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色戒 第164章

作者:低手寂寞

廖景卿微微一愣,忙放下碗来,轻声追问道:“去哪里呢?平调还是升迁?”

王思宇夹了鸡腿,送到瑶瑶手里,轻声道:“省纪委,升处长了。”

廖景卿脸上露出一丝惊异之色,讶然道:“正处级?”

王思宇点点头,若无其事地道:“是啊,自从去年遇到姐以后,运气好得离谱,都快成连升三级了。”

廖景卿嫣然一笑,放下筷子,喝了口果汁,轻声鼓励道:“那可真好呢,一定要好好干,多抓些贪官。”

王思宇嗯了一声,笑呵呵地道:“那是肯定的,不过要想真正解决腐败的问题,还是要靠制度反腐,建立行之有效的长效机制,充分发挥公众舆论监督的力量,不能靠个人或者某个部门单打独斗,否则是永远不会收到成效的。”

廖景卿轻轻地笑了一声,点点头,叹息道:“真是没想到呢!”

王思宇微微一怔,抬头道:“什么?”

“没什么……”廖景卿摇摇头,拿纸巾在瑶瑶油渍麻花的小嘴上擦了擦,便抿着嘴微笑着坐在餐桌旁,不再说话。

在喝了碗靓汤后,王思宇放下花瓷碗,笑眯眯地抱着瑶瑶走出厨房,瑶瑶“咦”了一声,拍着王思宇的胳膊道:“舅舅,媚儿阿姨呢?怎么不见了?”

王思宇本来以为她去了洗手间,就并不以为意,放下瑶瑶后,自己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却始终不见柳媚儿的人影,他赶忙站起身子,打算到各处找找,手机忽地传来一阵震动,王思宇摸出来一看,只见短消息里面写着:“哥,我有急事,先回学校了,你千万记得少喝酒,别喝伤了身体。”

王思宇微微一愣,猛然醒悟,柳媚儿定然听到了他和廖景卿刚才的谈话,这才黯然离开,毕竟她的父母就是因为贪污腐败出的事,一个跳楼自杀,一个已经被判入狱三年,自己一时不慎,竟然口无遮拦,竟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实在是大不应该,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廖景卿端着茶水走了过来,悄声道:“小宇,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思宇摇摇头,便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廖景卿听后神色复杂地望了王思宇一眼,皱着眉头道:“小宇,那女孩身世这么可怜,你可千万不要欺负她。”

王思宇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赶忙点头敷衍道:“姐,你放心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廖景卿沉吟半晌,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就轻声道:“小宇,你现在的年纪其实也不小了,应该考虑婚事了,男人不要太花心,守着一个女孩子专心过日子才是正经,整日在花丛里厮混的男人,终究成不了大器,尤其你还在官场上打拼,更要处处当心才好,千万莫要在女人的事情上栽跟头,耽误了前程。”

王思宇表情严肃地听着,眼角的余光却贪婪地在她那高耸的胸脯上瞄来瞄去,待廖景卿说完,他狠狠地咽下口水,微微点头,嘴里含混不清地道:“姐,你尽管放心,我可不是那种人……”

第37章 新的开始

周一上午,王思宇正式到省纪委报道,主持省纪委监察厅日常工作的纪委副书记、监察厅厅长罗云浩去闽江市视察工作,要到周三下午才能回来,王思宇在组织部冯处长的引领下,直接来到纪委办公大楼的三楼,敲开了省纪委常委、监察厅副厅长夏余姚的办公室,进了屋后,王思宇便被夏余姚身后的那幅字所吸引,上面龙飞凤舞,分明写着:“知耻而后勇”五个大字。

夏余姚中等身材,约莫四十七八岁的光景,四方脸,面皮白净,眉毛却很重,目光炯炯有神,他的资历很深,是出了名的实干派,他从基层干起,先后当过镇长、镇党委书记、县委副书记、书记,又到荆南市当了几年的纪委书记,组织查办了两件轰动全省的大案要案,因为工作成绩突出,被省委主要领导看中,三年前被调到省纪委工作。

在省纪委工作这三年间,经他手拉下马的厅处级官员不下二十几人,夏余姚因此名声大噪,素有“铁手”之称,他在华西省纪检监察系统里的威望很高,也是很多腐败官员恨之入骨的一位铁腕人物,仅装着子弹的恐吓信就收了十几封,可是他不为所动,依旧坚持办案原则,只是他与纪委副书记罗云浩的关系比较微妙,有时甚至极为紧张。

他们两人以前经常就一些重大问题产生分歧,这已经是省委大院里半公开的秘密了,夏余姚还曾经因为某次委员会上的争吵,气得胃病发作,请了一个月的病假,最后纪委书记赵存刚出面做了调解工作,这两人之间的矛盾才有所缓和,但仍旧是面和心不合,据说上次老柴在亚钢出事后,两人再次当面翻脸,罗云浩当场拍了桌子,而夏余姚却摔门而出。

究其根源,那位老柴其实是某位重要领导的远房亲属,早已劣迹斑斑,夏余姚很久以前就想把他清理出纪检队伍,而罗云浩却护着不放,导致搞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让纪委的工作变得很是被动,社会上质疑的声音一直不断,就连省委的高层领导中,也有人引用某位政协委员的话来冷嘲暗讽道:“纪委自家的门风都不干净,如何能腆着脸面对其他部门指手画脚?”

