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永恒之火
石源豪似是陷入回忆，停顿片刻，继续道：“在守河军将士击破城外妖族冲进泰谷城的一刹那，杜将军摘下残破的盔甲，一个人默默埋葬儿女。杜家满门，如今只剩杜将军和他的小孙子。”
柴青堂缓缓道：“那年我也在泰谷城，重创昏迷，醒来的时候，守河军已经回返。那场血战之后，我南下养伤，历经人间冷暖，大彻大悟。自此之后，保命第一，至于其他，关我屁事？杜将军那等豪气干云的人物，只因拖住妖族三个月，帮守河军争取到了时间，便被……那些人视为眼中钉，军功如山，却不封王。他身受重伤，只需一枚一品丹药便可恢复，但朝廷迟迟不批复，那内库藏宝万千，缺这一颗丹药吗！后来大将军王得知，出手相助，但因为慢了一步，导致他损伤根基，最终无望一品。”
石源豪道：“这李清闲，本可以成为下一个杜波，下一个大河双陈，下一个高天阔，下一个大将军王。我觉得，他应该活着。”
柴青堂低声道：“应该？他应该活，我们就该死？我们当年，那也是血里来火里去的，结果呢？兄弟们都他么白死了！你见过阵亡兄弟的老父亲，被后方的狗官欺辱得走投无路自烧的样子吗？你见过阵亡兄弟的儿子，被一帮恶少生生打死还嘲笑他父亲是臭当兵的吗？我见过！我杀了他们，然后呢？让我死！知道吗？我杀了那么多妖族，我救过那么多兄弟，只是杀了几条有点关系的狗，就要弄死我！我能怎么办？我只想活着！”
他的喉咙里，趴着一头恶狼。
石源豪望着李清闲的背影，道：“我们那么做，会遭天谴的。”
“不那么做，我们也会死在草里，风一吹，什么都没了。”
两位三品大将，望着北风掠过，长草伏地。
前方，陌刀军中，李清闲一人在前，陌刀军前后左右中五军将军并排，远远跟着。
其中三人骑马，一人乘坐八脚机关战车，身体庞大的何豹骑着一头半妖犀牛，那犀牛宛若小一圈的大象。
前军将军何豹微笑道：“你们说，会不会有不长眼的妖族跑过来打秋风？”
另外四位将军齐齐愣了一下，目光轻动。
这么多天过去，何豹竟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来，他身后的那位，已经彻底放弃。
毕竟，一个整天将自己是赵移山半个门生挂在嘴边的将军，是不可能得到解林甫看重的。
左军将军吕文华自嘲一笑，道：“我们既然来了，还能怎么样？有妖族便打，没妖族便走。”
他扫视周围，目光落在自己左军队伍中的新兵身上，古玄山的众多上品与中品，皆在那里。
右将军丁天年站在八脚机关战车内，那机关战车乍一看，只是个开口的方盒子下嵌着八条机关腿脚，机关腿脚有规律地前行，十分平稳。
机关车身后，跟着一队共二十头机关狮，每一头，都像是一头大牦牛，远远大于普通狮子。
丁天年看了一眼副统领兼中军将军冯安凌，缓缓道：“冯统领，您说过，不管敌人是谁，咱们陌刀军五军，要像五指握拳一样，合拢紧并，有劲往一处使，对吧？”
冯安凌还没说话，何豹哈哈大笑道：“老丁，你太小瞧老冯了。老冯虽然和老任都是八竿子打不出屁的人，但都是从妖族尸体堆里爬出来的，打了这么多年仗，哪个怕过妖族？对吧？”
何豹说完，望向冯安凌。
冯安凌点点头，一言不发。
何豹笑道：“老冯就是这样，一到关键时候，就沉默不语，运筹帷幄，他说的越少，我越放心，对吧，老任？”
众人望向后军将军任十皓。
这位沉默寡言的‘不语剑’，虽然很少说话，但深得所有将领信任，因为无论何等大战，只要有他在，妖族就不可能凿穿陌刀军。
拿锤子的何豹，是陌刀军的刀锋，拿剑的任十皓，是陌刀军的坚盾。
任十皓神色未动，始终直直望着前方，他木讷的眼神中，比往日多了一丝锋芒。
