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汉高祖 第664章

作者:历史系之狼

赵头骂骂咧咧的,就要上手推开他,北军却迅速进入戒备状态,那年轻人也严肃了起来,“我奉将军的令,镇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私斗,如今大行皇帝驾崩,在丧期闹事者,当斩!”

陈拾颇为不悦,“当斩??我大治汝南,使汝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家家富裕,陛下亲自派人来表彰我的功劳,赏赐给我华服,你是什么人,也敢斩我?!”

“我乃北军军侯王继!!奉将军之令!!”

陈拾勃然大怒,正要辱骂,挡在他面前的北军甲士却低声对他说了什么,陈拾脸色一僵,打量着面前的王继,点着头,“不错……早听闻周亚夫治军甚严,没想到,麾下都是如此,能恪守本职,不畏权贵,实在难得……我就喜欢你这般有胆识的人!我今日就不跟那厮计较了!”

赵头狐疑的看着陈拾,又看了看面前的军侯,“你犯什么病?若是怕了我便直说!何以拿个军侯来当理由?”

陈拾听到他的辱骂,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怒火,只是笑呵呵的看着王继,“小军侯,我便回去了,不打扰你办事,只是那厮不是个好相处的……你要妥善处置,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尽管与我说!”

赵头更懵了,陈拾却不理会他,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脸上带着一抹微笑。

为他驾车的驭者都有些惊讶,“使君……何以退却啊?折损了颜面!”

“折损颜面??”

若不是丧期,陈拾就要笑出声了,“今年这厮能从庙堂再拿到一头耕牛,我就跟着他姓!!”

这场骚乱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后面却又来了一个插队的。

“让开!都让开!!!”

有人大吼着,完全不给面前的郡守们颜面,郡守们纷纷回头,却看到了一辆五马之车,不少人心里不满,还是让开了道路,让其先行。

直到马车即将到达最前头的时候,无论驭者如何喊话,前方的人就是不肯让路。

那驾车的人终于忍不住了,起身骂道:“赵王车架在此,前往长安祭拜兄长,何人敢阻拦?!”

前方那马车上缓缓走下来一人,皱着眉头,神色很是肃穆,正在观望着的诸多郡守都是一愣,此人乃是南阳郡守虫捷,虫捷面对那赵王的驭者,丝毫没有畏惧,“赵王来祭拜兄长,我们是来祭拜君王……这兄弟之情与君臣之情难道还有个上下之别吗?我们先来到这里,赵王后来,何以让我们让开道路呢?”

“你不过是一个小郡守,怎么敢对大王无礼?!”

虫捷并不怕,一方面,虫捷的南阳郡是个非常庞大的郡,无论是人口还是其他方面,都是首屈一指,其次,他的大父是开国十八侯,比起赵头陈拾这样的侯来说,他的食邑还是非常庞大的……而且,随着晁错的诸多政策,国高于郡的情况正在得到改变,郡国渐渐变成同级,郡守们在庙堂的扶持下,已经起到了很好的限制诸侯王的作用,也不是那么的害怕所谓的大王。

这其中更是涉及到庙堂与诸侯王的冲突。

此刻,陈拾和赵头居然站在了一起,偷偷看着远处,一同吃瓜,赵头忍不住说道:“这厮是真的威风啊,居然敢直接呵斥赵王……”

“我要是有他的权势,我敢往赵王脸上吐口水!”

“不对啊,你的郡不是比他还大吗?你阿父也是彻侯,你凭什么不如他啊?”

“主要吧……这厮的大父是周吕侯的心腹,据说当初在战场上曾救过周吕侯的性命……因此与长乐宫那位的关系极为亲近,他的阿父还活着的时候,每年都要去拜见那位,这位,在长乐宫那位的眼里都是熟人,逢年过节的都给与赏赐……他怕什么赵王啊,说不定这么做都是得到了长乐宫的指使呢,我要是被长乐宫那位当成自家子嗣来对待,你就看我抽不抽那个驭者!”

赵头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是啊,我早就给你说了,当郡守不能只是一味的得罪别人,你就是不听,你刚才骂那个军侯,骂的很开心吧?”

“他也是长乐宫的???”

