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名侦探 第318章

作者:嗷世巅锋

这就更奇怪了!

如此处置义忠亲王的身后事,岂不会给某些人一种错觉,以为太上皇真正属意要传位的人,其实是义忠亲王。

这等事关名位正统的事儿,广德帝怎么可能同意?!

莫名其妙的琢磨了半晌,依旧不得要领,孙绍宗只得继续追问道“那你可曾打听到,义忠亲王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服用道家丹方不得法,结果毒发身亡了。”

依着那天义忠亲王神神叨叨的表现,倒真有几分寻仙问道的痴人模样。

可自从闹出热气球事件之后,王府就开始进出口设限,药物铅汞什么的,更是禁忌中的禁忌,就算义忠亲王想要服用丹药自尽,也压根没有机会。

总之,这事里里外外都透着蹊跷!

“二郎,现在想什么也没用,先到了宫里看看情况再说吧。”

这时便宜大哥招呼了一声,当先向着马厩行去。

孙绍宗见状,也忙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

到了午门前,那广场上已然站了不少官员,正三三两两的议论着什么,孙绍宗支着耳朵听了半晌,却发现众人不是讨论公务,就是说些家中琐事,没一个敢议论当下的国丧。

也是。

能做到五品官儿的,又怎么会不明白趋吉避凶的道理?

恐怕也只有那些勋贵二世祖,才会头脑发昏拎不清状况。

想到这里,孙绍宗不由伸长了脖子往前排扫量着,想找出四王八公中的人物,凑过去听听看,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

谁知还没等他看清楚,斜下里忽有一人凑上来问道“孙千户,你可曾瞧见咱们镇府大人了?”

却原来是掌刑千户陈行之,副千户赵嘉义等人寻了过来。

孙绍宗见状,也只得放弃了原本的打算,迎上前小声道“我也是刚到——说不准镇抚大人还未曾赶过来呢。”

陈行之等人互相使着眼色,面上却都透出些凝重之色。

这又是怎么了?

孙绍宗正莫名其妙间,就听赵嘉义小声道“镇抚大人昨天天不亮,就奉旨进宫去了,我等听说您昨儿也在宫里,还当是在一处呢。”

陆辉昨天天不亮就进宫了?

这孙绍宗倒是头一回听说。

他心下暗自琢磨着,陆辉奉旨进宫会不会和义忠亲王的死,有什么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口中却道“我昨儿上午就出宫了,倒是没撞见镇抚大人。”

赵嘉义听了这话,又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估摸着也是在怀疑,陆辉卷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国丧之中。

众人正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忽听有人尖声呵斥道“北镇抚司的人到了没?怎得也不知道敦促诸位大人,在午门前列好队伍?!”

这喊话之人赫然正是戴权。

而他这话明着是呵斥自己的手下,实际上却是讲给文武百官听的,因此众人忙都依照官职大小,在那午门前整齐排列起来。

至于孙绍宗等人,因有戴权那话在前面,自然要装模作样的,在旁边维持秩序。

因顶着从四品的官衔,孙绍宗负责的自然是最前排。

刚同薛蟠的岳父王尚书打了声招呼,一个小太监便悄没声的到了身边,压着嗓子传话道“孙大人,戴公公让您过去说话。”

第572章 姜还是老的辣【2合1】

听说戴权要召见自己,孙绍宗心下顿时忐忑起来。

不会是义忠亲王的事儿,还有什么手尾,需要派自己去善后吧?

虽说孙绍宗刚才还想着,要窥探一下义忠亲王横死背后的隐秘,可他却绝没有要直接涉足其中的意思。

然而上司有令,再怎么不情愿,他也只能提着小心、想着对策,亦步亦趋的跟着那小太监,到了右侧的门洞之中。

进了里面,眼见戴权正领着两个小太监,站在中段最阴深的地方,孙绍宗紧赶几步,正待上前见礼,却忽然发现气氛有些莫名的诡异。

首先让人觉得诡异的,是戴权此时的状态。

只见他褪去了头顶的三山帽,露出了满头花白,驼着背、朝着手,双目浑浊无神,神态慵懒萧瑟,若不是裹着一身锦袍玉带,那气质几与农闲时节的乡下老农无异。

身为内宦之首,他素来以威仪著称,只论那挥斥方遒的气势,便是尚书、将军也要稍逊三分。

今儿却破天荒的露出这副疲态,就仿佛支撑脊梁的东西,被谁抽了去似的。

而更诡异的是,面对戴权这等状态,旁边两个小太监既没有避讳,也没有开口宽慰,反倒瞪着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戴权打量。

刚开始孙绍宗还以为,这两人一个姓‘作’一个叫‘死’,但通过细细观瞧,却发现似乎并非如此。

那两人神态间都杂着些忐忑与惶恐,显然也知道这般情景之下,还目不转睛的盯着戴权打量,简直就是老鼠戏猫。

可他们却仍是目不转睛,似乎……是在依照什么人的指派行事。

这么一想,孙绍宗心下不由愈发骇然,整个皇宫之中,敢这般明目张胆派人监视戴权的,恐怕也只有广德帝一人了!

