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木三大少
石秀道:“小弟不来时,所言俱是虚谬。”
杨雄当下别了石秀,离了客店,又回去府里办他的公事。这厮此时还未料到石秀已打定主意逼他杀妻,会害得他明日就丢了这份差事,亡命江湖呢!
杨雄在蓟州府待到至晚回家,对潘巧云并不提起裴如海被杀之事,只和每日一般,使得提心吊胆一日的潘巧云也暗自庆幸,放下心来。
杨雄没有如预料般发作,却让暗中窥视,藏了一夜的时迁大失所望。
次日,杨雄天明起来,对潘巧云说道:“我昨夜梦见神人怪我,说有旧愿不曾还得。向日许下东门外岳庙里那炷香愿,未曾还得。今日我闲些,要去还了。须和你同去。”
潘巧云道:“你便去还了罢。要我去何用?”
杨雄道:“这心愿是当初说亲时许下的,必须要和你同去。”
潘巧云听了说道:“既是恁地,我们早些素饭,烧汤洗浴了去。”
杨雄道:“我去买香纸,雇轿子。你便洗浴了,梳头插带了等。我就叫迎儿也去走一遭。”
潘巧云不知是计,满口应允了下来。杨雄走出家门去了,潘巧云自在家欢欢喜喜地梳妆打扮。
时迁此时还藏身在杨雄家的房梁上,他听得杨雄和潘巧云的对话,心中暗道:“杨雄这婆娘却不是蠢?昨日她的情人才被不明不白地杀死在后巷,今日杨雄就提出带她出城还愿,这世上哪有如此巧的事?我看杨雄必然有事,今日且跟紧这傻婆娘,瞧一瞧有没有可乘之机!”
时迁口角流涎地趴在房梁上,偷窥着潘巧云沐浴更衣。这一夜,当真是没有白等啊!
……
杨雄又来客店里,约了石秀。随后他买了纸烛归来,用罢了早饭。
潘巧云打扮得整整齐齐,侍女迎儿也插带了。二人跟着杨雄走出门来。只见杨雄雇佣的轿夫扛着轿子,早在门前伺候。
杨雄对岳丈说道:“烦劳泰山看家,我和大嫂烧香了便回。”
潘公道:“你夫妇多烧些香,虔心还愿。早去早回。”
潘巧云上了轿子,侍女迎儿跟着,杨雄也随在后面,一路抬着轿子出得东门来。
杨雄低低分付轿夫道:“与我上翠屏山去,我自多还你些轿钱。”
不到两个时辰,一行人早来到翠屏山上。
翠屏山在蓟州东门外二十里,山上都是人家的乱坟,入目尽是荒草白杨,并无一座庙舍寺院。
杨雄把众人带到半山腰,叫轿夫歇下轿子,叫潘巧云出轿来。
潘巧云出得轿来,举目四望,不过是一片荒山,哪里见得岳庙的踪影。她心下开始不安,对杨雄问道:“官人,怎地来这山里?”
杨雄道:“娘子休问,你只顾且上去。”接着,杨雄又分付轿夫道:“轿夫,只在这里等候,不要跟来,少刻一发打发你酒钱。”
轿夫答道:“这个不妨,小人只在此间伺候便了。”
潘巧云听了,心中益发疑虑。而这荒山上四野无人,潘巧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如何,只得随顺着杨雄的意思,跟着他上山。
在杨雄一行身后不远,时迁一路尾随而来。他见潘巧云下了轿子,要徒步上山,心知杨雄将这妇人拉到这荒郊野外来,必生事端。时迁借着荒草隐藏身形,绕道悄无声息地赶到了杨雄和潘巧云的前面,欲躲在树林里看一出好戏。
上得山来,时迁突然发现前方一颗树下站着一条大汉,身跨腰刀,手提杆棒,正自望着杨雄他们上山的山路。幸得时迁是个身轻如燕的惯偷,行动无声,又是绕道上来,方才未被那大汉觑到。
这厮又是何人?时迁感到今日之事越发怪异了。
杨雄引着潘巧云并迎儿,三个人上了四五层山坡,潘巧云道:“香纸如何不将来?”
