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永恒之火
一叠红纸边角散落在地上，化作一个个红衣童子，一尺高下。
“嘿呦嘿呦……快快搬运……”
红衣童子们蹦蹦跳跳各处，帮忙布设法阵。
沈知斋再剪一剪子，第二队红衣童子一滚而起。
“嘿呦嘿呦……快快唱响……”
红衣童子们跳上院墙，取出各种乐器，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远处众人看到墙头上的红衣童子，心惊胆战。
李清闲扫了一眼，轻轻点头。
沈知斋不愧是江南命宗的长老，见过用过的杂命术，远超自己。
沈知斋一门心思帮助李清闲，剪完红纸，开始切面团，一切一个白胖福娃。
切了十八个白面团，落地成十八个白胖福娃。
白胖福娃们分在院子各处，双手撑着墙壁，弯下腰，站好弓步，齐声喊着号子。
“一二……用力推……一二三……用力推……”
墙壁纹丝不动，从外面看，也毫无变化。
但是，整座小院子，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扩大。
随着沈知斋不断地使用命术，整个院子变得热热闹闹起来，由一场简单的命术施法，向大祭祀转变。
得益于沈知斋的帮助，李清闲在处理各种命材的时候，越发得心应手。
只不过，与过去的施法不同，此次施法过程中，出现各种意外。
要么突然法力过多，导致命材损毁。
要么突然法力过少，导致命材成形失败。
要么突然吹来一阵怪风，让灵符散开。
或者法笔突然一歪，导致灵符废弃。
两人早就有所预料，所以才有沈知斋的送庆礼，否则意外会更多。
第1137章 金环
由于施法频频失败，李清闲不得不偶尔停下来，慢慢推演。
沈知斋一言不发，他知道这种时候即便江南命宗所有命术师联袂而来也毫无用处。
因为，这一次，对面是太宁帝。
是齐国国运。
是数百年来齐国积累的所有伟力。
直至第二天清晨，李清闲才徐徐吐出一口气。
就见他两手宛如横拉卷轴一样，两臂向两侧一分。
哗啦啦……
积累了一整夜的力量，漫天飞舞。
一尊金甲神灵，腾云而起，不知所踪。
一头八翅金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化光而去。
一条似蛟似蛇的巨物，悬停片刻，钻入院子大地。
四十四把神剑分四方飞行，落于金银岛边缘。
十二只巨大木人迈着步子，慢慢行走，而后徐徐融化在晨光之中……
一道又一道光影接连不断向外冒……
沈知斋望着飞向四面八方的光影，频频点头。
院子外，众多村民只看了一眼，纷纷跪拜。
乔家人相互看了看，乔大公子带头跪拜。
江南命宗的命术师们啧啧称奇。
“大仙神解，这可太少见了。”
“即便是大命术师里，懂这门命术解法的，也少之又少，能如此流畅用出来，更少。”
“咱们之前对闲王殿下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这两天跟了一路，才明白，不是闲王需要天势宗，而是天势宗需要闲王。”
“上次天势宗天降群星，震惊命术界，大家都当是天势宗如何。现在想想，正值闲王参加外门首席，很可能是闲王殿下引来的。”
“还真别说，就凭天神下凡，就很像是闲王殿下的手笔。”
“可惜，没办法进入院子观摩，不然我等定然能长足进步。”
“算了吧，咱们进去，反而碍事。这一次，可是一条真龙啊。”
“是啊，大命术师们，已经多久没有解龙了，上一次，也是针对雅朝的暴帝。”
“我看，这次一定成。”
“当然！”
“可惜无法观摩啊……”
众命术师们纷纷叹息。
一个时辰后，李清闲与沈知斋推门而出。
众人期盼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轻点一下头，道：“我们去那座湖畔走一趟，放入一件东西便可离开。”
命术师们双眼放光，低声讨论。
“沉龙石？”
“钉龙笔？”
“或许是化龙碗。”
“也可能是绝龙针。”
一行人走到村子的湖边。
众人仔细观察，并没有奇特之处，只是一个半径百丈长的小湖。
但命术师们神色凝重，四处观望。
“群山抱龙势局，不愧是出龙的地方……”
“还有点睛笔峰，两两相合，真龙必现。”
“我们走的这条路也大有来头，应该是登龙梯势局，啧啧，要不是怕镇不住，真想居家搬到这里。”
“你可别作死，此地龙势，尽被齐太祖所夺，真敢留在这里，等于喂齐国皇室。你看看村子里的人都倒霉成什么样了。”
“是啊，这有点像孽龙了。”
“咦？这么一说还真是。一般来说，这种龙台祖脉所在，要么一个人都没有，既然有人‘守龙’，那定然子孙满堂，福祚绵长。可这个村子这么倒霉，齐国又还没倒，那真是孽龙之相……”
“仔细回忆一下，大齐国的五位皇帝，好像都做过大孽。”
“我想想，齐太祖皇帝不用说，多姓家奴。当年明明是大日王的下属，却暗中背叛，并趁雄王与大日王战斗的时候，出手偷袭，震惊天下……他在成为诸侯初期，最喜欢屠城，后来实在太过，连他的下属都弃他而去，他这才收敛。不是他知道错了，而是他想收买人心……”
“太宗皇帝更狠。现在大多数人，都知道他曾经拯救过蛮族，认为他是齐国最好的皇帝，现在所有蛮族都对他感恩戴德。很少有人知道，在他继位的那些年，大肆屠戮安朝旧民，甚至以此为乐。他经常将大批安朝旧民困在猎场，而后命令皇子皇孙射杀。齐国第一场对诸王的内战，也是他挑起的……”
