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永恒之火
“你敢吃天命宗的东西吗？”
“不敢。”
不远处的一处独院客舍。
天命宗众人扬头望向李清闲所在的外门首席住所。
段天机眉头微皱，目光中满是遗憾。
天命宗其他人却嘴角噙着笑，又努力克制。
六长老微笑道：“可惜啊，李清闲此人，天纵奇才，却又走错一步。外界天地灵气被莫名扫空，天势山的灵气又被命湖吸走，此时晋升，必然凝聚残花，如堕深渊，可惜了。”
“他再无威胁。我们不必理会他，直接找天势宗，只要天势宗放弃庇护他，我们便可龙船天降，轻松抓捕。他若识相，交出立道山冠，倒也罢了，若冥顽不灵，那只能用点手段了。”
“那赵首辅……”
“我们只在命府里动手脚，赵首辅又岂能奈何？”
段天机低声道：“两位师叔，这种手段，并非名门正道。”
“天机啊，你还小，这叫以仙神慈心，行雷霆手段。这件事，你就不要再说了……嗯？”
众人齐齐向外门首席住处，就见高空之上，一群仙鹤口衔灵芝飞来。
仙鹤松口，灵芝化作道道灵气，包裹首席住所。
“哼！”
“天势宗这是要死保李清闲吗？”
六长老与八长老脸色一沉。
段天机望着仙鹤送灵气，心中突然生出怪异的感觉，同样都是老人，可为何天命宗与天势宗完全不一样？
莫非那个古老的传说是真的？
传说，天势宗和天命宗的开派师祖，本是好友……
突然，两位长老面露微笑。
“可惜啊。”
“终究迟了……”
落向首席住所的灵气，竟然漂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穆少游低声道：“若是正常晋升，三花与三主相不可能放着如此浓厚的灵气不吸收。看来是升品结束，已经停止吸收天地灵气。他晋升的时候没能吸足灵气，所形成的三花，恐怕还不如婴拳大。就算之后再如何，也无法弥补根基的残缺。”
“此子，再无威胁。”
“越是这样，李清闲越可能狗急跳墙。自知一品无望，转卖立道山冠，比如江南命宗。”
“走，我们去天势大殿，找天势宗的老家伙们！”
段天机看了一眼那些凝聚不散的灵气，微微低头。
“若我不在命湖晋升，命湖不吸走那些灵气，李清闲断不会如此，是我害了一个未来的大命术师，人族的力量，因我又少了一分……”
充满内疚的段天机浑浑噩噩跟着两位长老，前往天势大殿。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像个稀里糊涂的旁观者一样，望着双方。
一开始，六长老与八长老客客气气，但天势宗长老不为所动。
接着，两位长老好言相劝，天势宗依旧不为所动。
之后，两位长老语气变强，天势宗还是一成不变。
最后，两位长老终于动了真火。
“天势宗诸位，咱们两宗这些年，明争暗斗，有些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即便借口镇封我宗上古祥云，也无大所谓。但，你们包庇李清闲也就算了，现在已知他残花聚顶，为何还不放手？你们，到底是维护李清闲，还是执意与我天命宗作对？”
天势宗长老们沉默不语。
八长老道：“为了一个残花聚顶的李清闲，值得与我天命宗决裂吗？”
执法长老胡敬天缓缓道：“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而是对错的问题。李清闲莫说是残花聚顶，即便命术断绝，也是我天势宗外门首席。他要卖立道山冠，我们管不着，但谁要夺他立道山冠，我天势宗，绝不允许。”
“哪怕伐山灭门也在所不惜？”
“只要是做对的事，即便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你们若执意如此，那我宗便只能请天外灯了。”
胡敬天盯着两位长老，缓缓道：“我天势宗，已经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你们天命宗，准备好了吗？”
胡敬天说着，右手外放金色九重圆盘法阵，金光周围，银星环绕。
天命宗众弟子面色微变。
一旦开战，这些人必先葬身此地。
第939章 相信大话
“外门首席？你们不要忘了，他是神魔盟盟主，北方魔修首领！”
“哦，天命宗这是准备攻伐刑部，踏平化魔山？”
“我天命宗，对立道山冠志在必得！”
“关我天势宗什么事？”胡敬天一脸诧异。
“冥顽不灵……”
段天机听着双方长老的唇枪舌剑，不知为什么，越发觉得天势宗长老更接近善，而天命宗长老的言行，更接近魔门。
他突然又发现，李清闲明明建立神魔盟，却又拯救数十万百姓，远胜自己。
段天机脑海中，浮现无数画面，有过去老师们的谆谆教导，有书上的圣人之言，有齐国的种种事件，天命宗的表现……
他越是思考，越是疑惑。
双方争到最后，天命宗六长老无奈道：“说吧，你们天势宗要什么，才愿意放弃李清闲？”
“我们天势宗，什么都不要，只做对的事。”
“为了一个人，损失更多的人与物，真的对吗？”
胡敬天缓缓道：“如果两宗大战，各折损一千名弟子，在今年看，好像是错的，因为结果是一比一千。但过了十年，因为这场大战，死亡的天命宗弟子无法再作恶，我们假设，间接救了一百人。那就是一百零一比一千。过了三十年，因为这场大战，更多的天命宗弟子意识到，如果去害一个无辜者，很可能会被死，得不偿失，那么，天命宗杀的人会更少，结果可能来到五百比一千……”
胡敬天扫视天命宗弟子，缓缓道：“又过了一百年，更多的门派与势力意识到，如果学习天命宗的做法，必然会招来类似天势宗的阻止，那么，结果是两千比一千。一千年后，你猜猜结果是多少比多少？不是几千比一千，不是几万比一千，甚至不是百万比一千，而是，几十亿比一千。”
一些人愕然，这种比较法，太夸张了。
段天机眯起眼。
他很清楚，放在一个人身上的细微可能，放大到数以亿计的人身上，放大到数千年、万年的时间上，则必然成为极大的可能。