“那倒不是,他是太仆的亲外孙……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他一顿训斥……你还想治理颍川?没有耕牛,你拿头去治理啊?”

赵头顿时目瞪口呆,“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

“我都示弱了,那么明显,你看不出来?”

“坏事了!坏事了!”

赵头急的团团转,在周围寻找了起来,却再也没有看到那位平平无奇的小军侯。

你特么倒是早说自己是太仆的外孙啊!!装什么刚直不阿的小军侯?!

“好了,别找了,安心看着吧,如果他们正面起了冲突,千万不要犹豫,抢先去支持虫捷。”

“庙堂对诸侯王是一直都很警惕的,就指着我们这些人来压制呢,在这种时候退缩,明年连郡守都没得坐了……”

陈拾认真的说着,赵头这次却没有反驳。

将他的吩咐铭记在了心里。

事情的发展真的如陈拾所猜测的那般,虫捷的不退让,引起了赵王的愤怒。

赵王大概是连夜赶路,走出马车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是那般的憔悴,眼眶红肿,双目无神,本来就伤悲,又被郡守挡在面前,赵王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如意握紧了拳头,几乎拔剑,咬牙切齿的说道:“给我让开。”

“前方正在盘查,依次过关,大王也不例外,请大王安心等待。”

“我要去见我二哥!!让开!!!”

“大王要去见兄长,我们也是去见君王……大王因为大行皇帝的逝世而悲痛,我们亦然。”

虫捷却压根不退缩,这在开国初期,是不敢想象的,在那时,诸侯王将郡守叫过来训斥,随意羞辱,都是常事,看得出,其实庙堂的努力还是有些成果的,在这数十年的时日里,诸侯王的权力正在不断的被压缩,包括他们的地位也在下降,想要跟从前那样随意欺辱庙堂所委派的郡守,甚至下令罢免他们,治他们的罪,都是不可能的,诸侯王被削弱,郡守被加强。

这里的骚动顿时引起了其他郡守的共鸣,他们纷纷靠了过来,脸色大多不善。

既然有了人起头,他们自然也知道该去帮谁。

诸侯王是皇帝的亲兄弟不假,但是跟诸侯王作对,其实也是他们的本职,若是因为对方的身份一味跪舔,那他们反而就没资格当什么郡守了。

各地的郡守都是隐约将诸侯王围绕起来,若是诸侯王有异动,他们将会是第一个动手的。

他们调动军队甚至比诸侯王还快,时代已经不同了。

刘如意只觉得悲愤,他本来在赵国视察各地的矿产,忽然得知二哥逝世的消息,晴天霹雳,如意当场晕厥,二哥对刘如意的意义是不同的,自从阿父逝世之后,刘盈就像他们的阿父那般,真正做到了长兄如父,如意一刻都待不住,醒来后就驾车冲向了长安,甚至都没有先备案,没有等庙堂的诏令,这才让他抢在诸王前第一个到达这里。

没想到,此刻,连一个小小的郡守都敢跟自己作对,挡在自己的面前。

刘如意双眼通红,悲愤交加,就要下令让甲士去杀人。

此刻,北军再次出现在了这里,为首的是一个文吏,那文吏神色很是紧张,格外不安,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赶忙对着两边行礼,“正是大行皇帝丧期,莫要如此为难下吏……陛下有令,诸王与郡守相遇,诸王先行……我知南阳郡守思君之心,只是有陛下的诏令,还请您莫要再这般,陛下也是急着要召见诸侯王,商谈一些大行皇帝的后事……”

这文吏说着,虫捷眯了眯双眼,还没有回答。

赵王却再次叫上了。

“听到了吗?还不快让开?!”

那小吏又无奈的看向了赵王,“大王……请您节哀,我们很快就为您让出道路来,请您莫要再为难我们……”

小吏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态度很是卑微。

陈拾狐疑的看着这一幕,看着那絮絮叨叨的小吏,他是越看越眼熟,这人到底是谁啊?自己怎么觉得这般眼熟呢??

