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信天上掉馅饼
龙铁军哈哈一笑,也不拐弯抹角:“是的,这段时间,玉成同志代替你主持市委的工作,还是井井有条的。”……
周培明之后,严玉成顺序接替成为市委书记,基本上已经成了定论。但是由谁来接任市长,却又成了众人紧盯不放的焦点。
这几年来,宝州市的发展有目共睹,而宝州官场的变动,也是特别频繁。几年时间,换了三任书记,三任专员(市长)细论起来,每一次异动,似乎都是严玉成更进一步。由常务副专员而副书记再到专员,速度很快,但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实,几乎没人提出异议。
如今又是这个牛皮哄哄的家伙,一屁股坐了市委书记的宝座,别人也只能干瞪眼。
而对于骤然空出来的市长位置,几个最有希望的人选都出人意料的选择了“从容淡定”的姿态。经过了前面两次专员“争夺战”的失利,刘文举和康睿似乎都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春节期间,也只是例行公事的到各自熟悉的省里领导家里做了拜会,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衷之色。
至于严玉成和老爸,还是老规矩,带着我和严菲,去拜访了周先生、龙铁军、白建明和廖庆开。话里话外,聊的都是家长里短,鲜少涉及宝州市如今的政局。
自然,廖庆开很关心“国营企业破产重组的改革试点”的进展情况。
去年十二月初,国家颁布了《企业破产法(试行)算是为企业破产提供了法律依据。但是这个《破产法》只有四十三条,内容也比较简单,只是规定了企业破产的一般流程,对于指导破产企业重组,没有多大的指导意义。
说白了一点就是,国家同意企业破产,但破产之后的路怎么走,得你们自己想办法。
单看“试行”这两个字,就能知道,这部法律的诞生何等艰难,甚至可以说是在反对中诞生的。据说在《破产法》草拟过程中,有相当级别的中央领导很尖锐地指责过这个事情,认为这是和国家的基本政策相背离的。
而廖庆开作为主政一省的封疆大吏,他更关心的不是程序而是实际的效果。
企业破产之后,大批工人下岗,安置不好,会产生很重大的社会问题。
“这个工作,目前主要是晋才同志在负责的。”
严玉成十分大气,在省长面前也不藏着掖着。貌似他才是领导小组的组长。
廖庆开便望向老爸。
老爸沉吟一下,说道:“廖省长,目前我们选定了六家经营困难的国营企业作为改革的试点,其中工矿企业四家,分别是市农机厂,市矿山机械厂,市工具厂和一铸管厂。商业领域,选的是市百货公司,还有一家是国营五峰林场……”
廖庆开点点头:“嗯,选的都有一定的代表性。”
“目前市农机厂我们采取了承包的方式,由腾飞实业总公司下属一个分厂的厂长柳兆敏携资承包,订了三年的合同,生产小型农用机械和建筑机械,离退休工人的工资都由工厂自行承担,组合下岗的工人,按照自愿原则,愿意买断的,根据工龄一次性付清买断费用,自谋出路。不愿意买断的,按照基本工资发给百分之五十的生活费,以后工厂经营好了,可以再安排回来上班……”
廖庆开又点点头:“这个承包的厂长,很有魄力啊!”
这话老爸却不好置评。
原因无他,柳兆敏就是我的二堂哥,老爸的亲侄子。
所幸廖庆开没有在此事上继续纠缠,问道:“那其他企业呢?”