“你们天势宗，说多了大话，难道真信了？”八长老冷笑。
“我们天势宗，不是说了大话才信，而是信大话，才说。”胡敬天道。
“太荒谬了。”
胡敬天缓缓道：“荒谬是吧？五十七年前，有个人也这么想，因为他一家人外出，被山贼杀害，他被父亲压在身下，侥幸苟活。他暗中调查仇人，发现那批山贼是本地最大的门派豢养的，而那个武林门派与知府关系密切。他知道，自己终生无望报仇，直到有人揭发那个门派。然后，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一些武林人士，自发针对那个最大门派。你们或许会以为，那些武林人士成功了，对吧？事实相反，那些武林人士，损失惨重，陆续被最大门派找出来，幸运的被杀一个，不幸的被杀了全家……”
胡敬天停顿了一下，道：“事情很怪，那个最大门派，一直有弟子被杀，一直在杀人，但一直没有倒。同样奇怪的是，最大门派的敌人，不断被杀，不断死亡，但从好像永远杀不完。后来，那个被山贼害死全家的人离开，外出修道，修道无果，改修命术。多年后，那个人回到老家，准备解决那个最大门派，但进城不久，被门派中的一个高手认了出来，你们知道为什么认出来吗？”
无人回答。
胡敬天道：“因为他说，他当年发现我在调查他们门派，曾经四次想杀我。第一次，他看着我的画像，刚走出门派，便被叫回，去另外一个地方杀另一个八品刀客。”
“第二次，他奉命出手，在街上看到我正背着米袋送货，只需要一刀，就可以杀掉我，然后，门派的求援信号在高空炸响，他觉得杀我不急，就去救援。”
“第三次，他在下山找我的路上，被一群人刺杀，重伤回返。等他再杀我的时候，我已经离开。”
“他当年一个七品修士，连杀一个未入品的少年都屡次失败，所以他记得非常清楚，非常清楚，因为我的样子经常在他记忆里出现，即便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我已经年过四十。”
众人静静听着。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那一批又一批冲向最大门派的人，并没有白白死去，他们在不经意间，救了数不清的人。直到有一天，那些数不清的人里面，有一个人，跟随他们的脚步，踏上雪山派，屠光雪山派后，自称屠门客。对，这个称号，是我自己取的。因为我要让更多人知道，在作恶多端的门派，那就很可能遇到我，遇到像我这样的人，然后……”
“杀光你们。”
“我不在乎，接下来天势宗与天命宗一战，会死多少人。我不在乎，能不能救李清闲，我甚至不在乎李清闲以后能不能为战死者复仇，我完全不在乎。”
“但我可以确定，几千年或者几万年后，一定有人族血脉，因此战而延续。因为，我们都在做对的事情，只要是对的事情，就一定可以延续下去。这就是我的大话。”
胡敬天笑了笑，目光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凶意。
天命宗众人不寒而栗，那句“杀光你们”，好像不是针对雪山派，而是针对天命宗。
段天机缓缓抬起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人再像你们一样去做对的事，如果人人都作恶，你会后悔吗？”
胡敬天咧嘴笑道：“你知道人人都作恶的后果吗？比如，这个世界可以随便杀人，不断杀，不断杀，你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吗？”
“当然最后只剩少数人，等少数人的寿命终结，人族消亡，沦为死界。”
“如果每个人都不做对的事，都做错的事，那就说明，这种人族该死，求仁得仁，我为什么要后悔？我很高兴。”
胡敬天在笑，像一尊满手血腥的魔修。
“你真是个老疯子……”六长老低声道。
胡敬天却缓缓向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滚回去找李清闲交易吧，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敢做对的事，所以只能继续做错事。”
第940章 烂在锅里
天命宗众人望着胡敬天远离的背影，沉默不语。
每个人都知道，天命宗不可能为了一个李清闲，跟天势宗开战。
“回去吧。”
两位长老带着众人回到客舍，取出传讯符盘，一起与天命宗驻守的其余长老商议。
“……不若直接攻击其命府……”
“……他背后文修势大，更何况江南命宗与天势宗不会坐视不理，所有能被觉察的手段不能用，只能使用很久后起效的，但时间来不及……”
“……那就更加强硬……”
“……掌门与大长老不在，有些手段，不便使用……”
“再想想别的办法……”
“继续与他谈判……”
“他并无根基法，只得上品法，倒也无妨……”
“实在不行，就让他学习大天命术，必要时刻，收入门中，肉烂在锅里……”
外门首席住处。
李清闲正式晋升三品，细细感受全面变化。
自己全身好像经过洗濯，洁净透彻。
位于灵台的三朵透明白花，徐徐旋转，不断外放三花之气，融入自身的法力之中。
自身的法力也不断涌入第一朵白花之中。
随着这种循环不断进行，积累到极限，第一朵白花就会被法力同化，由虚化实。
白花由虚化实，就可以直接外放，并直接增强自身的法力、道术与命术。
在此之前，命修的许多力量无法直接作用于命术或势局。
自现在开始，大不一样。
无论是悬三花、肩日月还是定神，都能和其他修士一样，直接作用于势局。
进而，形成各种各样不同于普通武修或法修的力量。
李清闲细细感应自己的法力。
经过三花照耀后，法力发生质变，变得格外厚重。
之前其流如江，而今，其流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