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凶猛 第376章

作者:堵上西楼

  宁思颜不太明白,云西言却陷入了深思。

  这位定安伯,并不是表面这般和善之人啊。

  他此举将彻底的分裂了江湖,在朝堂扶持之下的各大江湖门派,自然会向不服者挥下屠刀。

  他用江湖人手里的剑,去杀江湖中的人。

  就算是苏珏……只怕也是他手里的一把剑!

第692章 忧其远

  这场雨丝毫没有止住的迹象。

  就在这暴雨之中,崔月明骑着快马向雨荷驿狂奔而来——他本来去了前站,这雨荷驿本没有作为定安伯车队歇脚的地点。

  他未曾料到这突然其来的一场雨将定安伯留在了雨荷驿,他更没有想到居然有贼人如此大胆铤而走险行刺定安伯。

  在得到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差点吓傻掉了!

  那可是武朝的皇子殿下!

  武朝未来的皇帝!

  他要是在雨荷驿出点什么事……崔明月在那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带了一百兵蚁,骑着快马,冲入了这暴雨之中,如箭一般疯狂的冲到了雨荷驿——

  “殿下在何处?”

  “回大人,殿下在……”一名兵蚁伸手往前一指,崔月明转头一看——

  那荷塘边有七把油纸伞!

  “殿下说,雨中赏荷,别有一番风味。”

  崔月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的那张被雨水溢满沟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这才转头问道:“有多少贼人?”

  “回大人,二十个。”

  崔月明眉间一蹙,“死了还是跑了?”

  “全死了,哦,不,还有一个挂在竹竿上……定安伯等人在上面杀了十三个,”这名兵蚁似乎还有些难以相信,又道:“那枪太厉害了!一枪一个啊,当时就把属下差点吓傻了。”

  崔月明抬头一看,车队的一辆马车上隐约可见一个可怜的人影,这厮……该死!

  “小心戒备,别叨扰了殿下赏花!”

  “属下遵命!”

  崔月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天下恐怕再没有比位殿下更心大的人了。

  这么大的雨啊,刚刚才遇见敌人刺杀,换着寻常人,哪里还有心情赏荷!

  他抬步又走入了雨中,向傅小官走去。

  傅小官当真在赏荷。

  只是他赏荷的脸色有些严肃,就连眉间也多了几分沉重。

  定安伯看着这景致在想什么呢?

  难不成是想作诗一首?

  云西言很是郁闷啊,我的爵爷,我特么衣服都湿透了,咱们回房去喝杯热茶不好么?

  这纸伞哪里挡得住暴雨啊!

  对于赏荷或者踏青这种文艺之事,云西言从无兴趣,这在他看来,不过是自以为有满腹才学的草包学子附弄风雅而已,说得更直接一点,就是吃饱了撑的!

  他哪里想到堂堂定安伯这种真才实学的高人,居然突发奇想要在这暴雨中赏荷……就在二楼上赏不好么?

  非得跑到这荷塘边来!

  他不敢说呀,定安伯既然都去了,作为定安伯的首席秘书长,他自然也只有跟去。

  他又瞅了一眼傅小官的脸色,依然是那般的沉重——这赏荷不是为了身心愉悦么?为什么这位爵爷越赏越不高兴了呢?

  傅小官并不是在赏荷,他一直看着水位线。

  从站在这荷塘边到现在才半个时辰,可这水位线已经升高了至少两厘米,换着曾经的天气预报,那就是一小时的降水量达到了二十毫米——这是大暴雨的级别!

  那么这场大暴雨的覆盖范围会有多广?

  长江沿线,汉江流域,亦或黄河沿线,会不会出现这样的大暴雨?

  临行前两天,他和水部郎中崔子期有过一次见面,两人就在商业部聊了一下午。

  崔子期极为认同他对黄河流域水患治理的看法,并说到了很是担心的长江流域。

  “自古以来,有河患而无江患。但下官此次沿着长江而下至荆江河段,却发现了一些问题。”

  “上游的森林植被有减少的迹象,而荆江北岸的云梦泽,其水位比历年退后了足足一丈距离。”

  “迷茫浩渺与天无际的鄱阳湖和八百里洞庭……按照当地老农的说法,比之以往也缩减了许多。”

  “这些年来,长江未曾发生过水患,反而水量呈现出降低的趋势,这导致了沿江两岸的河堤疏于治理。”

  “尤其是荆江大堤,古有不惧荆州干戈起,只怕荆堤一梦终这个说法。若是荆江大堤出现了问题……其下恐怕就是千里泽国之景象。”

  对于长江的隐患,傅小官没有时间去实地探查,但他相信崔子期所言绝非危言耸听。

  所以他带着崔子期去了御书房,将这番担忧报给了宣帝。

  宣帝对此似乎并没有重视,他认为黄河的问题远比长江严重——这没有错,所以他封了崔子期黄河河道总督之职,将崔子期派去了黄河。

  那么长江呢?

  水部也派了人去,但若是地方官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水部的官员也无能为力。

  像今儿这样的大暴雨,若是在长江以及汉江一线连续下个几天几夜……希望自己是想多了吧。

  傅小官深吸了一口气,才发现浑身都已经湿透。

  “这雨……当真是几多欢喜几多愁啊!”

  定安伯的这番感叹,令云西言和崔月明一怔,不明白这位爵爷为何会有如此感慨。

  “走吧,回去。”

  一行人回到了驿站,各自去了房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聚集在了傅小官的房间里。

  南宫飘雪忽然问道:“刚才,你是在看雨而不是赏荷?”

