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汉高祖 第666章

作者:历史系之狼

“不敢!”

“好了,勿要浪费时日,说说你的想法吧!”

张汤拿着奏表走了进来,将东西递给了太尉,自己则是乖巧的坐在了晁错的身后,晁错对着他骂道:“滚出去!”

太尉却不悦,“这孩子颇为懂事,是你的弟子吧?让他跟着你学一学多好,何必要赶出去呢?”

晁错无言以对,缓缓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以守,丞,尉分当今郡守之权,守治民,丞典狱,尉掌兵事,互不为制,以庙堂派遣刺史监察,地方负责财权之官吏,皆收于庙堂,为少府之官,不受地方所制……对诸王,当废其三公,九卿不常设,以相为守,以廷为丞,以郎中令为尉……使诸侯国之制类郡,否则诸侯国之三公九卿就要高出郡县一等,实在不妥……”

“哦,财权收回庙堂,兵权,治安权,治理权分开?然后设一个不管事但是名义能制衡他们的刺史……你继续说!”

韩信兴致勃勃的坐在上位,听着晁错阐述着自己那庞大的构思。

晁错似乎是要对整个大汉的官制都要进行一个极大的改动,按着晁错的说法,大汉的官制有些太庞大,官员们彼此的权力是重叠的,完全就是看当官的人有多大能耐,就说自己所担任的御史,没有明确的职责划分,若是遇到个软弱点的,只能负责监察,若是遇到个狠点的,几乎跟国相一般,就是九卿的官员也是这样,这样当然有利于一些杰出官员的表现,有能耐的人可以在任何官职上大放异彩,但是弊端也极大,皇帝强势,尚且还能让各府配合得当,齐心协力,一旦是个刘盈那样的皇帝上位,那就得出大问题,大臣们为了那些重叠的权力,不咬死对方就怪了。

因此,要从庙堂开始进行改,明确职责划分,然后一级级的具体到地方,规定好所有人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晁错是想要削弱一下大汉这高度发展的人治社会,让治国的人有法律可依,不能由着自己的想法来。

而这跟目前大汉的主旋律是相反的,汉人推崇这种自由的治理方式,尤其喜欢那种以低官爵干成很大的事情,囚禁上司,欺压同僚……这类的都被称为名臣,用后人的话来说,这是大汉朝特有的浪漫。

放在后来的朝代里,一个县令到达地方后横扫四方,公然训斥郡守,将自己的左右手直接下狱,不遵从皇帝的诏令,先斩后奏……定然是要被诛九族的,可是放在大汉,那当下的人就会说,这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名臣啊,以县令的身份鞭打都邮,那根本就不会被谴责,还能捞到能官的名声呢!

不是对官员,甚至在民间的风气也是这般宽松,在后来的朝代里,因为他人辱骂了你的父母或者老师,一句话说不对,你就杀了对方,甚至灭了他的满门,那你活脱脱就是顶级通缉犯,抓住了要斩首,就是看在你孝顺的份上,也得关个二三十年,可是在大汉,屁事没有,杀了就杀了,大家会为你拍手叫好,然后人们都会抢着庇护你,把你藏起来,只要不遇到特别轴的官员,都不会刻意去抓你,可能官员还会感怀你的孝顺,放弃抓你,直接辞官……等上几年,大赦了,你就可以光明长大的出来,名声还会很好。

大汉的人,普遍都很有个性,没有自己的个性是不能合群的。

这种浪漫对晁错这类的法家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怎么可以不按着规矩来办事呢?!谁给你的执法权啊?!

所以晁错要先整顿这些不听话的大臣和官员,然后再着手整顿民间这无法无天的风气!

太尉倒是无所谓,只要你能办好长那个竖子的事情就好。

……

在接下来的时日,首先赶到的是河西王刘祥。

作为刘盈的嫡长子,他在这些时日里全速奔波,只是因为地方太远,直到现在才赶到了长安。

刘祥是哭着走下马车的,在看到面前的三位仲父后,他更是无法忍耐,扑进了他们的怀里,便无助的哭了起来。

刘祥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孩童,他已经成了家,可在三位仲父面前,他没有半点诸侯王的威仪,像个孩子那般委屈的哭着,刘长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刘如意更是温柔的劝慰着他,随即他们就领着他去了皇陵,看到那为衣所铺满的大殿,刘祥哭的更加大声了。

当他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同样也只剩下了亵衣。

齐王刘襄和楚王刘郢客相继赶到。

许久不见,刘郢客看起来愈发的像老楚王刘交,尤其是那胡须,简直一模一样,儒生打扮,风度翩翩,他低着头,几次长叹,却没有落泪。至于齐王刘襄,从下车后就开始哭泣,拜见了诸多仲父,刘长略微不喜,他那掩面哭泣的样子,在刘长看来实在是有些虚伪,若是哭不出来,那就跟楚王那样长叹,何必做这般模样呢?!