难道说,昨儿义忠亲王驾崩的事儿,竟然还牵连到了戴权头上?

可这也不应该啊!

戴权可是跟了广德帝几十年的老人儿,论亲厚在宫里是可说是独一份儿的,执掌北镇抚司以来,参与的隐秘更是不可计数。

经历了这许多是是非非之后,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在一夕之间,沦落到要被人贴身监控的份上?

心下千回百转,孙绍宗的动作却只是略略一顿,便又没事儿一般躬身见礼道“下官孙绍宗,见过指挥使大人!”

足足过了十几秒钟,才听戴权幽幽的回了句“走吧,跟我去乾清宫见驾。”

说着,从旁边点卯的书桌上,捡起掐金丝的三山帽,仔仔细细的戴回头上。

等把颈间的红绒绳系好时,他的腰板也重新挺了起来,迈着腿摇身不晃的官步,似乎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叱咤。

但孙绍宗跟在身后,却总觉得那戴权那背影,被这深秋渲染上了一层萧瑟。

不过眼下,他也顾不得多想这些了。

既然是广德帝亲自召见,想必需要处置的手尾,会比之前设想的还要麻烦许多!

而眼下似乎连戴权都栽了,他哪还敢不知深浅的去趟这滩浑水?

可真要是皇帝亲自铺排下脏活儿,谁又有办法拒绝呢?

“你且在外面候着。”

正揣摩着,今儿自己到底会摊上什么差事,忽听前面戴权吩咐了一声,孙绍宗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乾清宫御书房门外。

眼见戴权进去通禀,他连忙收束了心神、整理了一下仪容,准备迎接皇帝的召见。

过不多时,就听里面传出抑扬顿挫的嗓音“陛下有旨,宣顺天府治中孙绍宗觐见。”

孙绍宗忙弓着身子上前,跨过了那道半尺多高的门槛,一边翻身跪倒口尊万岁,一边偷眼观察这御书房里的状况。

出乎意料之外,此时御书房里除了广德帝与戴权,还有五名朱紫重臣在列。

最上首的不是旁人,正是曾遭过牢狱之灾,导致儿子头上染了绿的,内阁次辅贺体仁。

敬陪末座的两个,则分别是户部尚书赵弘,与兵部尚书卢彦斌。

另外两人因角度原因,一时看不清面目,但根据位置推断,应该也都是内阁大学士无疑。

这样一来,除去正在养病的首辅,以及递交了辞呈,却还没彻底走完程序的徐辅仁,内给三位大学士都已经到齐了。

再加上户部、兵部的两位堂官……

孙绍宗心中的忐忑,顿时便消弭了大半。

因为这阵容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要议论宫闱秘事的样子。

而从户部尚书与兵部尚书联袂出席,其余四部却并未参与其中来推断,这次的会议要讨论的内容,八成和五溪蛮族叛乱脱不开干系。

再仔细想想,这时候召开军务会议,倒真是个平复人心的好法子——至少能显示出皇帝智珠在握,并未太过在意义忠亲王的‘国丧’待遇。

当然,这样一来,今儿怕是必须要商议出个结果了,否则在国丧期间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最后却连个响动都没有,岂不是让外面的大臣们凭空生疑?

果不其然。

礼毕平身之后,就听广德帝吩咐道“孙治中,你且将那天在景仁宫的说辞,向诸位大人复述一遍。”

孙绍宗忙恭声应了,然后将自己准备以少量精锐,选择五溪蛮族中的弱小部落作为突破口,展开不对称的突袭行动,继而挑起五溪蛮族内乱的作战方针,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这原本是当初临时抱佛脚,胡乱想出来的主意,不过这些日子思前想后的,自然比最初的版本完善了许多。

而等他说反之后,这御书房里五名重臣,倒给出了四种反映。

户部侍郎赵弘喜形于色大点其头。

兵部尚书卢彦斌忙口‘荒唐’、‘不知所谓’。

两位终于露了正脸的大学士,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已经了然于胸,又似乎压根没有听懂。

至于次辅贺阁老,初时见他脑袋一点点的,好像是在赞同自己的说辞,谁知说完了一瞧,他还在那里时不时的把头往下一垂。

这老头……

该不会是在打瞌睡吧?

