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请留步 第84章

作者:携剑远行

开玩笑呢,往东走就是胶州半岛,会被尔朱荣赶下海的!

“往南即前往两淮……除了投降梁国以外,我看不到什么出路。”

跟着梁武帝混,也未必不是一条路。站在现在的时代看,其实是很有吸引力的。但刘益守很清楚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也知道南边那些世家是什么尿性。

最多不过十年安稳罢了,十年后,就会由治到乱。

“尔朱荣,很快就会在洛阳大开杀戒。”

刘益守吐出一口浊气,无奈说道:“估计会杀掉很多人。我看出来了,没办法再去阻止了。很多事情,可一不可再。尔朱荣对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尔朱荣会不会听刘益守的话,其实是会的。但那要等他杀了洛阳的公卿之后,造成了严重的政治后果无法收拾以后,才会念起刘都督的好。

而现在你去说,只会让对方感到厌恶。

不排除有杀身之祸。

“所以呢?”

“所以在魏国南面担当屏藩的那一众元氏王爷们,全都会撂挑子不干,然后名正言顺的在梁国的掩护下,大张旗鼓进攻洛阳!

往南面走,还得防着人家以为我们是尔朱荣的亲信,拿我们的人头祭旗。

再者,往南走异常敏感,只怕走不远就被尔朱荣的铁骑给追上,这条路,只能你我二人孤身上路。”

如果孤身上路,那等于是他们这几个月的努力全部被清零,甚至还不如以前的状态。

“看来,往南走是不行了。那就只能……往北了?”

于谨觉得有点可笑,说来说去,居然还是在尔朱荣眼皮底下。现在谁不知道尔朱荣要挥师北上啊,你往北走,尔朱荣确实是不会怀疑你。

但你也一样走不掉啊!

“两害相权取其轻而已了。我计划干掉郑俨以后,在荥阳整顿兵马,然后找机会渡过黄河,占据枋头城和黎阳郡,赌一把!”

这赌一把可就有意思了,就是赌葛荣会不会看他们不顺眼,派兵攻打黎阳。要说可能,那也确实可能。

但实际情况则不好说。

因为一旦刘益守等人占据了黎阳,那么尔朱荣使出吃奶的劲,也会拼命的保住黎阳不失守!要是黎阳失守,前进邺城就缺了桥头堡和漕运基地。

总不能拿头去跟葛荣硬碰吧?

“你这招以进为退,倒是有点意思。”

于谨皱着眉头沉思起来。不得不说,刘益守这个计划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完全打消尔朱荣和他麾下亲信的猜忌。

起码,保证自己不会被尔朱荣灭了。

至于葛荣会把他们如何,那谁知道呢?天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什么好东西都给你还不需要承担风险?

世间就不曾有这样的好事!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不像洛阳那么安生就是了。”

于谨叹了口气,亦是无可奈何。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在获得强力人物庇护的同时,也会失去自由,沦为走狗。

“我只是很好奇,你明明知道尔朱荣会在洛阳大开杀戒,为什么不示警一下呢?之前你那么多事情都做了?”

“我已经为洛阳的人做了很多了。稍微机灵点的,就应该明白,尔朱荣他们这些丘八,不吃饱喝足玩痛快,那是不会离开洛阳的。

我已经为他们争取了时间,可是脚长在那些人身上,他们不走,我有什么办法?这个时候还在做春秋大梦的人,是不是……应该警醒一下呢?”

于谨明白,虽然刘益守看起来纵横捭阖很是厉害,其实他想做的事情,最终还是没做成。这毕竟是乱世啊,哪怕你再长袖善舞,也无法跟拿着刀又跃跃欲试不知深浅的人讲道理。

他们远走荥阳,其实就是一种无声的“认怂”,承认自己能力有限,承认自己无能无力。

然后,再去想别的办法,生存下去,有能力再去拯救这个世道。刘益守虽然什么都没有提,但是于谨觉得他肯定是想通了的。

“李虎……你想怎么处理?”