  傅小官点了点头,为南宫飘雪捣鼓着一杯果汁,说道:“水这个东西,利用得当可造福于人,但若成患……却会夺去无数人的性命,令许多的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你担心这雨水成患?”

  “但愿我多虑了,来,喝了它……武朝的江河有哪些?”

  南宫飘雪接过果汁,说道:“长江从武朝边境而过,武朝境内有纵横四条江河,分别是南北走向的清江和南苍江,以及西东走向的大陵河和黑龙川。”

  她顿了顿,忽然笑道:“南苍八州,就位于南苍流域和清江流域的正中,南苍山脉阻挡了从西北而来的寒冷空气,那地方气候宜人,四季如春,故而有武朝天赐之地的说法。”

  傅小官自然听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胖子在南苍八州买买买至今未停……他究竟想干啥?

  对了,明年开春,得将傅三代的种子和红薯送一部分去南苍八州之地。

  胖子说得对,自己家的种子种在自己家的田地里,这样才有大地主的样子。

第693章 虑其近

  这场大暴雨下了整整一宿。

  次日天明,这暴雨终于停了下来,但天空依然阴云密布。

  车队再次启程,碾压着泥泞的道路,车速缓慢了许多,也颠簸了不少。

  傅小官掀开了车帘,时不时会瞧一眼外面,不觉间他脸上的神色又变得凝重起来。

  “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张沛儿循着他的视线向外面看了看,外面是广阔田野,可见有几个农人正在劳作,并未曾发现什么异样。

  “你看……”

  傅小官指了指窗外,“昨日那一场暴雨,正逢稻谷抽穗。这田间的稻谷倒了不少,幸亏小麦已经入仓,不然今年这田间地头的产量至少得少收两成左右。”

  张沛儿有些懵,同样生在临江,这位曾经的纨绔后来的才子,难不成还懂这些?

  徐新颜苏苏和傅小官相处的时日已久,对他的这些言语倒未曾觉得有何异样,但南宫飘雪却比张沛儿还要惊讶。

  她自然听说过傅小官的过往,这位曾经的临江小地主……似乎对农事知道的还不少。

  这是好事情!

  接地气。

  农为国之根本,他以后是要当武朝皇帝的,能够知晓这些,下面的那些官员自然没可能骗得了他。

  “所以无论是虞朝还是武朝,农业的基础设施太过薄弱,这需要国家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才有办法改善,哎……”

  傅小官一声叹息,张沛儿便问了一句:“这能如何改善?”

  “修建灌溉渠和排水渠,当暴雨来临的时候,打开排水口,稻田里的水就能够通过排水渠而流出去,不会像现在这般,水直接漫过田埂,从上往下,几乎每一块稻田都会被漫过来的水给冲得倒下一大片。”

  “这是一个大工程,但若是修好了,却利在千秋。”

  张沛儿没有再说,南宫一羽却眼睛一亮,“回了武朝,你就可以这样去做了。”

  傅小官点了点头,却说道:“沃丰道,就可以这样去做了。”

  “宣帝没有给你这笔银子。”

  “……到时候想想办法。”

  这仅仅是一路之行的一个小小的插曲,但也正因为这个插曲,南宫飘雪开始强迫自己吃菜蔬,并主动的开始喝果汁——她希望自己的这病能好,因为她忽然发现到了傅小官的身边,自己居然多了许多的期望。

  比如这医学院,比如怀里的这本医学圣典,以及他曾经无比慎重的说的那青霉素。

  当然,更主要的是她想亲眼见证傅小官回了武朝之后,武朝会出现何等样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也就在这时候,她第一次真心的感谢了奚太后一番,虽然奚太后行了大逆之事,但她却为自己选了一个好夫婿。

  南宫飘雪一脸柔情的看了看傅小官,随手从果篮中取了一颗樱桃,自然的放到了傅小官的嘴里。

  傅小官裂开了嘴倒吸了一口凉气,很酸!

  这辆马车中充满了柔情蜜意,马车外的那竹竿上挂着的宋终却生不如死。

  他本来还在大骂着傅小官这狗官,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力气再骂了。

  任凭谁被挂得这么高还挂了一个通宵,他都不会再有多好的精神。

  宋终现在只想死,但他知道自己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父亲宋擎天而今只怕也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曾经的刀山掌门,曾经的刀山少公子,而今……却落得了如此下场,这该死的傅小官,苍天啊,你怎么不降下一道雷霆将他劈死啊!

  或许是受了他心里的这番感召,阴沉的天空忽然有隆隆的雷声想起。

  宋终抬起了头,望着越来越浓厚的乌云,紧接着,一道闪电如银蛇一般从那云层的深处闪烁而来——

  它从天而降!

  “噼啪……!”一阵声响,宋终豁然瞪大了眼——你特么的劈错了啊!

  他仅仅起了这么个念头,紧接着车队便停了下来。

  空气中有一股烧焦的味道,傅小官心里一叹,大意了啊,忘记了那厮被顶的那么高,活生生一避雷针!

  不用出去,他就知道肯定是宋终被雷给劈死了。

  果然,崔月明急匆匆跑了过来,“那贼子,糊了。”

  “那就在旁边撅个坑,把他埋了吧。”

  车队再次启程,这次的速度快了一些,因为眼见着又是一场暴雨来临,距离下一处驿站还有十余里地。

  然而这道路虽然是官道,但依然难行。