只是,当着这么多兄弟犹子的面前,刘长还是给他留了些颜面,没有当面训斥。

刘襄也没有不知好歹的往刘长跟前凑,来到长安后,祭拜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去见了城阳王刘章。

刘章虽然是诸侯王,却长期在长安,算是诸侯王里唯一当官的,深受刘长的信任。

只是,他在长安内的府邸,看起来完全没有王宫应有的规模,那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院落,矮小的院墙连刘赐都防不住,地面上满是灰土,刘襄惊愕的看着那有些扭曲的木门,走进了院落里,情不自禁的用丝绸捂住了脸,却不肯走进去,只是叫道:“章!!章??”

“大哥?”

刘章从屋内跑出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吞下了嘴里的饭,急忙冲到了刘襄的身边,给了兄长一个拥抱。

刘襄笑了起来,过了许久,这才放开了弟弟,打量着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此刻的刘章看起来很是寒酸,身上的衣裳居然还打着补丁,怎么看都没有诸侯王的风范,刘襄惊讶的询问道:“不知你在长安居然是这般遭遇?为什么不写信告知我呢?”

“你乃大汉诸王,何以如此啊!!”

看到哥哥如此惊讶的模样,刘章却摇着头,“弟身居要职,还是低调些好,若是太招摇,反而对事不利。”

说着,他就请哥哥进了府,两人面向而坐,刘襄的随从诸多,这院落都有些挤不下,刘章只好去拜访周边的邻居,让这些人在邻居家借助一段时日……刘襄看着刘章为了这点事跑来跑去的,神色就更是惊讶了,“章啊,他们都说你受到仲父的宠爱,在长安权势滔天,怎么会是这般模样呢?”

刘章揉了揉自己的脸,“我这模样,可有什么不对?”

“不是……你这院落……唉……”

刘襄低下了头,他的穿着还是比较奢华的,尽管是丧服,那与一般的丧服也有不同,就看兄弟两人的打扮和气质,简直是天壤之别,刘章此刻看起来与那乡野里的农夫没有什么区别。

“我就知道……因为阿父的事情,仲父对我们这一脉都没有什么好感……”

听到刘襄的话,刘章顿时皱起了眉头。

刘襄跟着他一同吃了饭,只是这饭菜,并不太合齐王的口味,齐王吃着这平平无奇的饭菜,不断的摇着头,“你每天就吃这些东西啊,这些东西,为我养马的仆人都不吃啊!!”

刘章只是回答道:“这饭菜可不简单啊……大哥要用心去吃,才能吃出其中滋味来。”

刘襄只是再吃了几口,就有点吃不下去了,他看向了弟弟,严肃的说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

“大哥是为了董赤的事情而来的吧。”

“不错!!”

刘襄咬着牙,“董赤老匹夫,欺人太甚,三番五次当着群臣的面来训斥我……都是以一些不值当的罪名,他与庙堂里的晁错狼狈为奸,我已经无法忍受他了,我知道你掌管绣衣府,我们齐王一脉,有三王,我在东,卬在西,你居中,何以被人如此欺辱呢?”

“你要帮助我,除掉董赤这个老匹夫!”

“还有,我身边的人说,我这次前来长安,晁错会想办法来对付我……我不敢去其他地方,你得给我安排住所。”

刘章只是吃着面前的饭菜,还是没有回答。

刘襄却说起了自己在齐国所遭受的委屈,说起了那些越来越桀骜不驯的郡守们,“废郡为县后,那些郡守就以为能与我平起平坐了,我可是高皇帝的长孙!!这天下都是我们家的,他们还敢上书说我的马场占地太大,影响了农耕??难道还要我为了那些耕地而丢掉自己的养马场吗?!岂有此理啊!”

“兄长啊……您是高皇帝的长孙不假,但是这个名头,可不能天天挂在嘴边啊……”

刘章说着,放下了手里的箸,认真的说道:“您最好现在就去面见仲父,诉说自己的行为,然后请求仲父治罪……仲父虽然不喜欢大哥,但是他很敬重阿父,看在阿父的颜面上,都不会处置你……”

“什么??我去认罪??我有什么罪过?!”

刘襄大怒,可对着弟弟,他又发不出火来,看着面前这穿着朴素,吃着麦饭的弟弟,他很是失望。

“唉……你在长安待得太久,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我得把你带回城阳国去……再待下去,你人都要废了!!”

