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信天上掉馅饼
我欢快地叫道,一溜小跑。
实话说,穿越之后,唯独在外公外婆和先生师母面前,我才真正有小孩心性。无他,便算起上辈子四十年人生历程,他们也都比我年长许多,无论前世今生,都是名副其实地长辈。
比较起来,严玉成和老爸的心理年龄,只是与我大致相当罢了。因而更多的时候,我是抱着平辈的心态与他们打交道的。
“老婆子,快出来,小俊来了……”
周先生不忙着与我叙话,先就扬声向屋子里叫喊。
真不知师母每日里要念叨我多少遍。
“啊,小俊来了,在哪里……”
师母急匆匆推开房门,直冲出来。一见到我,眼睛便即湿润了。我却不便撩拨师母的悲情,就呆个一天半天地,老惹得师母挂牵,罪过得紧。
“师母,你年轻漂亮多了呢,比伯伯年轻好多……”
我笑嘻嘻地打趣。
“这孩子……”
师母就笑起来。
“好啊。小俊,你打击伯伯?”
先生佯怒道。
“伯伯也年轻好多。赶明再进一步,要算是最年轻的省部级领导了。”
我顺手又拍了一记马屁,顺带着将刚才所想的意思露了一点出来。
“别瞎说!”
先生沉下脸,教训道。
这个省委党校,称得上大林子了,当真什么鸟都有,须防隔墙有耳。
这时候七舅走了过来。微微弯腰,很是谦恭地道:“周先生……周师母……”
“啊呀,是成胜啊,你怎么也来了……哦,还有几位客人呢,来来来,快请进屋坐……”
麻塘湾紧挨柳家山,七舅是柳家山大队的大队长。与先生也是素识。以前先生是“周癫子”如今成了红旗公社走出去的最大的官,七舅自然恭谨小心。周厚群就更加不必说了,细论起来,他虽是柳家山大队的人,其实与麻塘湾周家才是一个宗族。按族谱排行,他该叫先生叔公。
“伯伯,今天不用上班么?”
进了屋尚未坐下,我便打趣先生。
“呵呵,班自然是要上地,不过你们来了,耽搁一会也无妨。”
难得有家乡人来拜访,先生兴致极高。
“伯伯,你的秘书和司机呢,怎不来接你上班?”
先生如今是正厅级干部。照规定是应该配备专职秘书和专职司机地。
“就在一个学校里上班。还要麻烦人家秘书和司机做什么?你当伯伯这么官僚?”
先生笑骂道。
“这可不是麻烦不麻烦地问题,这是官威官体。伯伯如今地职位。若放在过去,那便是道台大人,就算走几步路,都是八抬大轿的。胡屠户说得好,凡事要立起个体统来!”
我搬出《范进中举》里地段子,继续调侃。
“你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讲究。以后要真做了官,那还得了?”
先生指着我,故意板起脸来教训道。
“嘿嘿,伯伯,我要真做了官,就会做一个为民办事,主持公道的好官,不会纵容自己的儿子调戏妇女,颠倒黑白……”
我顺着杆子,就将眼药掏了出来,准备给孟宇翰两父子点上。
“小俊,你什么意思?”
先生何等睿智,马上听出我话里有话,当即收起笑容,正色问道。
我也不多说,掏出昨晚赶工出来地材料双手呈了过去。
先生接过来,慢慢细看。这是他的习惯,看什么东西,第一遍的时候总是非常仔细,如是好的,看过之后,闭目沉思一会,还要再看一遍。
料必做学问的大知识分子,都是这般认真的。
只看了不到一半,先生的眉头已经蹙了起来,越往后看,越皱成一个“川”字。不过先生涵养甚佳,不轻易发火。果然看过一遍之后,闭目沉思稍顷,又再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便是师母给大家倒茶水上瓜子糖果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不发出大地声响。
“小俊,情况属实?”
先生看完第二遍,缓缓问道。
“属实,我们昨天刚从青安县来……”
我又将昨天谈判的事情也告诉了先生,没有丝毫隐瞒。
“糊涂!”
先生怫然不悦。
“这样的害群之马,社会渣滓,你怎么不立即向青安县委报告,还要和他私了?真正糊涂!”
我不禁苦笑起来。
先生思想不是一般的正统,麻塘湾八年下放,也未曾让他勘破世情。先生对大局的把握极有心得,可是小到一县之地的细节问题,就不免有些理想主义化了。在他看来,这个事情只要报告给青安县委,自然能得到公正地处理。
“伯伯,报告青安县委不顶用的,公安局会搞出一份对孟跃进有利的材料,黑子……不,颜海军反倒会变成调戏妇女的流氓,孟跃进倒成了见义勇为的英雄了。”
“胡说。GC党的县委会,岂能如此糊涂,颠倒黑白?”
我搔了搔头,来之前倒未曾算到先生的“迂腐”这时候与他争论青安县委是否会秉公处理是不明智的,若按照他的意思将这份材料转到青安县委去,事情十有八九要糟糕。
且不论别的,人家给你拖上几个月,黑子在号子里这番苦头,可有得吃了。说不定抵受不住,来个屈打成招。纵算最终扳倒了孟宇翰孟跃进父子,放出来一个半死不活地黑子,也绝不是我之初衷。
在这一点上,我地目标很明确,第一是救黑子,第二才是整孟跃进。
这回整不倒他没关系,还有下一回再下一回,只要有耐心,机会总是能等到的。黑子却只有一个,若给人家整垮了,太不划算!
这个要紧处,决不可搞错。
或许青安县委能主持公道亦未可知,但我不想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