何豹见无人理自己，撇撇嘴，自顾自嘀咕：“两个闷葫芦，算了，能杀妖比什么都强，有些能说会道的，真到战场上，指不定什么样。”
说完，何豹偷偷瞄向前方的李清闲，而后眉头一皱，继续用不多的脑子思考那天李清闲是怎么踢飞自己的。
吕文华与丁天年相视一眼，又看了看宛如木头的任十皓。
两位将军的眼中，光芒暗淡。
任十皓不喜说话，但却经常用点头或摇头的方式，表示意图。
剑不语，人不语。
何豹喜欢说谎，但漏洞百出。
任十皓不会说谎。
任十皓是五位将军里面，心思最好猜的。
但刚才，任十皓没点头，也没摇头。
吕文华用力握了握长枪，微笑道：“冯哥，我看大统领不怎么精通兵事，真要遇到敌人，他扔点符法，放点命术就行了，真要突围，还得靠你啊。”
“是啊。”何豹立刻附和。
冯安凌轻点一下头，依旧未言语。
何豹撇撇嘴，道：“得，老冯开始学老任了。”
吕文华眼中的晨光，又淡了三分，他微笑道：“有冯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回去和兄弟们准备去了。”
吕文华调转马头，转头扫视众将，目光先移开冯安凌，而后在丁天年、何豹与任十皓脸上掠过，一夹马腿，回到左军。
第974章 微毒拦路
丁天年一言不发，机关战车转向，带着机关狮群，返回右军。
何豹笑嘻嘻摸着光秃秃的头顶，道：“不管有没有妖族，军法规矩不能坏，我手下那帮小崽子很久没打仗，有点生疏了，我得警醒着，我也走了。”
何豹骑着半妖犀牛，一颠一颠离开。
冯安凌转头，深深望着后军将军、不语剑任十皓。
任十皓轻轻点了一下头，调转马头，回返后军。
冯安凌望着李清闲的背影，返回中军大队。
陌刀军的五军，如同一个巴掌五指，分在各处，缓缓向前。
李清闲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的寻仙蜂，面色平静，而后，又转头望向大河。
大河岸边，三万象王军守在滩头，成功迎接树角王踏上陆地。
双方还未等高兴，便听到示警声。
众人向东方看去，就见一支队伍急速奔驰，停在二十余里外。
一面面大旗竖起，上面大都绣着相似的字样。
镇北。
陈。
“备战！”
“妈的，是元帅军！”
“不会是陈鹰扬亲自来吧？听说他武技超品了。”
“陈鹰扬没来，是他干儿子朱爵。”
“那就不怕了，象王军的兄弟，麻烦你们坚守一段时间，我们鹿王军马上登陆！”
“他们好像不敢进攻……”
“他们还没动，看来没想到象王军已经在河岸了。”
“他们也就两万多人，咱们只象王军就三万，配合源源不断的鹿王军，他们拿什么打？”
妖族纷纷放下心，继续登陆。
不多时，树角王率领十万大军尽数登上南岸。
元帅军始终没有出击。
妖族众将围绕树角王，望着一面面大旗。
“将军，我们怎么办？”猿族大将问。
树角王眯着眼，道：“我们若贸然前往追击陌刀军，这元帅军定然出手。既然他们敢来，那就先解决他们！都是人族，都吃掉！”
“都吃掉！”
妖族众将纷纷回到各自队伍，准备冲向元帅军。
哪知元帅军竟然快速后退。
妖族顿时愣住，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追还是等。
树角王疑惑不解，与众妖商量片刻，留下象王军继续守在原地，或接应或增援，而后果断率领大军追击。
结果，元帅军加速逃跑。
妖族算了算，如此远的距离，就算追到，对方也可能进入北原城。
“停下，转向！”树角王不得不调转方向，直奔南方的陌刀军。
妖族大军一转向，元帅军停下，而后，远远跟着妖族大军。
树角王一边前行，一边思考元帅军的目的。
“将军，要不分兵拦截？”