就在陈拾陷入沉思的时候,一旁的赵头却已经上头。

想起方才陈拾的吩咐,他迫不及待的站出来,“你这小吏,口称得到陛下的诏令,又无法拿出来给众人看,你是什么人,也能得到陛下的诏令?分明就是在帮衬赵王,赵王思兄,我们思君,这还能分出个高下?晁公新令,诸侯王无法调度各地的郡守,除非得到诏令,赵王又怎么能让我们为他让路呢?!”

虫捷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赵头这一番话,顿时得到了不少郡守们的赞同。

看似只是谁先谁后,实际上却是庙堂与外王的先后……就在众人喋喋不休的时候,陈拾看着那个年轻人,看着他唯唯诺诺,四处行礼的模样,忽然悚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开始拉扯一旁的赵头,“走,走,走,什么都不要说……”

赵头茫然的被陈拾拉退了几步,陈拾清了清嗓子,看着那个小吏,肃穆的说道:“诸位,此君说的有理,既然是陛下有令,我们身为人臣,岂能不从?外王入京,定然是有什么要事与陛下商谈的!”

“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争吵了,免得对大行皇帝有不敬。”

陈拾说着话,郡守们一脸茫然,你这是什么情况?关键时候怎么还坐歪了呢??

赵头愤怒的骂道:“你今日到底是什么情况?手握大郡,何以是这般做派呢?!这小吏,分明就是勾结赵王!!”

陈拾看着众人,几步走到了虫捷的身边,耳语了几声。

虫捷脸色大变,急忙挤出了一丝笑容,“陈君说的有理,我这就让路……这位少君,多有得罪,请您勿要责怪,请赵王先行!!!”

带头的虫捷都选择了让步,其余众人就是不理解,也只能让开。

赵王这才驾车一路狂奔,最先赶到了关卡,连正在接受盘查的马车都让开,让他先过关。

赵头狐疑的走到了陈拾的身边,“这小吏又是什么身份?”

陈拾没有搭理他,很快,那小吏就来到了陈拾的身边,一脸的感激,朝着陈拾行礼,“多谢您,若不是您,我还未必能处理好这件事,实在是感谢……”

陈拾看起来有些惶恐,急忙摇着头,“不敢,不敢……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我这位仁兄,也是心里急切,并不是对你无礼,请你勿要怪罪……”

“不敢,不敢。”

那人连忙摇着头,又跟陈拾说了几句话,方才离开了这里。

陈拾擦了擦额头,赵头狐疑的看着他,“你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如此害怕??难道他的后台比太仆还硬?”

陈拾瞥了赵头一眼,“我真的不明白了……你不觉得这个后生看起来很像一个人吗?”

“亏你阿父还是……你仔细看看,他到底像谁?”

“我们这一路是最为险要的,前头有周亚夫坐镇,在这里却派遣了一个文吏和军侯,这两人的身份能简单吗?肯定是要镇得住我们的……”

赵头认真的看着那个年轻人,那人脸色有些怯弱,只是身材修长,剑眉,双眼很是英武,当他转过身来指挥车架的时候,那张脸与另外一张脸彻底重叠,赵头双脚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韩……韩……”

看着额头上满是汗水,脸色苍白的赵头,陈拾不悦的说道:“你这厮今日真的是不走运啊,前头抱怨北军防备你,被周亚夫听了个正着,在这里先后得罪太仆和太尉……我觉得吧,你进了关后,就闭上嘴,什么都不要说了,不然你这开着四马之车进城,最后坐着囚车回去……”

赵头急忙点着头,果真不再言语。

消息在诸多郡守之中来回的传递,一时间,这些郡守们都变得知书达理,温和守序,这道路被治理的仅仅有条,再也没有发生任何的冲突。

当梁王来到这里的时候,沿路的那些平日里犹如虎狼般凶狠,常常带着军队做出各种骚操作的郡守们都温和谦逊的让开道路,各个都在请求对方先行,放下了一切的成见和矛盾。

梁王都惊呆了。

这就是大治之世吗???