于谨低声问道。

某个角度说,李虎就是尔朱荣安插在他们队伍里的“监军”,让刘益守和于谨不能胡来。

“打下荥阳以后,问问他呗。咱们总要先礼后兵才是。如果他想走,那就让他带着愿意走的兄弟一起走,无论走多少人都无所谓。

没有兵,咱们就募兵。没有将校,我们就培养将校,没有人才,我们就发掘人才,只要想做,有什么事情做不成呢?”

“说得也是啊,别想什么尔朱荣了,咱们去黎阳大干一场吧。”

于谨拍了拍刘益守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可不是么?没退路了呀。”

……

两天以后,崔孝芬就回来了。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个仪表堂堂,但态度明显就很是傲慢的中年文士。

“都督,这位是荥阳郑氏北祖出身的郑严祖。”

崔孝芬微笑着介绍到,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对郑严祖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非常不满。

“给这位都督看看我们的诚意吧。”

郑严祖淡然对崔孝芬说道,语气也不是很尊敬的样子。

崔孝芬涵养甚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下人将一个匣子打开,里面装着用石灰腌渍过的人头。

“这个就是南祖出身的郑俨,他们给我们面子,亲手拿下了此人。都督现在看到我们的诚意了吧。”

这位叫郑严祖的,身上还带着酒气,崔孝芬无奈苦笑。本来是聪明机敏的郑述祖来的,结果郑严祖他自告奋勇的前来。

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拿下郑俨,是荥阳郑氏北祖房这边出面,向势弱的南祖房讨要此人。经过一系列的讨价还价而定下来的大事。

可以说跟郑严祖没有半毛钱关系,倒是他弟弟郑述祖有亲自参与讨论,并且强烈建议交出郑俨,将其逐出荥阳郑氏族谱,以保全家族。

这份功劳倒是被郑严祖拿来当令箭了。

刘益守此人虽然没什么背景资历,可他手里也有兵马!文雅的丘八,难道就不是丘八了吗?

崔孝芬不动声色的扯了扯郑严祖的袖口,暗示他不要跳太高了。

“来人啊,这位郑先生醉了,你们送他回屋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兵营里混乱,为了防止郑先生醉酒出事,你们也别让他出屋子,知道么?”

刘益守微笑着对亲兵下令道,并对着郑严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你要软禁我?你敢软禁我?”

郑严祖的酒醒了几分,难以置信的看着刘益守。而身边的于谨,就当自己睡着了一样,眼观鼻,鼻观心,什么话也不说。

“哪里哪里,怎么能说是软禁呢。还不是现在世道乱,我这兵营里,丘八又多又粗鲁,万一冲撞了先生,惹出什么事情那就不妙了,不是么?”

刘益守笑着摆摆手,两个壮硕的亲兵分别架住郑严祖的胳膊,将其拖出签押房。

等郑严祖的身影消失之后,他才无奈对崔孝芬摊开双手道:“崔长史这事办得可不地道,怎么弄了个这样的混子过来了?”

“我也是看不懂,但是感觉此人应该不至于如此莽撞才是。郑严祖可是郑氏中出了名的利欲熏心,都督你要防着点。”

崔孝芬正色道。

第80章 我眼下好像有点不知道是什么十分的心

郑严祖被刘益守“软禁”了,但很显然,麻烦才刚刚开始,而不是已经结束。

郑俨那个倒霉蛋的人头,荥阳郑氏确实是送来了。如果刘益守等人现在还在尔朱荣麾下混的话,那么拿着这颗人头回去交差已经足够。至于荥阳在谁手里掌控着,那是尔朱荣和元子攸该操心的事情啊。

这跟刘益守这个无情的鸽子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刘益守和于谨二人已经打算“脱离”尔朱荣大军的序列,所以刚好反过来,郑俨是死是活,对他们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荥阳城在谁手里掌控着!