“至于世祖皇帝，在齐国遭遇诸国以及各大门派围攻的时候，力挽狂澜，平定各方，开疆扩土，彻底奠定了齐国后来的局面，所以庙号为祖。可……他的争议也很大。”
“世人都以为他是正义化身，对抗邪恶的旧国与旧门派。但真正看过那段历史的都知道，当年世祖皇帝一直在暗中挑拨各方争斗，假装保持中立，源源不断赚取大量财富。在各国各大势力打到尾声的时候，他悍然出手，率领齐国大军横扫各方。后来人仔细一算，当年东鼎国才是主力，无论是死的人、杀的敌人还是各方面，都超过齐国。结果，好名声都让齐国赚去了。”
“是啊，事后有人叹息，世祖皇帝，一生没有恶名，但实际最毒。他最坏的影响，便是联合豪门大族，压榨小门小户，祸根深埋，以至于到了天康年间，民不聊生，内乱纷争。”
“之后便是仁宗天康帝了。他表面上没什么大错，但却比前三位都可恨。”
“当年他犹犹豫豫，故意玩皇子制衡的手段，拿自己的儿子玩‘斗龙戏’，结果最后玩脱了。妖族入关，是后世史书上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骂名。”
“没有能力的人，坐上那个位置，必然祸及所有人。”
“天康帝的污名，是被妖族入关掩盖了，我翻过当年的记载，发现天康帝好大喜功，铺张浪费，导致国库内库空虚。根据史官推测，当年如果粮饷给足，将士上下一心，很可能在一开始直接屠灭妖族，让妖界意识到这一界不凡，放弃征伐。”
“不错。当年，先是天康帝玩斗龙戏玩脱了，导致皇子们势力大增。天康帝越老越怕死，生怕皇子们夺了他的帝位，所以异想天开，想留着妖族牵制皇子势力，然后，便是悲壮的妖族入关。”
“至于天康帝的好儿子，更不用说。”
“就是这个王八蛋引妖族入关，残害忠良，并引魔邪入朝。还修炼魔功……”
“看来都知道他修炼魔功了。”
“可惜，他终究是一朝皇帝，各大势力都不好轻举妄动。”
“可惜……”
李清闲绕着湖畔缓缓行走，许久后，扬手一抛，就见一个金色龙纹圆环飞出，圆环一角，隐隐血迹斑驳。
第1138章 拜访
圆环落水，消失不见。
“可以了。”李清闲道。
沈知斋道：“事关重大，从今日起，老夫带领弟子留守此地，老龙不死，寸步不移。”
李清闲点头道：“麻烦沈老了。”
沈知斋微笑道：“您出力，是功劳；我们能力差点，就奔着苦劳忙。”
“不过……”
李清闲环视四周，缓缓道：“这颗龙睛湖，有伟力加持，接下来，你们可能会遇到各种麻烦，进而引来数不清的牛鬼蛇神。”
沈知斋点点头，道：“老夫会小心应付。”
“我已经尽最大可能削弱龙台祖地的力量，但，多多少少还有意外。我这次留下十位上品武将和三百中品将校，供沈老差遣。”
“如此队伍，足以横扫金银岛。不过……咱们聊聊。”
两人离开众人，绕着湖畔一边散步，一边闲聊。
“齐国已是老龙，纵然再强，这龙台祖地的威能也有限。您乃大河之主，命术领袖，又成功屠魔，论闲王军的硬实力，已经不逊于普通国主。不出意外，贤王城上空的气运，已经化龙了吧？”
“前几天成功化龙，所以我才决定进行最后的总动员。但没想到您老探查到了龙台祖地，推迟了一些日子。”
“好！幸好贤王城气运化龙，否则的话，你这次解龙，未必能成功。但……你终究有短板。”
“资历不够？”
沈知斋淡然一笑，道：“资历也好，年龄也罢，都是屁话，那不过是上位者卡外人的说辞，真要是提拔自己人，全部换成另一套说辞。你的根须，广袤无边，真正的上达天听，甚至在地下，也足够深，只是，与其他势力的结合，不够。”
“此话怎讲。”
“你是命术师，所以你与命界的关系异常亲密，这个不用多说。你与闲王军休戚与共，同样关系深连。你的万合商会，看上去与其他势力也不错，但，都只是浅层的利益来往。万合商会的合作者，哪怕再亲厚十倍，都不如你与文修的关系。”
李清闲自己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很少结交文修，也没有太大的利益牵扯，但你在士林的地位，与你在命修界的地位几乎毫无二致。尤其是你屠魔后，已经有人说，闲王半天下，这个半天下，就是指文修的支持。贤王城中的文修之多，已经超出了神都城，这对朝廷来说，比再多的武将都严重。”
李清闲轻轻点头。
“你看，你的万合商会与文修没有多少利益往来，你主要在大河活动，与文修的交往也不多。但，天下的文修，是你的精神追随者，哪怕很多人没见过你，甚至没吃过你一顿饭，但，他们对你的信任，远远大于那些通过经商建立起来的势力。”
“的确如此。”
“有些大势力，比如薛家，他们向来是投机者，现在无论你拿出何等筹码，他们都不会心动，甚至可能反手将你卖给太宁帝。但，一些中立但支持人族的正道势力，不一样。他们几乎和文修一样，不需要你输送利益，不需要缔结盟约姻亲，很可能，只需要你证明大家走在同一条路上，走向同一个地方，那么，你只一句话，他们便会跟随。”
李清闲微笑道：“您老是有见地的。这个世界，有许许多多的人走在一起，有的因利益合，有的因血脉而合，有的因文化而合，有的因正义而合，有的因信念而合，有的只是牵着鼻子走，诸如此类。利益与商贸的结合与追随，是最容易形成的，但也最容易崩解。因为利益与商贸即便再如何，也往往与正义、善良等人类最底层、最共通的信念冲突。”
“稀世之音。”沈知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