“矿山机械厂采取破产重组的办法,由工人推举产生了新的领导班子,低价处理库存产品,压缩规模,关闭不必要的办事处和门市部,门面出租,套取一部分现金,以便恢复生产。市财政方面,也会给予一定的扶持。精简下来的一些人员,安排去跑销售,目前已经和宝州矿务局下属的两个煤矿签署了常年供销合同……”
老爸一一道来,如数家珍。
“市工具厂采取的方法是和向阳县红旗乡五金工具厂联营,红旗乡工具厂是集体企业,这几年办得很红火,销路顺畅,产皮质量也好,用户满意度很高。这次和市工具厂联营,主要是借助市工具厂现有的机器设备和技术力量,扩大生产。市工具厂不需投入现金,只以固定资产入股,红旗乡五金工具厂则投入资金,派出管理人员接手市工具厂的经营管理。双方按照出资比例分红。联营时间也是暂定三年,如果以后不联营了,再行分拆。原市工具厂的主要负责同志,调回市轻工业局重新安排工作,以免影响新工厂的经营管理……”
廖庆开听得很是认真,忽然发现严玉成似乎有话要说,便笑道:“玉成同志,有什么话就说嘛……来来,小俊,菲菲,吃糖,别客气啊……”
呵呵,难为省长同志还记得如今是大过年的,小俊还则罢了,菲菲已经略有点不耐了。
好在小丫头也知道,在省长家里做客,是不能“早退”的。
严玉成笑道:“其实也不是要紧的话,我就在想,我们这个干部制度是不是也该改一改了,像工具厂这些个负责干部,经营管理不善,将一个好好的工具厂折腾得半死不活,临了,还是原职不变,只是换了个单位罢了……”
廖庆开掏出一支烟来点上,缓缓道:“这是个体制问题,不好改。工具厂经营不善,也不能完全怪罪他们几个,这有个大环境的影响……”
严玉成道:“这个我清楚,也就是随便发发感慨。体制改革,任重而道远啊……”
“是啊,任重道远啊!”
廖省长正在吞云吐雾,不防廖夫人在一旁说道:“庆开,要自觉啊,这可是今天的第七支烟了,马上就到定量啦……”
一干人等顿时愕然。
廖庆开苦笑道:“没办法,家里管得严啊!”
大家便呵呵地笑了。
根据简历披露,廖庆开今年六十岁,廖夫人关心他的身体,控制抽烟的数量,也在情理之中。
廖庆开猛吸了两口,恋恋不舍地摁灭了烟蒂,对老爸说道:“晋才同志,接着说。”
廖夫人便及时递了茶水给他。
老爸收起笑容,说道:“一铸管厂眼下已经扭亏为盈,进入良性循环,我们选这个工厂做试点,也是想摸索一些生产自救的经验……”
廖庆开看了严玉成一眼,笑道:“玉成同志,虎父无犬子啊!”
严玉成尽管大气,对省长同志这般夸奖,自然是要谦逊一番的。
“廖省长,可当不起这样的夸奖,小孩子家误打误撞的,当不得真的……”
廖庆开哈哈大笑,说道:“你这个玉成同志,封建家长作风蛮严重呢,可不兴小看年轻人啊。”
一干人又笑了起来。
我和严菲瞥了严玉成一样,相视而笑。严菲的小手便悄悄伸过来,和我的手绞在一起。
廖夫人坐在我们对面,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微微一笑,插嘴问道:“小俊啊,今年多大了?”
听廖夫人忽然问起,我连忙挺直腰身答道:“十八了,在华南大学中文系读书。”
“华南大学,好啊,重点大学……菲菲呢?”
菲菲红了一下脸,忙又将手收回去,规规矩矩答道:“伯母,我今年满十九岁,在宁清大学美术系读书。”
廖夫人笑着对廖庆开说道:“庆开,你瞧瞧这俩孩子,可多般配?”
廖庆开连连点头,满脸笑容:“果然是金童欲女。”
我和菲菲自是“老脸泛红”严玉成和老爸却情不自禁地对视了一眼,眼睛里闪过一抹忧虑之色。严柳过于亲密,已是大忌,这一再结了儿女亲家,不正授人口实?廖庆开何等眼光,焉能不知他俩的心思,只是笑笑,也不点破。
“晋才啊,刚才说的四个,都是工厂,那个百货公司,你们打算怎生处置啊?”
“百货公司我们打算将经营权整体出租,江口市亿昌置业有限公司有意接手,重新扩建装修,并且承诺在条件相同的前提下,优先录用原百货公司的干部职工……”
“江口市亿昌置业公司?是不是就是那个开发特色商业街的港商?”
老爸露出钦佩的神色:“正是,廖省长日理万机,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哈哈,你也不要奉承我。这个事以前闹得动静挺大的,玉成同志专门汇报过,所以还有点印象。嗯,那么他们缴纳的租金是不是足够保障离退休工人的工资和下岗职工的生活费发放呢?还有国有资产的折旧怎么算?”
廖庆开果然不好糊弄,问得相当到位。
“租金足够保障支付了,国有资产的折旧嘛,亿昌公司答应经营十年后,所有扩建和装修的设施全部无偿赠送给甲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