而现在,荥阳在荥阳郑氏手里握着,他们确实没有长期支持“叛军”的理由,可是拿这支注定会被解散的军队来为难一下刘益守,还是相当方便的。

所以问题来了,郑严祖很可能是个废物,但荥阳郑氏却明显不是。就算郑严祖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难道他们的族人也不知道?

别的不说,派他弟弟郑述祖来也会好得多吧?

从这个角度看,这件事远远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于兄,你觉不觉得,郑严祖这个草包,要么是胸有沟壑,扮猪吃老虎,要么……则是别有内情呢?”

刘益守有些疑惑的问道。

如果荥阳郑氏真要这么蠢,绝不会先杀郑俨,而是会派人来“软硬兼施”,说要他们杀郑俨也可以,必须先如何如何,巴拉巴拉的。

有谁会蠢到对手还没开价,就把手里的筹码丢出去呢?

“贤弟,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于谨坐到刘益守对面,给他倒了一杯酒,两人此刻正在这狭小的石屋中对饮。

“什么问题?”

“你觉得你自己不名一文,可是说不定你早就被别人看在眼里了呢。”

于谨笑着说道:“这很有可能是荥阳郑氏在试探你。”

“试探?我有什么好试探的?”

刘益守一脸莫名其妙。

“你想啊,你在洛阳做的那些事,跟尔朱荣麾下的丘八们完全不同。如果我们杀了郑严祖,或者直接打道回府,那么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尔朱荣的鹰犬,没有打交道的价值。”

于谨这话说得很透,刘益守微微点头,这确实可以说明荥阳郑氏派郑严祖来的动机。事实上,他将郑严祖扣押,也是想试探一下荥阳郑氏到底对自己和于谨是什么态度。

这第一轮相当于是互相试探吧,其实也挺正常的。

“所以我们应该派人送一封信去荥阳,就说虎牢关风景独好,郑严祖来了以后流连忘返,想在这里小住几天。这样,郑氏的人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对吧?”

刘益守想了个馊主意。

“不错,这叫先礼后兵,咱们确实是把人扣押了,可那不是我们扣住人,而是郑严祖不想走,对吧?

如果郑氏那边有小动作的话,我们则可以砍下他一只手掌,送回去,就说郑严祖好色如命,对军中女眷不敬。这只手犯了忌讳,所以就砍下来谢罪,这么玩也是可以的。”

于谨坏笑道。

刘益守能不能派人去说,让荥阳郑氏的人将城内军队解散,然后迎接自己进城呢?其实是可以的。

只是对方不会那么老老实实的就范,反而会看轻你。

那个时候,主动权就在人家手里了,你得求人,甚至是跪着求人,郑氏的人才会勉强答应。接下来,又是一连串的条件!

比如说,军队要进行“整编扩充”啊,比如说,郑氏子弟要在军中担任一部分军官啊之类的。那个时候你能拒绝么?

要是拒绝,那就是一拍两散,把郑氏的人屠干净,诬陷他们支持郑俨造反,然后回洛阳老老实实的跟着尔朱荣混。要不然,你本来就孤掌难鸣,难道还能拒绝郑氏的“加盟”?

如果郑氏的人进来了,必定强势夺权,将你架空。

所以现在刘益守他们所面临的问题表面上看无足轻重,实际上则是性命攸关,容不得半点马虎。

“很多事情啊,我觉得还是稍稍有点不妥。”

刘益守皱了皱眉说道。

扣押郑严祖可以说是对方喜欢虎牢关的风景,不愿意回去。但是砍下别人的一只手,那就是彻头彻尾的绑匪撕票套路,给人的感观很差。

“你让我再想想吧。”

刘益守低头沉吟不语。

……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今夜轮到元莒犁侍寝,看到刘益守似乎跟以往不一样,她有些担忧的问道。

“还是那个郑严祖的事情,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已经叫源士康去送信了,但不知道荥阳郑氏会怎么表示。”

刘益守长叹一声道。

“郑严祖……是不是郑大车的父亲?”

元莒犁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郑大车?这个名字有点……”刘益守想吐槽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

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大车啍啍,毳衣如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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