第685章 刘长式想办法

祥陵,天边雨雪混杂,迎面拍来,带着刻骨的寒意。

地面并没有被大雪所覆盖,这点雪花只能将地面弄得泥泞不堪,一眼望去,所能看到的地面都是那么的肮脏,坑坑巴巴,漆黑色的霜雪。

刘如意呆滞的站着,无神的看着远处。

他的兄长就被埋葬在这片土地下,尽管他出发很早,可还是没有能见到兄长的最后一面,他已经下葬,连带着皇陵的门都已经被堵死,只有周围几个孤零零的建筑群,里头站着形色各异的人,刘如意也看不清他们的模样,脑海里浮现着兄长的面孔,所有的经历一幕幕的回放着,想起兄长如今就独自蜷缩在这边泥泞之下,刘如意心如刀割。

眼泪再次划过了脸颊,刘如意心里有种莫名的冲动,他想要再抱一抱兄长。

他是否会觉得孤独?是否会冻着?

就像是心口忽然缺少了什么,刘如意浑身都空荡荡的,脑海里思绪万千,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忽然,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刘如意惊醒,抬头看去,刘长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边,同样目视前方。

“为什么不来皇宫。”

“我的哥哥在这里,不在皇宫。”

刘如意哆嗦着说道。

有近侍拿着提炉站在了一旁,刘如意那颤抖的身体并没有因此而得到缓和,牙齿都在发抖,那寒冷不只是从外袭来,也是从内而外的,让他整个身子都变得僵硬。

“我年幼的时候……皇宫里的人都很厌恶我……我去找二哥玩耍……侍女让我站在门外等待……不许我进去……我在风里懂得瑟瑟发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厌恶我……”

“二哥走出来了……他看着我,眼里满是惊愕……你不知道二哥真正生气的样子,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的凶狠,他朝着那些侍女大吼大叫,抱着我嚎啕大哭,他用自己的大衣将我包裹着……质问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一个孩子……”

刘如意的神色顿时激动了起来,“我从未那么开心过……稍微长大,身边的人都劝我,让我远离二哥,说他可能会谋害我……但是我不相信,他怎么可能……我的剑法是他教的,他还教我读书写字,教我如何让阿父开心……看到我有成就,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开心……”

刘如意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他是最怕冷的,如今独自一人在这冰冷冷的地方……他该多害怕啊。”

“长……我想抱抱他,给他再披上几件衣裳吧……”

看着痛哭流涕的刘如意,刘长缓缓抬起头来,什么都没说。

“唰~~~”

刘长解下了身上的裘衣,随即整理干净,认认真真的披在了这地面上。

刘如意惊愕,刘长却看着他,伸出了手,刘如意猛地也脱下了自己的外裳,尽管浑身瑟瑟发抖,还是很坚决的俯下身来,将外裳披在了刘长那裘衣的身边。

“唰……”

吕禄一把扯下了身上的外衣,盖在了另外一边。

孤零零的殿内,摆放着三件大衣,却依旧空荡,只是,刘如意的心似乎平静了些,他擦拭着眼泪,不再抽泣。

雪雨之下,三人身穿亵服,从殿内走出,甲士们惊愕,不知所措,负责礼仪的大儒欲言又止,神色悲愤。

三人就这般走出了这里,刚刚上了车,就又有一行人来到了这里。

梁王刘恢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整张脸都已经冻得通红,看到面前这三人,他甚至顾不得惊讶,只是哭着扑向了他们,兄弟三人相互依偎着,并没有言语,只是低声的抽泣,梁王看着殿内那三件大衣,似乎明白了什么,迅速脱下了自己的衣裳,喃喃道:“二哥……我的衣裳大,能盖的住……”

他小心翼翼的将衣裳披在了二哥的身上,而梁王所带来的近侍们,面面相觑,随即也纷纷开始脱下衣裳,刘长并没有劝阻他们,看着他们将衣裳整齐的摆放在殿内。

兄弟几人离开了这里,冒着风雪,朝着皇宫行驶而去。

而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却还是传了出去,当天晚上,燕王刘濞和城门校尉吕产来到了这里,脱下衣裳,穿着亵衣离去,随即,太子刘安,城阳王刘章,代王刘勃,夏王刘赐,北地王刘良,陵邑府张偃,食货府贾谊,平倭将军樊伉等人,纷纷来到这里,再往后,大臣们也开始朝着这里出发,有北军将士前来,甚至,有太学生也闻风而来……一时间,殿内都被衣裳所遮盖住了,他们将大行皇帝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让他不再挨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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