这些话传到夏余姚的耳朵里,他就觉得很是恼火,在他看来,纪检队伍建设这根弦一定要绷紧,对纪检监察干部存在的问题要小题大做,甚至是吹毛求疵,这是对干部的最大爱护和关心,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把工作干好,他建议,通过老柴这件事情,要搞一次彻底的整风运动,在全省范围内进行通报批评,并以此为契机,大力整顿纪委队伍。

但罗云浩却不这么想,在他眼里,这只是个案,根本用不着小题大做,夏余姚揪住这件事情不放,就是在搞秋后算账,在拆他罗云浩的台,是别有用心的,因此,他是绝对不能让夏余姚的阴谋诡计得逞的,抱着这种想法,罗云浩在委员会上发了狠话,任何人都不许再借老柴的事情兴风作浪,这样一来,两人再次闹僵,他们之间的裂痕愈来愈大,恐怕短时期内是难以修复了。

王思宇离开青羊县,来到玉州的时候,曾经与夏余姚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在参加省委党校青干班的开幕仪式上,夏余姚曾经代表省纪委出席了开班仪式,并坐在主席台上做了重要讲话,只是当时王思宇坐在最后一排,没看清他的相貌,在省委督查室工作这段时间,两人倒是有过数面之缘,只是王思宇的级别较低,行事也很低调,夏余姚并没有注意过这位年轻的督查室副主任,王思宇也没有刻意走过去接近他,两人因此从没进行过单独交流,彼此之间还很陌生,但王思宇也听说到过夏余姚的一些事情,在内心中对这位刚正不阿的夏副厅长还是颇为敬重的。

敲门声响起之前,夏余姚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神情严肃地和省纪委信访室主任刘广原谈话,沟通工作,见两人推门进来,他忙停住话头,微笑道:“冯大处长可是稀客啊,欢迎啊,过来坐。”

冯处长赶忙微笑道:“夏厅长,这位就是王思宇同志,我给您带来了。”

夏余姚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王思宇一番,微笑道:“很好,王主任,你的材料我看过,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欢迎你加入纪检监察队伍。”

王思宇客套了两句,就和冯处长坐到沙发上,信访室主任刘广原和冯处长是老熟人,两人握了手,刘广原就望着冯处长的肚子打趣道:“老冯啊,你可腐败了,看你这肚子,裤腰怕是有三尺五了吧。”

冯处长忙摆手道:“老刘,可不要乱说,哪有那么夸张,连三尺三都不到,要真有三尺五,我早就主动前来投案自首了,倒是你该增加点营养了,我这就跟夏厅长求求情,请他手下留情,为你减减担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没了好身体,什么都没了,您说是吧,夏厅长?”

刘广原笑了笑,转头冲夏余姚道:“夏厅长,听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呼声了吧?您得帮我减减负担啊。”

夏余姚摆手道:“老刘,别听冯大处长挑拨离间,你现在的身材刚刚好,要是我们的党员干部都能保持你这体型,咱们纪委的工作就轻松多喽。”

四人同时哈哈一笑,刘广原倒了两杯茶水,放到茶几上,随后转身对夏余姚道:“夏厅长,那我先过去了。”

夏余姚点头道:“你去吧,下午我再给老魏打个电话,已经三个月了,他们顶着不办,这是对纪检工作严重的不负责任。”

刘广原走到门边,又转头道:“其实明伦书记也有苦衷啊,他是支持调查的,但几次都被张阳书记给否决了,纪委是双重领导,地方上不同意,他们也没办法,市里同志们的工作困难很多,前天明伦书记还给我打电话诉苦,说是上挤下压的,夹板气不好受啊。”

王思宇心中一震,知道他们刚才谈论的是青州的事情,他非常清楚,自从魏明伦倒向项市长一边后,青州市委书记张阳对他的态度大不如从前,对青州市纪委的工作,也由大力支持转为有意压制了,重要的市管干部,未经市委一把手的许可,轻易是不能调查的,当然,这也可能是魏明伦在故意制造张阳专权,阻挠办案的假象。

对于刘广原当着两人的面讲出这番话来,夏余姚心中有些不满,却没有表达出来,而是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把目光转向冯、王两人,却见冯处长正襟危坐,目光转向窗外,摆出一副充耳不闻的架势,而王思宇的身体也很放松,表情非常自然,从神色间倒看不出异样来,他就笑了笑,拿手指了指刘广原,用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刘广原赶忙抬手拍了一下嘴巴,摆了摆手,转身快步退了出去,出了门后,随手把房门轻轻带上,皱眉道:“五室新来的主任居然这么年轻,他能压住孙福泉吗?我看够呛……”