杨雄道:“我自先使人将上去了。”
此时杨雄已看见石秀在上方探头探脑地向他们张望,手指一处古墓。
杨雄会意,将潘巧云和侍女迎儿引到了那古墓里。
石秀见状,便把包袱、腰刀和杆棒都放在树根下,走上前来,对潘巧云说道:“嫂嫂拜揖。”
第三百一十六章 有福同享
潘巧云见了石秀,吃了一惊,心知今日之事大为不妙,连忙应道:“叔叔怎地也在这里?”一面说,一面拿眼偷睃杨雄的神情。
石秀说道:“嫂嫂,兄弟在此专等多时。”
潘巧云心慌意乱地对杨雄问道:“官人,既是叔叔在此,何不早说?”
杨雄道:“你前日对我说道,叔叔多遍把言语调戏你,又将手摸着你胸前,问你有孕也未,今日这里无人,你俩个对得明白。”
潘巧云搪塞道:“哎呀!叔叔都是自家人,过了的事,只顾说甚么?奴家都已忘了……”
潘巧云这是见势不妙,向石秀示好,想将此事敷衍过去。
石秀早就对潘巧云起了杀意,岂会让她轻易推脱过去?他睁着眼道:“嫂嫂!石秀可曾调戏过你?你今日须得说个明白!”
潘巧云支吾道:“叔叔,你没事自把话儿提做甚么?……我父女平素待你不薄,往日又无冤仇……有甚么误会不能……”
石秀却依然咄咄逼人,对潘巧云说道:“嫂嫂!你请看!这是何物?”便打开包里,取出和尚裴如海并头陀的衣服来,扔在地下,追问道:“你认得么?”
潘巧云看了,知道自己的情郎裴如海必是被这叔叔石秀所杀,心中三分伤心,七分恐惧,一时间飞红了脸,无言可对。
其实昨日裴如海被石秀杀死在自家后巷的巷口后,杨雄就明白了潘巧云与那报恩寺和尚裴如海确有奸情。以杨雄的脾性,他多半会回家后痛骂潘巧云一番,再一纸休书休了这个不守妇道之人。可是石秀这么当面一对质折腾,饶是耳根软,性子弱的杨雄,那面皮上也挂不住了。他那张淡黄脸涨得通红,心中恶意渐生。
石秀眼里瞧得分明,他飕地掣出腰刀,便与杨雄说道:“不想嫂嫂也会知羞?此事只问迎儿!”
杨雄被石秀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所激,也是血气翻腾,便揪过那丫头,跪在前面,怒喝道:“你这小贱人,快好好实说!如何在和尚房里入奸,如何约会把香桌儿为号,如何教头陀来敲木鱼,实对我说,饶你这条性命!但瞒了一句,先把你剁做肉泥!”
那侍女迎儿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子,此时早已被两个目露凶光的汉子吓得魂不守舍。她见杨雄问,哭着叫道:“官人!不干我事,不要杀我。我说与你……”
侍女迎儿在石秀和杨雄的逼问下,将潘巧云与裴如海如何通奸之事说了一遍。这些话,犹如在杨雄的心头怒火上浇了一勺油,让他更为焦躁了。
迎儿说罢,不停地祈命求饶。
石秀见杨雄虽已变脸,却还差些火候,便在一边说道:“哥哥,你如今得知么?这般言语须不是兄弟教她如此说!请哥哥却问嫂嫂备细缘由!”
其实此事已经明了,何须再问。石秀如此逼迫侍女迎儿和潘巧云反复述说,不过是在杨雄的心上一次次地插刀而已。如此几次三番地当众受辱,还怕杨雄不起杀妻之心?
杨雄此时却已经被石秀牵着鼻子走了,他当胸揪过潘巧云来,喝道:“贼贱人!丫头已都招了,你便一些儿休赖,再把实情对我说,饶你这贱人一条性命!”
潘巧云知道抵赖不过,只得向杨雄求饶,对他说道:“官人,确是我的不是了!你且看我旧日夫妻之面,饶恕了我这一遍!”
眼见潘巧云服软告饶,杨雄又有些动摇,石秀在一边叫道:“哥哥,含糊不得!须要问嫂嫂一个从头备细原由!”
杨雄闻言怒喝道:“贱人!你快说!”
潘巧云吓得花容失色,只得把与和尚裴如海偷情之事前因后果一一都说了。这些话直如烈火上又添了许多油,杨雄浑身上下无一个毛孔不冒热气,双目变得赤红!
石秀依然不依不饶地逼问道:“你怎地对哥哥倒说我来调戏你?”
潘巧云道:“前日他醉了骂我,我见他骂得跷蹊,我只猜是叔叔看见破绽,说与他;我也是心下害怕,这早晨把话来支吾;实是叔叔并不曾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