,我一定会说,此子天赋异禀,又是身处敌国又是年富力强,断不可留。

只怕你连这个院子都走不出去。

不过现在嘛……魏国没了,我也老了。”

陈庆之唏嘘感慨,对着刘益守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在意自己刚才说的。刘益守也是微微一笑,似乎也并不在意的样子。

羊姜坐在一旁瑟瑟发抖,如果可以,这种高端局,她真是一次都不想再来了!

“师父北伐,如果走青徐,似乎路途更为顺利些。一路从睢阳打到荥阳,沿路都有大量魏军镇守。虽然师父每战皆克,但大略上说,实属有些……”

一时间,刘益守竟然想不出词来形容,好像有些话说了会比较得罪人。

他其实是想用作死来形容陈庆之北伐的路线,貌似也比较贴切,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比较打脸,如果以结果论的观点看,刘益守感觉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好。

“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者,为死地。置之死地而后生,岂不美哉。”

陈庆之淡然说道。

听到这话,刘益守再次无言以对。有时候自己不懂的话,还是闭嘴比较明智,以免多言暴露了知识浅薄。

你以为别人是哪里困难就往哪里钻,但推到重来的话,即使是走看起来比较容易的路,难道就能保证每次战斗都赢么?

陷入绝地的时候,士卒是一种状态,平日吊儿郎当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种状态。不同时候军中士卒的不同状态,你真有把握能如臂指使?

作为主将,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赢。只要能赢,什么手段都可以用!所以,只要能赢,看似作死的行为,也并不是不可取。

果然,陈庆之看刘益守陷入困惑之中,他耐心解释道:“生死存亡之道,都掌控在主将手里。你需要考虑的是能不能赢,其他的事情,不是你需要考虑的。

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

记住,能用的兵,才是好兵。那些具体的手段,则是需要你自己因地制宜的。为师认为,虽然不要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但也不要把他们惯着了。

该用的时候要用,该死的时候……也要送他们去死。

作为主将,心不狠是不行的,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我每战之后,自己这边死了多少人,就会挑出多少战俘当众挖心剖腹。你不要去学,但是也要想想,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陈庆之这话听得羊姜只冒冷汗!

她万万没想到,陈庆之看起来挺文静一个人,为何手段如此残酷,甚至是残暴!

这些事刘益守也是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陈庆之居然会这样毫无顾忌的说出来。看起来他似乎并无悔意,根本不认为这么做有什么不妥的。

陈庆之并不是杀人狂,但他对胜利很执着,只要能赢,他不介意手段如何!

刘益守微微点头,陈庆之这番话不说是倾囊相授,起码也是掏心窝子的话,记住对方的提醒,对自己将来用兵练兵带兵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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