办公室里,冯处长没有动桌上的茶杯,他先是笑眯眯地和夏余姚寒暄几句,就抬手看看表,打算起身告辞,“夏厅长,人我给你送来了,任务我可完成了,部里殷副部长那还有急事找我,我就先走一步了。”

夏余姚抬手在虚空中按了按,摇头道:“老冯,你先别急着走,我这里有两封你的检举信,正好这次你过来,咱们也不用单独约见了,占用你冯大处长半个小时的宝贵时间,咱们两个好好聊聊。”

说完,他表情严肃地把手收回来,低头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翻了半天,找出两张牛皮纸信封来,拿在手里,冲冯处长的眼前晃了晃,接着轻轻丢在办公桌上,拿手轻轻向前一推,便冷着脸坐在靠背椅上,扬起下颌,身体在椅子上转来转去,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冯处长的一张圆脸,仔细观察着冯处长的表情变化。

冯处长的身子陡然一颤,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目光呆滞地盯着那两张牛皮纸信封,抬手抓了抓头发,有些语无伦次地分辨道:“我没有……夏厅长,您这是……”

夏厅长的目光变得更加冷厉起来,拿手轻轻地拍了拍桌子,一字一句地道:“拿去看看吧,老冯啊老冯,问题非常严重,你啊,你可真是……糊涂啊!”

王思宇皱起眉头,望着办公室里的两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来纪委上班的第一天就遇到这种场面,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的,这个该怎么说呢……

实在是太富有戏剧性了。

冯处长却没有王思宇那样轻松,他从沙发上站起,拖着灌铅一样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挨地向前走去,来到办公桌前,伸手摸过这两张信封,却觉得手中轻飘飘的,打开后,伸手摸出里面的东西,低头望去,却有些哭笑不得,他哭着脸捏着手里的两张门票道:“夏厅长,您这是在干嘛啊……”

夏余姚端着茶杯嘿嘿地笑了半晌,似笑非笑地望了坐在沙发上的王思宇一眼,抬头对冯处长道:“老冯,早就听说你是王菲的歌迷,过几天她要来玉州开演唱会,这是别人送的门票,我们家那口子只迷张学友,不肯去,这门票留着怪浪费的,今儿就送你了。”

冯处长额头上的汗珠险些掉了下来,他却浑然未觉,只顾低头摆弄着手里的两张门票,过了好一会,才苦着脸摇头道:“夏厅长,人吓人吓死人啊,您以后可千万别和我开这种玩笑了,拜托了,我心脏不好。”

夏余姚扫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道:“不过是检举信而已,你怕什么,认真干工作的干部,难免容易犯错,更少不了会得罪些人,只要做事光明磊落,上无愧于党纪国法,下无愧天地人心,怕什么,被举报了就查嘛,没准还能查出一个大清官来。”

冯处长抬手擦了擦汗,讪讪地笑道:“夏厅长,话虽这样说,但总是觉得心里不好受,那种被人冤枉的感觉……咳咳,可真是不好受……总之啊,夏厅长,算我老冯求你了,我还是那句话,下次千万别再开这种玩笑,会闹出人命的。”

夏余姚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声过后,脸色再次变得凝重起来,他抱着膀子道:“冯大处长啊,也不全是开玩笑,还别说,我这里还真收到过你的检举材料,而且还不只一封。”

冯处长刚刚好转的表情又变得古怪起来,但他这次很快镇定下来,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低声道:“夏厅长,给通通气,是哪方面的?当然,我自信能经得起党纪国法的拷问。”

夏余姚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沉吟道:“检举信里说你参与了买官卖官,不过我们已经仔细核查过了,都是些子无虚有的谣言,你大可放心。”

冯处长勉强地笑了笑,点头道:“多谢纪检委的同志们,还了我冯某人的清白,感谢感谢,夏厅长,我那边还有急事,这就告辞了,有空我请您喝茶,千万不要推辞。”

夏余姚微笑着站起身子,和他握了手,笑吟吟地道:“老冯,有空常来这边坐坐。”

冯处长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连连摆手道:“夏厅长,您可别再吓唬我了,纪委这边我还是少来为妙。”

随着冯处长转身出了办公室,夏余姚脸上的笑容也开始淡了下来,表情变得异常冷峻,那张四方脸上,眉头已经拧成一个大疙瘩,他端起茶杯喝上一口,便以玩味的眼神瞥向王思宇,沉声道:“你怎么看?”

王思宇想了想,觉得不太好回答,就抬手摸着鼻梁道:“夏厅长,您刚才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只是苦了老冯,他今晚恐怕是睡不着觉了。”

夏余姚神色不变,盯着王思宇道:“上了生动的一课……什么意思?”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面对嫌疑人时,查案更多的是一种较量,这种较量既是全方位的,也是面对面的,要想尽快将案件查得水落石出,必然面临着心理上的较量与对决,要想办法找到对方的弱点,迅速瓦解对方的心理防线,逼得他放弃顽抗,老老实实地交代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纪检干部和警察从事的是一样的工作,不同之处只在于,他们更多是在查平民百姓,而我们查的则是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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