刘章正要说话,门外却忽然有近侍走了进来。

“齐王何在?”

刘襄大惊,急忙行礼拜见,毕恭毕敬的说道:“寡人在。”

“陛下有事要见你,你何以躲在此处呢?跟我回去!”

近侍严肃的说道,半点也没有将这位大王放在眼里,齐王不敢违抗,只是点着头,小心翼翼的。

刘章站起身来,对近侍说道:“我正在与齐王吃饭,吃完饭后,我会送他进皇宫的。”

近侍一愣,面对这位毫无气质的城阳王,他就不敢再狂妄了,苦涩的说道:“大王,这是陛下的命令……”

“我知道,你回去如实告诉陛下,就说他在我这里吃饭,吃完了就一同过去。”

“唯!!唯!!”

近侍急忙离开了这里。

刘襄看着弟弟,手足无措,心里满是茫然。

“兄长,来,吃饭吧,你觉得这饭粗鄙,可我却觉得很珍贵,因为这麦饭乃是陛下派人送来的,他知道我辛苦了好几天,不曾吃饭,就特意派人送来了饭,让我休息一天……”

“仲父所赐???”

刘襄愕然的坐在了他的面前,刘章笑着将饭送进了他的嘴里。

“现在觉得如何啊?”

“果然……细细品尝,别有一番滋味。”

“好,接下来,我们就谈谈您认罪的事情……您还想着晁错会如何对付您?我与您实说吧,就您做的那些事,不需要晁错出手……要不是因为阿父的原因,您早就进囚车了……”

第687章 锅侯吕惨

刘襄再也没有了原先的气质。

坐在弟弟的面前,低下了头,听着弟弟的吩咐。

“你何必带这么多人来长安呢?难道他人会因为随从多就高看你一眼吗?如此大张旗鼓的,何必呢?再说了,就说你这衣裳吧……鹤立鸡群就是好事吗?先遣散了那些随从,让他们先一步返回齐国,然后把衣裳换一下,对了,还有那车,弄的这么豪华是做什么?要跟仲父比一比?”

刘章说着,又感慨道:“大哥啊,大丈夫能服众,不是因为自己的衣裳多华丽,马车多奢华,随从有多少……大丈夫要有作为,他人才能信服,就如我们的仲父,仲父的威望,天下无二,这是因为他的华服美吗?是因为他的排场大吗?这都是因为他的作为,成就,使人不敢不服啊,您坐享天下最富裕的地方,本该大有作为,何以如此呢?”

“我……我不是不作为,那董赤……”

“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

“我知道大哥一直都很害怕仲父,觉得仲父不爱你,可是你好好想想啊,先前以季布为相,如今以董赤为相,季布是天下闻名的君子,深得陛下的信任,董赤更是陛下的老心腹,陛下还在担任唐王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跟随陛下了……为陛下治理济北郡,这两个人我都很了解,董赤这个人,看似莽撞鲁莽,但为人心细,能做大事,这个人并非是什么霸道奸恶的人,你口口声声说他敌视你,可是你又何曾将他当作自己的臣子呢?”

“你心里一直都提防着这些人,觉得他们是来夺走你的地位的,那他们还能主动与你亲近不成??”

“大哥啊,现在可不是周天子当道的时候了,况且,就算是在周天子之时,国君对国相指手画脚,言语不敬的,也不曾听过有大臣主动依附他的……你要学会与这些人相处,不要敌视他们,不要想着他们来抢夺你的权力,只管放权,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就好,哪怕他们办错了事,你也不必害怕,只要在必要的时候给与帮助,这齐国大治,难道就不是你的成就了吗?”

“陛下给的,那才是权力,你若是继续这般与国臣对抗,还密谋着对付大汉三公,那你的权力,只怕现在就要覆灭了……各地的诸王,乃是陛下的兄弟,是我们的仲父,连他们都不敢明着与庙堂对抗,你只是一个后生晚辈,怎么敢这么做啊?!”

“最后一点,就是大哥你没有看清一件事……你看看天下的诸王,有哪个敢因为自己的利益而侵害百姓利益的?陛下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忘记了舅父当初的下场吗?”

“像刘卬这样的竖子,形同谋反,仲父也能宽恕,还重新封他为王……可若是侵害百姓,只怕是活不过第二天的……齐地那边的郡守多次弹劾,说你的私仆抢占百姓的耕地,设立马场,抢夺他人家中宝马,殴打他人,有人宁愿杀掉自己的马都不愿意将宝马献出去……这是将他们逼迫到了什么程度啊?晁错对付豪强,那是按着律法来办事,你看着人家的做法,就去劫掠豪强??这是诸侯王该做的事情吗??”