“陛下。”

孙绍宗还在试图搞清楚,贺阁老到底是梦是醒,兵部尚书卢彦斌便果断出列道“五溪蛮族的成年丁壮不下三万之众,况且前者攻破府县、屠戮朝廷命官,如今士气正盛,也必然会防备官军的报复。”

“当此之时,合该兴堂堂之兵,镇之以雷霆,又怎可寄望于区区数百人的匹夫之勇?”

“若是一旦事有不谐,贼人挟两胜之威,官军却是再而衰、三而竭,恐怕湖广一省都要因此而糜烂了!”

说着,他又躬身抱拳道“区区黄口孺子,又那里识得兵凶战危?还请陛下切莫听信他的空口妄言,以致坏了军国大事。”

“哈哈!”

广德帝还未开口,户部尚书赵弘已是两声冷笑,将袍袖一拂,不屑道“自孙大人出掌京师治安刑名以来,大小案件破了无数,素以精明果敢著称,在你口中却怎得就成了匹夫之勇?”

说着,他也出列向广德帝行礼道“陛下,臣以为孙大人的讨贼方略并非全无道理,不妨一试……”

“荒谬!”

卢文斌也将大袖一甩,险些便抽打在赵弘脸上“那些居于深山大泽之中,人多势众不说,还素以武勇著称——而官军远道而来,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占优,又如何有把握战而胜之?”

“这也未……”

“不过。”

赵弘正待反唇相讥,卢文斌却又抢着道“若你老赵肯以身家性命为他作保,本官便再无二话。”

赵弘顿时语塞,他虽然倾向于支持孙绍宗,但对于以一敌百这等事儿,到底还是没什么信心。

若此时卢文斌就此偃旗息鼓,也算得上是得胜而归。

但近两年兵部因为粮饷的事情,和户部扯皮了不知多少次,卢文斌屡屡受赵弘的窝囊气,此时好不容易在专业领域占据上风,那肯就此收兵?

忍不住又冷嘲热讽道“平素也便罢了,如今事涉军国大事,赵大人却还只顾着计算蝇头小利,看来果然是家学渊源啊。”

赵弘能做到户部尚书,商户出身的背景不无裨益,但他却最讨厌旁人拿这‘四民之末’说事儿。

因而当下那脖子就粗了一圈,红头胀脸的驳斥道“蝇头小利?你说的倒轻巧,眼下南疆六国不稳,八万大军出镇云、广;北面黑水靺鞨为乱,朝廷亦不得不向辽西增兵五万;还有那王子腾,为了剿匪在东南大搞海禁,又扣下了茶叶、丝绢,使得朝廷岁入足足减了两成半。”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个不需要粮饷?!”

“全赖陛下仁厚节俭,常拿内帑补贴朝政,我户部上下又殚精竭智开源节流,这才勉强维持住局面。”

“现在倒好,你卢文斌大嘴一张,又要兴什么堂堂之兵!还是要去那荒山大泽里,追讨那些山蛮子!”

“我且问你,一旦不能迅速平定叛乱,这粮饷又该从何处筹集?!军械又该如何补充?!”

他越说越是激动,几乎要将唾沫星子涂在卢文斌脸上。

卢文斌厌恶的退了半步,口中却是丝毫不肯落了下风,冷笑道“粮饷是你们户部的事儿,咱们兵部只管打仗。”

“你……”

“好了!”

赵弘还待追过去继续贴脸输出,广德帝却终于忍不住开口呵斥道“你们两个好歹也是堂堂二品大员,怎好在晚辈后进面前如此失态?”

皇帝既然开了口,两人也只能异口同声的告了罪,各自回到原位,隔着空气以眼还眼。

广德帝的目光,则是落到了最上首的贺体仁身上,也不管他正小鸡啄米似的打着瞌睡,直接点名道“贺阁老,你怎么看?”

贺阁老一个激灵,先是茫然的‘啊’了两声,继而见众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便慢条斯理的问道“老夫这耳朵最近有些不听使唤,敢问卢大人,您方才是说要兴堂堂之兵,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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