“我们已经将象王军留在原地，若再分兵，等于自断手脚一口一口喂给他们。不用怕，我们的消息是元帅军只派出两军，镇北军不会出动，泰谷城与守河军也没余力来，他们真要动手，连陌刀军和这两军一起吃掉！走，前去拦截李清闲！”树角王道。
妖族大军不断向前，仿佛能预测到陌刀军的行动路线，直直向前。
不远处的草丛中，一些魔修慢慢撤离。
妖族大军前进，元帅军尾随，但不久之后，尾随的元帅军越来越少，最后只剩数十骑兵。
妖族众将大定。
“看来元帅军也知道事不可为，只能放弃。”
“派出狼军，干扰他们！”
一队队狼骑兵冲出，追得人族元帅军轻骑斥候四处逃窜。
“将军，这些斥候既已发现我们，传到陌刀军，李清闲逃了怎么办？”
树角王道：“逃了？那太好了，镇北军定他一个临阵脱逃，以后他就是大齐罪人，我的目的达到，转身就走。他若不逃，除了别的手段，还想凭借三军坚守，而后等泰谷城和元帅军的救援，做梦去吧。泰谷城有象王军在，断不可能救援，至于北原城的元帅军，自会被太监拖住，更何况……”
树角王突然笑了笑，道：“他要么叛出镇北军逃跑，要么死，没有别的道路！”
在树角王的带领下，妖族大军加速前行。
不多时，妖族的骑兵军纷纷停下，接着，全军停下。
一道道巫术光芒在军中散开。
随后，各军纷纷通报，所有坐骑出了问题，部分士兵也倒地不起，经过巫师检查，有人暗中施毒。
树角王不耐烦道：“直接用巫术清理即可，没必要麻烦本王。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中毒而已，我妖族不像人族那么弱……”
“将军，不只是中毒。这次的毒，和以前不一样。若是那种致死的剧毒，必然会被提前发现，可这次坐骑中的都不致死，甚至一开始都算不上毒，而且……您闻到臭味了吗？”
树角王四处张望，动了动鼻子，隐隐闻到风中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
“根据巫师们推测，这次的毒，非常特别，一开始毫无痕迹，只是一些普通的牛虻蚊蝇之类的，最多是微毒，坐骑没有任何反应，这种事情在荒野里常见，也就没妖管。但是，这次敌人在不同的路段释放了各种毫无痕迹的微毒，这些微毒一开始没有丝毫症状，但就在刚才，配合一种新的微毒，混合成全新的剧毒。大量坐骑突然损伤瘫倒，施毒者故意避开容易觉察且强壮的中品上品，大部分中品之下的我族士兵，也要倒霉。”
“马上大范围祛毒，快！”树角王道。
“已经在祛毒，效果还不错，但现在的问题是，中毒后身体受损，而后引发胡乱排泄，那些臭味，就是它们排泄后的气味。他们身体掏空，不修养几天，很难恢复……”
树角王眯起眼，顶着巨大的鹿角，四处观望。
成片成片的下品或未入品的妖军倒下，大量的妖族蹲在地上，喷溅声不绝于耳，浓郁的臭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雕虫小技而已，来人，摆放图腾！”树角王道。
树角王说完，附近一些妖族脸上浮现无奈之色。
图腾柱是能很快治愈妖族，但代价是消耗寿命，一旦消耗过多，将会急速衰老，再无化解可能。
一根根丈许高的黑色青花纹图腾柱散布在各军之中，随着巫师施法，图腾柱外放一道道红光，笼罩全军的妖族与坐骑。
就见一股股黑烟被逼出妖族与坐骑的体内，众妖的皮毛肤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
但是，妖族们高兴不起来。
一次图腾救治，至少损耗自己五年寿命。
第975章 连环计
众多妖族望着树角王，内心升起淡淡的不安。
队伍继续前行，他们心中的不安，变成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