“得亏寻常百姓家里没有骏马,不然,大哥早就要被处死了吧。”

“而且你的马场,侵占了百姓的耕地,大汉以农为先,你的马还比农桑更加珍贵不成?”

刘襄听着弟弟的话,心里愈发的惶恐不安。

连声音都哆嗦了起来,“那我该怎么办呢?”

“稍后,跟我去见陛下,然后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他,请罪,表示回去之后就拿出所有的骏马,用以齐国之农事……并且要全力配合董赤他们……大哥倒也不必如此害怕,仲父是个重情的人,只要你真心反悔,他不会抓着不放。”

刘章安抚好了惊恐不安的兄长,两人吃好了饭菜,刘襄换好了衣裳,这才跟着弟弟前往厚德殿。

刘长皱着眉头,坐在厚德殿内,这次他召见齐王,就是为了齐国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董赤可是给他上奏了很多次,这位齐王总是拖他后腿,让他极为难受,又因为对方的身份不好处置……这次正好吓唬他一下,先挂墙,然后服徭役……这是刘长用来教训宗室的三连法,一般人是掌握不了其精髓的。

可是,刘长还没来得及用这三板斧,刘襄就跪坐在他的面前,哭着开始请罪了。

这让刘长也有些无措了,此刻正眯着双眼打量着他,要不要装作没听到,先挂上去再说??

可刘襄的态度还是很恭顺的,认罪也极为诚恳,还表示回去后一定就加以改正。

刘长瞥了一眼刘章,他如何不知道,这肯定都是刘章起到了作用,自己这犹子啊,从小到大,就是有点看不清自我的毛病……不过,既然能诚心悔改,他也不是不能赦免,他皱着眉头,“我本来是想要将你挂在这墙壁上!如今看来,你想要改过的心思也算诚恳,那就免去这样的罪罚,且看你以后的作为,若是真的能说到做到,我既往不咎,还给与你赏赐,若是回去后旧病复发,那我就得给你治一治了!!”

刘襄大惧,急忙再次认罪。

走出厚德殿的时候,刘襄的眼里满是惊惧,“我早听闻仲父会从重处罚犯错之人,却不曾想到,居然是要将犯错之人的头砍下来挂在墙壁上!!”

刘章一愣,沉思了会,急忙点着头,“不错,是这样的,有犯错的人屡教不改,陛下就砍下他们的头,直接挂在厚德殿内,大行皇帝逝世了,陛下也是担心吓到前来祭拜的人,才将那些脑袋都取了下来,平日里啊,这厚德殿四壁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脑袋……”

刘襄双腿一软,险些瘫坐在地,刘章扶起他,“所以说,大哥啊,这次一定要改正啊!”

“知道了……知道了。”

几位诸侯王来到长安后,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碌,齐王是去找城阳王,赵王和梁王则是安抚着犹子们,而楚王却是去了太学。

看着面前这面目全非的太子,楚王抿着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本来楚王这一脉都是文弱书生风格的,刘交是这样,刘郢客也是这样,都是好儒的翩翩君子形象,直到这第三代,画风一变,成了一个满脸风霜,四肢粗壮的堪舆老哥。

长老爷凭借着一人之力,愣是将楚王家的画风来了一个彻底的大反转。

父子俩坐在一起,都分不出谁是父,谁是子。

“阿父!!!”

刘戊瓮声瓮气的说道。

刘郢客听着这口熟练的关内口音,脑子里都是嗡嗡的。

“嗯……嗯……这就是你的老师吧?”

楚王看向了一旁的罗镞,谦逊有礼的说道:“多谢您这段时日里对戊的照顾,我这次前来,就是特意来感谢您……这里是我所准备的……”

还不等楚王说完,罗镞就笑着打断了他,“大王不必如此客气,我还感谢您,将如此佳徒带给我呢,我这弟子啊,很有力气,干起徭役来是一把好手……我门下诸弟子都没有能比得上他的,对了,您还有其他子嗣吗?”

楚王尬笑着,“呵呵……”

就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一个儿子变成这个模样就算了,你还想搞我的其他子嗣是吧??

当然,读书多年的刘郢客,对堪舆家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并不觉得这就是一群徭役工,他认真的嘱咐楚太子,“一定要用心学习,不能只是在这里空读书,也要多出去办事,知道吗?”

“阿父,知道了,您也是,在国内莫要多喝酒,照顾好自己。”

刘戊说着,看起来就像是阿父在吩咐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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